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校长的办公桌上,一方刻着“知耻”字样的镇纸压着两份退学申请。孔昭绶的目光,从萧子升移到萧三,由萧三再移到毛泽东的身上。三个人垂手站在办公桌前,紧张中,都带着不安。

“毛泽东同学,”孔昭绶终于开口了,“你的两个朋友已经决定以退学来承担良心上的责任,并没有牵连到你,你为什么还要主动来承认代考的事?”

毛泽东笔直地站着,说:“因为代考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文章也是我写的,我的错,我承担。校长,无论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可他们真的没有主动舞弊,请您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不!”子升打断了他,“这不关你的事!校长,事情由我们而起,是我们没有经过考试进了学校,责任应该由我们负……”

“好了,你们也不要争了。责任由谁来负,该由我这个校长来决定吧?”孔昭绶说着,把两张雪白的纸和笔墨文具摆在了萧氏兄弟面前。

子升一时没明白:“校长……”

“怎么,刚刚考过的试,就不记得考题了?行,我提醒你们一句:论小学教育,标题自拟,篇幅不限——隔壁办公室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由方主任给你们监考,补考时限两小时,够不够?”

子升、萧三与毛泽东面面相觑,愣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子升:“够!用不着两个小时,20分钟就够。”

孔昭绶皱皱眉头:“20分钟?”“我自己写过的文章,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子升喜出望外。

孔昭绶问萧三:“你呢?”“我也一样,没问题!”萧三欢喜得只差没跳起来了。孔昭绶点头说:“好,那就20分钟。”拿起纸笔文具,子升与萧三激动得同时向孔昭绶深深一鞠躬:“谢谢校长!”

两个人匆匆出门,子升又站住了:“校长,那润之……您能原谅他吗?”

“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看看面无表情的孔昭绶,再看看正用目光催他快走的毛泽东,子升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只得退出了房间。

“校长,谢谢您原谅他们。”毛泽东也向孔昭绶鞠了一躬。“可我没说过要原谅你哦。”

“我明白。”正视着孔昭绶的眼睛,毛泽东目光坦然,“这件事的错误本源在我,一切责任本该归我承担。”

“那,说说你错在哪儿?”“我……我不该随便帮朋友。”

孔昭绶摇了摇头:“错。友道以义字为先,你帮朋友,我并不怪你。但君子立身,以诚信为本,义气是小道,诚信为大节。你的行为,耽于小义而乱大节,是谓本末倒置,本末倒置,则既伤己身,又害朋友。这才是你的错误之所在。”

毛泽东沉默半晌,默然点头说:“我明白了,校长。”“真的明白了?”孔昭绶肃然看着他。

“真的明白了。校长,请您现在就处罚我吧。”毛泽东低着头说。孔昭绶点了点头,“你能主动走进这间办公室,坦白自己的错误,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当然,绝不等于我不处罚你。”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是一面折得整整齐齐的旗帜。旗帜展开了,那是一面深蓝为底,正中印着庄重的“师”字白徽的一师校旗。

“这是我一师的校旗,也是我一师光荣的象征,它有蓝色的坚强沉稳,更有白色的纯洁无瑕。它的洁净,不容沾上一点尘埃,它的诚实、理想、信念、光荣,更不容任何玷污!”孔昭绶将校旗递到了毛泽东面前:“把它接过去。”

待毛泽东接过了校旗,孔昭绶又说:“一会儿就要开新生入学典礼了,我希望由你在典礼上升起这面校旗,我也希望从今以后,每当你看到这面校旗,都能想起今天犯过的错,都能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毛泽东,将光明磊落,无愧于这面校旗!这就是我对你的处理,能接受吗?”

捧着校旗,仿佛捧着巨大的重托和承诺,毛泽东用力地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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