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嘱咐我不叫我别扭,要乖乖地叫“爸”——她又给我找到一个爸。这是另一个爸,我知道,因为坟里已经埋好一个爸了。妈嘱咐我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她含着泪说:“不能叫你饿死!”呕,是因为不饿死我,妈才另给我找了个爸!我不明白多少事,我有点怕,又有点希望——果然不再挨饿的话。多么凑巧呢,离开我们那间小屋的时候,天上又挂着月牙儿。这次的月牙儿比哪一回都清楚、都可怕,我是要离开这住惯了的小屋了。妈坐了一乘红轿,前面还有几个鼓手,吹打得一点也不好听。轿在前边走,我和一个男人在后边跟着,他拉着我的手。那可怕的月牙儿放着一点光,仿佛在凉风里颤动。

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些野狗追着鼓手们咬,轿子走得很快。上哪去呢?是不是把妈抬到城外去、抬到坟地去?那个男人扯着我走,我喘不过气来,要哭都哭不出来。那男人的手心出了汗,凉得像个鱼似的,我要喊“妈”,可是不敢。一会儿,月牙儿像个要闭上的一道大眼缝,轿子进了个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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