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乐府,本是官署名。《汉书·艺文志》云,“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记载乐府设立于汉武帝时期。但据相关考古发现,乐府应在秦时便已出现。正如《汉书·艺文志》所载,乐府是官方用来采集各地民歌,以“观风俗,知薄厚”的机构。其所采集的民歌,后来便也被称为“乐府”。
两汉的乐府,便具有十分鲜明的民歌色彩。用语平白质朴,不加矫饰,汉时人自身的单纯、真挚跃然纸上,具有一种十分赤裸的感染力,是后世的诗歌中所罕见的。如汉乐府中出现不止一次的句子“肠中车轮转”,语句极其平实,但内心的痛苦让人感同身受。既是民歌,便多描写普通民众生活的篇目。如《十五从军征》描写退伍还乡,家中已空无一人的老兵的孤独;《孤儿行》写父母早亡,被兄嫂欺凌的痛苦;《东门行》写家中穷得揭不开锅,最终决心出走为寇的悲愤;《刺巴郡守诗》则描写官吏讨钱,无处筹款的惨淡。题材既为后世少见,描写更是深入细节,具有难以替代的价值。汉乐府中不能不提的是色彩鲜明的爱情诗。汉时女性泼辣、直率、敢爱敢恨的性格在其中展露无遗。如《上邪》中对情人的热烈表白,《有所思》中,得知情人变心便将送给情人的玳瑁簪直接砸断烧毁,《白头吟》中的直白干脆的“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呈现出与后世的女性完全不同的独立风采。本书中,既尽可能选入汉乐府中的名篇,也希望能着重突出汉乐府这种质朴深挚的“平民”风格。
魏晋南北朝时,乐府正式成为一种诗体门类的名称。如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单立“乐府”篇。萧统在《昭明文选》也划出“乐府”一类。这个阶段,民间诗歌的采集仍在继续,但已日趋减少。同时,拟乐府开始盛行,即文人开始大量使用乐府旧题创作新的乐府诗。因此,和两汉乐府多系无名氏所作不同,魏晋以后的乐府,相当部分是当时有名诗人的作品。同时,本来只是民歌歌词的乐府,词和曲也开始发生分离,相当部分由文人创作的乐府,并未谱曲,不再能够演唱了。魏晋时期的乐府,自是首推“三曹”——曹操、曹丕、曹植。作为建安文学的翘楚,他们也创作了不少优秀的乐府诗。曹操的乐府诗和其他诗歌一样,多反映军旅生活,雄浑沉郁,气势纵横。曹丕诗存世不多,但《燕歌行》写思妇,悱恻缠绵,深挚处颇有汉乐府遗风。曹植是这一阶段诗坛的代表人物,自身才气纵横,立嗣之争失败后又被曹丕长期排挤迫害,体验过人世深刻的苦痛。因此他的乐府诗中,既有《箜篌引》《白马篇》这样精气完足、神采飞扬的名篇,也有《吁嗟篇》这样深入肺腑的沉痛之作。南北朝时期,一方面如当时有名的诗人鲍照、谢朓、庾信等均参与到乐府诗创作中,留下不少佳作。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优秀的民歌传世。南朝乐府诗以男女恋歌为主,清新可人,如《子夜四时歌》。北朝民歌则更具北方民族的粗犷豪壮的风度,题材也更为广泛,既描写爱情,也描写边塞风光、战争悲苦、英雄故事等,如著名的《敕勒歌》。
隋唐时期,文人创作已经占据了乐府诗的绝对主流。许多著名诗人如王昌龄、王维、李白、杜甫、刘禹锡、白居易等,均留下不少名篇。唐人乐府一方面继续沿袭前人旧题,另一方面也出现了不少自制新题。杜甫、白居易等更是开创了“新乐府”,用新题,写时事,虽然形式上仍然是乐府,内容上已经完全是由文人自身抒发的时代精神。唐人乐府中,边塞诗占据了半壁江山,许多唐人边塞诗中的名篇,如王昌龄的《从军行》、李白的《关山月》、卢纶的《塞下曲》等,均是乐府篇目。男女恋情也是唐人乐府中的重要主题,如王昌龄描写深宫凄冷的《长信怨》,李白的《长干行》《长相思》等。刘禹锡在贬谪南方期间,收集或改编当地民歌,形成著名的《竹枝词》。竹枝词多描写当地风俗和男女恋情,语言清新直白,生活气息浓厚,是唐人乐府中难得的回归“民歌”风格之作。
本书择自汉至唐的乐府诗中,篇幅相对短小,易于欣赏及诵读者汇编为一册,配以明代唐伯虎的画作,既可供粗略了解历朝乐府诗的风格流变,又可供案头随意翻阅欣赏,领略乐府诗独特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