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封

第十二封

1767年11月4日

阁下:

得知那只隼确非寻常品种,我真的十分高兴。但我必须承认,要是您也不认识我送来的这只鸟,我估计会更高兴一些。不过,我也明白,这种情况应该很难出现。

上次信中提到的那种老鼠,我已经得到两只:一只幼鼠和一只怀孕的母鼠。我把它们都泡在了白兰地中。从它们的毛色、体形、大小和筑巢方式来看,我敢肯定,这应该是一种从未归过类的品种。它们比雷所说的mus domesticus medius(中等体型的家鼠)小得多,也瘦得多,毛色更接近松鼠或榛睡鼠。它们白白的肚皮上,一条直线分出了腹背的色调。这种老鼠不会自己跑进屋,都是和着麦捆,被扛进禾堆和谷仓的。它们盛见于收获季,通常会在地上的玉米秸秆堆中(有时也会在蓟草丛中)筑窝,一次产八只幼崽,都装在草叶或麦叶结成的小圆巢里。

今年秋天,我就得到了一个这样的鼠巢。它由麦秆编成,浑圆精致,约莫板球大小。巢口封得十分巧妙,根本找不到结口处。尽管里面装着八只还没睁眼的秃老鼠,但因为巢很紧实,所以它即便滚过桌面,也不会惊扰到里面的小家伙们。不过,这巢如此满满当当,母鼠要怎样才能把奶头送到每只小老鼠口中呢?也许,它会在不同地方开口,喂完幼鼠之后,再把开口一一封好吧。但它应该无法跟幼鼠同卧于巢中,因为后者每天都在长大。这个装满幼鼠的摇篮真不失为本能的优雅实例。人们是在麦田里的蓟枝头上发现它的。

一位好鸟的绅士写信给我,说他的仆人在去年一月天气极端恶劣时射到了一只鸟,我肯定不认识。今年夏天,我满心狐疑地去了。但一看到那只鸟,从其五根短飞羽末梢上那五个独特的绯红圆点,我便立刻断定这是一只雄波西米亚太平鸟(garrulus bohemicus),或称德国丝尾莺。我想,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称其为英国鸟。但雷的《哲学书简》说,1685年冬,我国境内出现了许多这种以山楂为食的丝尾莺。

提到山楂,我不禁想起这种有益于国内大多数鸟类的野果,今年已全面歉收。因为晚春天气严酷,所以较为柔嫩和少见的树结的果子都掉光了。而那些更强健和常见的树结出的果子,到头来也没保住。

最近,我经常看到附近有些鸟跟槲鸫飞在一起,啄食紫杉树上的浆果。这情形恰好符合书中对黑喉石(merula torquata),即环颈鸫的描述。我曾雇人帮我寻找这种鸟的标本,却未能得偿所愿。(见第二十封信)

我有个问题,春天,如果把加那利雀的卵产在与之同科的鸟的巢中,如红额金翅雀或褐纹头雀等,它们能渐渐适应这里的气候吗?冬季之前,或许它们便已经长结实,可以自由迁徙了。

大约十年前,我每年都会在汉普顿宫附近的森伯里待上几周。森伯里是泰晤士河沿岸最宜人的村庄之一。秋天,盘旋于此处的数种家燕,便为我带来无限乐趣。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些家燕聚集伊始,便抛弃烟囱和屋舍,每晚都栖在河心小岛的柳林中。如今,这种栖息方式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一些北方人的奇怪观点,即:它们栖于水下。一位对此深信不疑的瑞典博物学者在他的《植物历法》中谈到家燕会于九月初下水的事,那随意程度,就跟谈起他的家禽在日落前安歇一样。

伦敦一位擅于观察的绅士也写信给我,说去年10月23日,他在伯勒看见一只家岩燕在它的巢中飞进飞出。而去年10月29日,正在牛津游历的我,也看到四五只家燕时而盘旋于郡医院上方,时而停在医院屋顶上。

如今,在这般深秋时节,那些深处内地,或许才出生几周的可怜小鸟,还会试图远飞几近赤道的戈雷或塞内加尔吗

所以,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即:在冬季,尽管或许大多数家燕都会迁徙,但还是会留下一些,藏在我们身边过冬。

至于那些一到春天,便大量飞来此地的短翼软喙鸟,就让我十分困惑了。今年我仔细观察了它们,发现直到米迦勒节前后,它们才会不见踪影。它们不会公然出现在我们中间,甚至能躲过好奇者的眼睛。然而,说它们冬季是藏身于此的,又没人敢说真的在温暖的冬日见到过它们。但它们真的迁徙了吗,那困难该有多大啊!如此柔弱而不擅飞翔的鸟(夏日里,它们几乎从不飞翔,只会从这片篱笆跳到另一片篱笆),真的能为了享受非洲更为温和的气候,而飞越大陆和汪洋吗?

  1. 注:事实证明,这是一只游隼,一个变种。
  2. 注:这是一种巢鼠。由怀特首次发现的品种中,即有这一种。他对这种老鼠的描述至今未被超越,怀特描写它们在蓟丛中筑窝那一段,更是颇为有趣。直到最近,人们才认为大多数巢鼠都只会在麦田里筑巢。但因为现代收割机的影响,它们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如今,人们已经很怀疑那里是否还是巢鼠“泛滥”之地,但在天然的灌木丛和芦苇丛等地,虽难寻其踪迹,但巢鼠还是十分常见的。
  3. 注:这是一种连雀。冬季,它们会不定期地从北欧飞来我国,有时数量还不少。
  4. 注:该词为Calendarium Florae的英文译名。本书由林奈的学生——A·M·伯杰所著。
  5. 注:见亚当森的《塞内加尔航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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