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职业的整形外科医生,二十余年来我的求美者是遍及全球三十八个国家和地区的华人华侨。这其中很多读者都是通过阅读我的文字成为知音、从知音读成顾客、从顾客读成美迷。

很多人好奇我和我的文字与众不同。

这其实,我也有最难忘的记忆。

我的外公是川北大山里一位受人景仰的名医,父亲传承了外公的衣钵,也成了我们那个小山村里很受尊敬的人。在小时候,我经常在黎明或深夜里,在火把的映衬下,和父亲一起夜行在通往深山民居的小路上。时隔久远,至今我都还记得长夜孤灯下患病人的面容和不时地呻吟声。窗户里的人家,长夜孤灯下求助的眼神,在我的少年情怀里埋下了救助的种子。

八岁那年,有一天,我从外公家里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掏出那本《解剖生理学》,翻看到书里满是人体器官插图画时,觉得很美、很好看、很神秘,好奇极了!这本书一直珍藏在我的书房里,像形影不离的朋友,也像“传家宝”一样。对于它的情感,在翻开泛黄的书页时,眼里不时会泛着泪光。

这应该算是我最早自发的医学启蒙。

从一位翩翩少年,到嘉陵江畔的川北医学院求学者,再到长江上游的重庆第三军医大学攻读整形外科研究生,如饥似渴,一头扎进医学之美的海洋,惊讶于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医生同时又是哲学家的医生,犹如众神”。

这期间,朱光潜的《谈美》、李泽厚的《美学三书》、康德的《判断力批判》、黑格尔《美学》等等,像神光一样附体,也为我的爱好加持。

现在想来,那时的岁月为我进行了这样一个不可或缺的美学熏陶。

几年前的一个上午,记得还是秋天的季节。做完一个手术,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突然,一股莫名的冲动在我的胸中涌动,如同血脉贲张,茅塞顿开。一会儿,让我自己都觉得惊奇的文字如同一股涓涓溪流从指尖流过,在屏前不断蔓延开来,带着我的思绪,进入我的内心。

渐渐地,一个自己内心世界里的江湖由此悄然成型;渐渐地,一点一点地积攒着不断浩大的容量;渐渐地,从一颗一颗的小苗不断壮大而成有时不能不面对的风景。

从一开始,我的文字见诸在我的视线里,主要还是在很多寂寥的时候想和自己进行严肃的对话,因为自己喜欢,让自己快乐在飘逸的境地里。我坦承,我的文字没有经过专业的磨粝,也没有经过旁人的指点,完全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闪烁的沙砾。纵然粗粝,但那是经过时间长河里不同境况的洗礼而成,一切都那么自然而成,如同河床里各具形态的卵石。有时去郊外游玩,看到干涸的河床里各具形态的卵石,信手捡回一个放在书架上,每每在书房里从字里行间转移过疲劳的视线时,看到在室内散淡的灯光下映照着的石头,心头不由会想这石头是如何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自从我的网络杂志“美丽有约”创建以来(2004年8月),一直就成为我和无数爱美的朋友交流的信息平台。在那里,将浩瀚缥缈的时空聚焦成一个个闪光点,不时将我对人生的感悟和心灵情感用文字表达出来和朋友们分享,在润物细无声中悄悄地抚慰着她们的心灵,把一个个忧郁和消极的心灵演变成鲜活的灵动。每每从大洋彼岸的电话里传来来自网络里熟悉的音乐时,一种煮酒论英雄般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人生感悟和共鸣,表达出对一个医生的认可,不能不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人生收获迎面而来,这是一种超然于技艺,超然于德行的收获。当我一人独处的时候,漫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的时候,那种辛勤播种,享受收获的美丽心境,不也是一种跨越人生意义上的精神轮回么?

作为一个职业,我会不断进取,把日渐精湛的技艺回馈给无数的求美者。我更愿意将此作为一个毕生不断付出、不断收获的事业。职业可以更换,事业却无法选择。我愿意耕耘在这片充满芳香和欢歌的沃土上,缔造出不同的美丽经典,也净化着自己的灵魂。让绵延的思绪,始终飘逸在我那不懈求索的精神家园中。

每每我的文字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回头再来细看,那样的感觉就如同那一个个静卧在流水下河床里的卵石,既陌生,又感慨于时光的流水是如何将我心头的一个一个形态各异的卵石冲刷得如此温润,让我在辗转之间留恋不止、回味不尽。

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文字写得好,由衷地,他们只是在写我的心,我的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一边写,一边感动着自己。管他好不好,至少,他感动过自己。让自己在人生的江湖岸边走过时可以留下些许的痕迹,如同流水过后的卵石越发闪亮。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自己和对过往的回忆,一点一点汇集成由无数个卵石铺就的河床,隔着如梦如幻的不断变幻的流水,放眼望去,那水里的一个个卵石,构成了心底里一道暗藏心语的风景。

诚然,岁月如水,奔流不歇;心境如水,如林中溪水。

2016年初冬于北京四季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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