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译文

春花秋月的美景何时才能没有呢？它勾起心头的往事不知有多少啊！小楼里昨夜又吹来了东风，在明亮的月光下，故国的种种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雕花栏杆、白玉台阶应该还在吧！只是红润的容颜已经改变了。问你心中有多少离愁别绪呢？恰好比一江春水向东流，无穷无尽。

注释

①知：即不知。②“恰似”句：俞平伯曰：“王国维《人间词话》谓此句可作后主词的评语。”（《唐宋词选释》上卷《李煜》）遍检《人间词话》，并无此语，惟云：“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想是俞老先生误记。

赏析

此词起笔“春花秋月何时了”，其势如疾雷破山，令观者惊愕。“春花秋月”是美好景物的代表，总惹人喜爱令人向往，怎么反而要它“了”结呢？见美景而触动对“往事”万千的回忆，引来愁绪难耐，倒不如不见，不见又不可能，只好埋怨它怎么不赶快“了”结。一腔怨恨，喷薄而出，使读者感同身受。“小楼昨夜又东风”，“东风”也成了惹愁的原因？原来南唐建都金陵，恰好就在东面，那是从“故国”吹来的风啊！“不堪回首月明中”中的“月明”，仍紧扣开头的“春花秋月”。

下片则申述为何“不堪回首”。“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正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清照《武陵春》）。李清照该词中以小舟“载不动，许多愁”作结，此则以“一江春水向东流”为喻，皆言愁之多也。春天正是长江的汛期，水大流急，故深含其奔腾“向东”（仍是“东”）、无穷无尽之意。

俞老先生大著名为《唐宋词选释》，故不得不有“释”。而此词明白如话，实无可注释处，遂拉来王国维《人间词话》评语充作释。本书亦设“注释”“译文”项目，故亦不得不借议论俞老先生误记来凑数。不借典故，纯用白描，以至无可注释处，此词正能代表李煜风格的一大特色，实非天才的大手笔不能为之。

李煜（937—978）

字重光，初名从嘉，号钟隐。继其父李璟为南唐主，世称李后主。徐州（今属江苏）人，一说湖州人。975年，宋曹彬破金陵，煜降宋，封违命侯，改封陇西郡公。过了三年屈辱生活，于太平兴国三年（978）七月卒。相传被宋太宗赵光义用牵机药毒死。善诗文、音乐、书画，尤工词。亡国后所作多伤感沉痛之音。直抒胸臆，不加雕饰，形象鲜明，风姿天然，富于感染力。他突破了晚唐五代词人多描写男女情事的局限，代表了这一时期的最高艺术成就。后人辑有《南唐二主词》。李煜著作甚多，惜已散佚，现仅存诗词数十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