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父母(二月十九日)

禀父母(二月十九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正月十七日,儿子我发出第一封家信,里面有呈给堂上大人的三页信,回复弟弟们的九页信,让四弟和厚二跟从汪觉庵先生,六弟、九弟到省城跟从丁秩臣,想必已经收到了。二月十六日接到第一封家信,是新年正月初三交给彭山屺的,敬知家中的一切。

去年十二月十一日,祖父大人忽然罹患肠风,所幸神灵保佑,得以很快痊愈,但游子在外听说,仍然觉得心中悸动。六弟生了女儿,自然是大喜之事。初八那天正好是办寿宴的日子,我不能在家里庆祝,心里面遗憾得很。

弟弟们在家里不听教诲,不是特别用功。我看诸弟的来信,就已经知道了。诸弟的意思,终归是不想在家塾读书。自从己亥年我在家的时候,诸弟就有这个意思,想法牢不可破。六弟想要跟随我进京,我因为职务去向还没有定下来,当时没有答应。庚子年接家眷,请弟弟们送,就是想要弟弟们来京城读书。只是因为祖父母、父母在上,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只是写信说弟弟们,没有指定是哪一个。等到九弟来京城了,他的愿望满足了,四弟、六弟却无法满足心愿。年年守在老家,耽搁时间;父母又不能常在家里教育他们;附近又没有良师益友,科举考试又不顺利。这几件事加在一起,自然心情郁闷、难以抒怀。因此,四弟、六弟难免要埋怨我,埋怨我也是有他们的道理的。丁酉年我在家里教导弟弟们,态度严厉缺乏关爱,这是可以埋怨我的第一点;己亥年在家没教弟弟一个字,这是第二点;临进京的时候不肯带上六弟,这是第三;不为弟弟另外挑选外面的老师,只是请丹阁叔教他们,违背弟弟自己的意愿,这是第四;明知两个弟弟不愿在家住,却屡次写信回去劝他们寂守家塾,这是第五。因为我有这五个可以被埋怨的原因,所以四弟、六弟难免心中有些想法。之前闷着不说,所以从来不写信给我。去年腊月来信写得很长,尽情吐露了心中想法。

我接到信的时候,又喜又怕。高兴的是弟弟志气勃发,不可阻挡;害怕的是如果我再不同意弟弟的要求,会伤害和气。兄弟和睦,就算是穷苦小户人家,也一定能兴旺;兄弟不和,即便是世家大族,也一定会衰败。我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禀告各位长辈,希望能同意我们兄弟的请求。我的意愿实在是把兄弟和睦放在第一位的。

九弟前年想回去,我百般挽留,到去年就不再非要留他了,也是怕让他失望。临别的时候,彼此恋恋不舍,情深似海。所以我自从九弟离开后,想他想得非常厉害,对他的信任也特别深。我常说九弟就算不是科举试场的佼佼者,也一定会成为孝悌之才。兄弟人人如此这般,可以终身互相依靠,就算得不到高官厚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担心堂上大人收到我正月的信之后,一定会惊讶且责怪,说两个弟弟到衡阳、两个弟弟到省城,怎么如此不知艰苦、任性自为?殊不知我是为了兄弟和好起见,所以又详细陈述一切;又怕大人没看到四弟、六弟来信,所以封起来寄回去。总之,希望堂上六位大人能准许我们三人的请求而已。

我读了父亲大人的手谕,说让我教导弟弟时应该明言责备,不应该琐碎地说些阅历功夫。我自己回想,这些年来给弟弟的信件不下数万字,有时明责,有时婉劝,有时谈大略,有时讲精微,知无不言,总之是竭尽全力了。

我的妻子和孩子身体都平安,请长辈放心。

男谨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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