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扶不上枝

匡扶不上枝

一名士兵向刘伯承报告,检举旅长袁品文手下的一个连长企图叛变投敌。刘伯承立即下令逮捕了涉案者,通过审讯,他顺藤摸瓜,发现赖心辉派出的间谍早就潜入了城内,那名连长正是被间谍所策反。

策反期间,间谍一直藏在城内水神庙的天花板上进行指挥,庙里的和尚也都参与了这次阴谋活动。若不是士兵主动进行检举,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显示出泸州攻守战之前对官兵进行素质教育的重要性。

一计不成,刘湘只得另思他计。他在派部队沿江岸佯攻的同时,决定组织两千多人的敢死队向龙头关发起猛攻,以图一举打开泸州的大门。

川黔联军久久攻不进泸州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组成联军的各部各有打算,进攻时大多观望不前,都想让别人牺牲,自己捞现成好处。为了不使“友军”捷足先登,有人甚至还会将进攻时间、兵力部署等情报预先秘密透露给起义军。

在刘湘进攻龙头关的前一天,刘伯承便得到了相关情报,他当即将预备队移至龙头关加强防御,晚上又派了一个连到关外构筑工事。

第二天拂晓,刘湘的敢死队果然向龙头关扑来。早已有备的守军利用原有城堡进行防守,他们事先征集了许多瓦罐,里面装填着石灰,当敌军爬城时,这些瓦罐就被砸烂扔下,顿时石灰飞扬,令敌军无法睁眼。

此时守军趁机集中火力猛射。为节省弹药,他们连旧式抬枪、明火枪、四瓣火枪等老得不能再老的民间土兵器都用上了。

在给予敌军大量杀伤后,守军突然大开城门,从龙头关冲出,与事先埋伏在城外的那个连对敌军实施夹击。刘湘的敢死队被打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攻关失败令刘湘大为光火,他把自家用于压箱底的大炮也搬出来,在五峰岭上建立炮兵阵地,对泸州城进行轰击。4月30日晚,正当刘湘的部队轰得起劲的时候,忽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沱江两岸的树木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在风浪的冲击下,起义军停泊在江岸边的船只中有一部分纤绳被扯断了。失去牵绊的几艘船顺着江面漂流,对岸敌军看到后,还以为起义军趁风雨之夜发动夜袭,顿时慌作一团,一面胡乱射击,一面向后撒腿就跑。

经历这场虚惊后,联军各部都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对泸州围而不攻。

进入5月初,刘伯承接到了中共中央的通知,终于证实杨森已公然投向蒋介石,并强行收编了开江起义军。

杨森本来也觊觎泸州,还想靠吃掉泸州起义军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但因为奉蒋介石之命要东下进兵武汉,所以才没有参加川黔联军。他给陈兰亭、皮光泽、袁品文三位旅长发去密电,诡称:“森因东下,不能以实力援助。”

这就意味着,不仅原先指望杨森配合起义军夹攻重庆的计划完全落空,而且刘湘在对杨森无后顾之忧后,还可以将主力转移过来,用于对龙头关进行封锁。

起义军虽然储存了够全城军民食用三个月的粮食,但在孤城援绝的情况下,继续死守已失去价值。为保存力量,刘伯承决定突围,他随即召开军事会议,讨论突围方案。

不料陈兰亭、皮光策对突围计划表现得十分冷淡。其实他们暗中与赖心辉一直保持着信使往来,赖心辉已答应既往不咎,仍然委任他们和袁品文为师长。

陈兰亭、皮光策想扣留刘伯承和政工人员,以此作为给赖心辉的见面礼。陈兰亭让他的参谋长告诉袁品文:“要解围,只有交出总指挥(刘伯承)和政工人员为质,四、六两路(指陈兰亭和皮光策部)已同意,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袁品文说:“我们在为难的时候希望总指挥来。一遇到困难,就牺牲主官来解救自己,像这样做,(以后)谁敢来缠我们。”

袁品文虽然不肯像陈、皮那样过河拆桥、卖主求荣,但并没有拒绝接受赖心辉的委任,也就是缺乏随刘伯承撤出泸州,继续转战的意图。当他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刘伯承时,刘伯承既感谢他对自己尚存的那一份情谊,同时也备感心情沉重。

事实上,这时泸州城内愿意继续撤退或坚守的人已寥寥无几,刘伯承少年时的朋友谢南臣正在泸州,连他也和川军势力混在了一起。

眼前的景象,与三年前成都即将失陷前的情形何其相似。刘伯承触景生情,想起了当初的那首旧诗:“园林春色满,仕女踏青时。独恐名花落,匡扶不上枝。”

这首诗被刘伯承重新抄录一遍,赠给了刘孟伉。刘孟伉比刘伯承入党的时间还早,他曾经被组织派到袁品文部做秘书,工作很有成效,袁品文部能成为泸州起义军的主力,刘孟伉有很大贡献。

不论是刘孟伉,还是刘伯承,都无法靠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作为泸州起义军的总指挥,陈兰亭、皮光策点名要扣留的目标,刘伯承若继续留在泸州不仅无益,而且处境危险。5月12日,在袁品文的护送下,刘伯承乘着夜色离开了泸州,临走时身边只有两名共产党员身份的幕僚随行。

早在泸州被围时,刘伯承的旧友张仲铭曾派人入城,承诺让刘伯承通过他的防区转移。次日拂晓,刘伯承等人通过张仲铭的防区,进入了荣县地界。

走着走着,迎面前呼后拥地抬过来一顶轿子,轿里面坐着一个戴墨镜的人。刘伯承一看,是自己的死对头、刘湘的旅长蓝文彬,马上转弯走山路。等蓝文彬发觉,派卫兵追赶时,已经追不上了。

刘伯承离开泸州后,陈兰亭、皮光策、袁品文并没能够如愿升师长,刘湘认定他们有反骨,将他们的部队全都打散或收编了。

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当川黔联军各部争先恐后地拥入泸州城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老百姓照例表示“欢迎”,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挂什么旗好——赖心辉的部队算是北洋老军队,刘湘等其他部队又是“国民革命军”……

干脆,都挂!于是在泸州的街衢巷口便出现了五色旗和青天白日旗“争芳斗艳”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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