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他受伤的眼睛前是一排铁栅栏,
透过打滚的早晨
朦胧的城市像一个孩子一样
拼命地在母亲枯萎的胸膛上寻找粮食。
冬天头一次地放声痛哭,
穿过新年简陋的门槛,
他闭起了眼睛……
挨了打的城市露出了像婴儿一样的青屁股。
天空像一只眼睛的灰猫,
低垂的云——
这猫的软绵绵大尾巴
软弱无力地抖下了上面的雪花,
他头顶着雪花。
沿着一缕黑烟的影子走着,
每人一个路过的地方
那大群的像帐篷一样的坟头
点缀着旷野的荒凉。
他走进了城市。
城市好像是在夜晚流了大量的口水,
每一条街都是一层光溜溜的冰。
当太阳光用长长的手臂
抱紧了这蓝色的城市,
无数种音响忽然在蓝色中飘荡。
钟楼下蜷曲着过夜的老人,
早起的女人争先恐后地忙碌着,
偶尔的,一个被深夜揉乱了头发的妇人
把污水泼在了道路上,
道路伸向远方。
他抬起了头,
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惊奇的光芒,
“啊,故乡,
你一直在我孤零零的脑袋里,
如今,我回来了,
可我看见的你又好像不是你……”
钟声响起,
这声音就好像敲响了乞丐的饭碗,
叫卖,争吵,呼喊……
穷人家的孩子嘴里叼着冰串。
也有穿着厚厚衣裳的孩子,
他们连耳朵都套上了毛皮罩,
手里拿着亨得利的蛋糕,
嘴里吹着父亲教给的口哨。
他给拉炭的老马让开了路,
患了感冒的老马流着鼻涕,
赶车的老头咳嗽着
伴着打滑的马蹄声。
沿街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
住户们把温暖一点儿都不放出来,
唯有屋顶上那些像裤腿一样的烟囱
冒着热气,
一股一股的。
高大华丽的建筑孤独地伫立着,
普通的人不去看它,或者也不想它,
就像死水坑里的青蛙一样,
不知道,或者也不想知道还有海洋。
他看了一眼,
也许从远方归来的人总愿意看一看,
但是,毫无兴趣,
他继续背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这里,他住过,
那里,他也住过,
他好像住过很多地方,
高大的楼房又算得了什么?!
怎比得上那长满了酸枣刺的小山坡!
“小心啊,草丛里的小鸟,
脖子不要套住圈套。”
他记得,
住过,偷偷摸摸地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