记忆里的纸灯笼
春节刚过,沉浸在喜庆氛围里的人们又迎来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那天,领着6岁的小侄去街上买灯笼,卖家将各式各样造型精美的塑料灯笼一一向我介绍着,这些灯笼都安有电池,不仅会亮,有的还会奏出欢快的音乐。小侄选了一个小兔形状的灯笼,开心地玩起来。闻知我还想再为自己买一个,卖家自信地说:“我们这里的灯笼最全了,你想要哪种?只要说出来,我这里肯定能找到。”
我眼睛一亮,欣喜地说:“是吗?那我想要小时候玩的纸灯笼,里面可以点燃蜡烛的那种。”卖家摇摇头说:“那种太廉价了,早过时了!”
是呀,我知道它已经过时了,现在谁还愿意去玩那种纸糊的灯笼。可是,记忆里的纸灯笼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那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小时候,每到元宵节,母亲都会为我们姐弟三个准备好纸灯笼。这些纸灯笼有时是买的,有时是姥姥亲手做的。我曾经跟着姥姥做过灯笼。她找来竹片和铁丝,先扎出框架,然后再糊上薄薄的红纸。灯笼的底部还要安上一块铁片,用来固定红蜡烛。做成了,我说:“不像!卖的灯笼下面都有漂亮的流苏!”姥姥立刻找来红色的棉线,绑束起来,果然成了漂亮的流苏。姥姥做得再好,我们都愿意要买的纸灯笼,因为那种纸灯笼色泽鲜艳,图案五彩缤纷,不仅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还有我最喜欢的古代仕女图。最关键的是,买的灯笼可以上下拉伸,像扇子一样自由开合。这让当时几乎没有什么玩具的孩子颇感新奇。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吃罢元宵的孩子们用树枝或竹竿拎着各自的纸灯笼倾巢出动,大家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地集中在生产队宽敞的打麦场上。此时,对于孩子们来说,元宵节最快乐的时刻到来了。生产队长都轮不到说话,村里最具权威的老人会招呼我们举行简短的起灯仪式,叮嘱我们一会儿“游街”时要小心烛火,并要求大孩子主动照顾小孩子。大家齐声清脆地答应着:“是!知道了!”期盼着快点等来点灯笼的时刻。
终于要点灯笼了。大家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各自小心地划着火柴,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点上。此时谁若不小心点燃了纸灯笼,那可太扫兴了,如果不是大过年的,父母要求孩子不许哭,那孩子的眼泪绝对流成河。这一晚,他就只能眼巴巴地跟着提灯笼孩子的后面跑了。
所有的纸灯笼都点燃了,当哥当姐的都自觉牵着小弟、小妹的手,在年长孩子的带领下,沿着村里几条主要干道开始“游街”。那时村里的街道是没有路灯的,平时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的孩子,此时都变得胆大。如果那天是晴天,会看到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悬挂在夜空。如果恰巧遇到了下雪,孩子们会更开心,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游兴更浓。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穿街走巷,一个个闪着红光的纸灯笼在幽暗的夜幕下,仿佛跳跃的萤火虫。远远望去,这支队伍连缀成蜿蜒的长龙,盘旋游动,煞是壮观。平时走路喜欢追逐打闹的男孩、女孩,此时都成了稳重的“绅士”和“淑女”,大家小心地守护着纸灯笼,倒是不怕灯笼里的火焰被风吹灭,怕的是身子的抖动会造成倾斜而将纸灯笼烧毁。但再小心,也无法做到让纸灯笼“纹丝不动”。因此,不时有孩子的纸灯笼被烧毁。每灭一盏,大家会一起喊:“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但被灭了灯笼的孩子哪里肯回家,依然兴奋地跟着队伍。
村里的主要干道游完时,如果不尽兴,大孩子们还会领着我们去村头的麦田里游逛,那绝对是考验胆量的。往往只有超过十岁的孩子才会同去。等游得累了乏了,大家又集中回到麦场。有许多孩子手里会只剩下树枝或竹竿,还依然亮着灯笼的孩子会骄傲地举起自己的纸灯笼炫耀,由此常常会再烧灭一批灯笼,引来大家开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