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前,有一个男儿,
名叫萨布尔。
父亲是大无畏的英雄,
母亲是海洋般富有的女人,
他号称铁臂力士,
人中的鹰隼。
三岁时母亲去世,
四岁时父亲病故。
不论是父亲或是母亲,
在离开人世的时候,
都对萨布尔谆谆叮嘱:
“亲爱的儿子,你要牢记:
在这阳光灿烂的大地,
江格尔主宰万物。
他有八十二般变化,
他有七十二种法术。
他是宝木巴的圣主,
他为民造福。
江格尔的宝木巴地方,
是人间天堂。
孤独的人到了那里,
人丁兴旺;
贫穷的人到了那里,
富庶隆昌。
那里没有骚乱,
永远安宁,
有永恒的幸福,
有不尽的生命。
我们一旦离开人世,
你赶快奔向宝木巴乐土。
白天不要停步,
黑夜不要住宿,
你要找到江格尔,
与他会晤!”
童年的萨布尔,
失去了父母,
他悲伤痛苦,
把“江格尔”错听为“西拉·蟒古斯”。
萨布尔跨上他心爱的栗色马,
不住地鞭打,
不停地奔驰,
去寻找西拉·蟒古斯。
萨布尔来到荒凉的旷野,
这里没有人烟,
只有蜿蜒的沙丘。
他来到一棵孤独的香檀树旁,
迷失了方向,
不知奔向何方。
这时,在十层九彩的宫殿,
江格尔正在举行盛大的酒宴。
筵席上,右手第一名勇士
阿拉谭策吉突然提醒江格尔:
“人中的鹰隼,
二
铁臂力士萨布尔,
他有八十一庹长的月牙斧,
片刻不离他的肩头。
无论多么强悍的勇士,
都经不住他的利斧一砍;
无论怎样骁勇的骑士,
都被他一手拎过马背。
萨布尔少年时为了上进,
用一万户奴隶
换来了线脸栗色马。
栗色马是千里宝驹,
跑起来,
不论什么样的快马,
都不能超越它。
萨布尔年幼,
听错了父母的遗嘱,
去寻找西拉·蟒古斯。
他来到荒凉的旷野,
迷失了方向,
不知奔向何方,
在一棵香檀树下彷徨。
萨布尔如果再向前奔驰,
只有半天的路途,
就可飞到西拉·蟒古斯的国土。
萨布尔和洪古尔,
力量同等巨大,
武艺同样娴熟。
如果萨布尔归服了蟒古斯,
如虎添翼,
你休想把他降服。”
荣耀的江格尔问道:
“阿拉谭策吉老人呵,
八千名宝通,十二位勇士里,
派谁去把萨布尔捉来?”
阿拉谭策吉老人回答:
“你有一个摔跤名将,
在千百个国家里他技能出众;
你有一个独胆英雄,
在千百万勇士中他百战百胜。
在东方,
他是人民的梦想,
在西方,
他是人民的希望,
他,不就是你的洪古尔吗?
冲进敌群勇猛厮杀,
好像灰狼冲进羊群,
他,不就是你的洪古尔吗?
在六万名敌将云集的战场,
他英勇地徒步鏖战,
把那高大的香檀连根倒拔,
捋了枝杈扛在肩上,
猛力一击,
把五十名好汉打得肢体断碎,
信手扫去,
把五六名勇士打得血肉飞迸,
他,不就是你的洪古尔吗?
他的盔甲腐蚀了,
刀伤化脓了,
脓血流淌了,
香檀似的腰杆弯曲了,
光彩焕发的面孔灰土似的黯淡了,
这时六千支枪尖向他刺来,
他纵身一跳,
四肢不碰枪尖,
像火星一样跃到高山顶上,
他,不就是你的洪古尔吗?
八千名宝通钦佩洪古尔,
纷纷敬酒,热情赞美,
洪古尔频频干杯,
直喝得天旋地转,沉沉酣睡。
有嘴的人不能信口议论,
有舌头的人不能鼓舌摇唇,
号称铁臂力士的萨布尔,
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男儿。
八千名宝通必须全体出征!”
荣耀的江格尔,
跨上阿兰扎尔骏马,
手里拿着祖传的长枪。
阿拉谭策吉的儿子,
勇士阿里亚·双合尔,
把那金光灿灿的黄花旗,
插在马鞍右侧,走在最前头。
江格尔率领八千名宝通出征,
浩浩荡荡,烟尘滚滚。
三
他们策马飞奔,
来到荒凉的旷野,
远远看见铁臂力士萨布尔,
右手提着月牙斧,
站在孤独的香檀树下,
树上拴着栗色马。
江格尔举目观看,
他那明亮的黑眼睛炯炯有光。
江格尔仔细端详,
看出萨布尔超众非凡,
是个好儿男。
不要以为他多日饥渴,
断炊绝粮,
不要认为他单人独马,
孤立无援,
八千名勇士不能轻敌,
要全体出战!
江格尔命令:
“勇猛的喀拉·萨纳拉!
你跨上灵敏的红沙马,
去把栗色马牵来!
八千名勇士全体出动,
去把萨布尔擒拿!”
江格尔一声令下,
八千名勇士顿时催动战马,
争先恐后,踊跃冲杀。
人中的鹰隼,
铁臂力士萨布尔,
突然看到蜂拥的人马要同他厮杀,
他顿时神志不清两眼昏花。
他右手拿起锋利的月牙斧,
紧紧握着八十一庹长的斧柄,
扔下栗色马,抡斧迎战。
迅猛非凡的骏马,
也不敢跑到他的前面;
狮子般强悍的勇士,
都经不住他的利斧一砍。
八千名宝通,
一个个被他打伤,
肩上的双重甲环,
都被萨布尔打断。
如狼似虎的勇士们,
揪着马鬃逃窜,
马鞍在马腹下翻滚,
战马向白头山狂奔。
只见那烟尘滚滚,
勇士们直杀得不辨方向。
八千名勇士和萨布尔混战,
一个个被打得人仰马翻。
趁这混战的当儿,
红沙马的主人萨纳拉,
牵来了栗色马,
把它拴在江格尔身旁的黄花旗下。
萨布尔看见栗色马被夺走,
他满腔怒火,
暗暗思量:
我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恶魔!
突然,从黄花旗那边,
荣耀的江格尔在呼喊:
“在这荒凉的旷野,
如果我有幸看到,
洪古尔和萨布尔交锋搏斗,
该令人多么惬意,何等快乐!”
江格尔的吼声,
吓得山沟里的三岁熊罴,
胆破血流。
江格尔的吼声,
传到金宫,
传到阿盖夫人的耳中。
四
阿盖来到洪古尔酣睡的金宫,
用她纤细柔软的十指,
在洪古尔箭筒似的两耳中间,
挠了二十三次,
洪古尔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洪古尔从酣睡中惊醒。
阿盖夫人对洪古尔说道:
“高尚的洪古尔呵,
你不是瞬间就能十二变吗?
你不是为了守护江格尔而生吗?
你不是为江格尔飞跑的野兔吗?
你不是为江格尔攫取猎物的雕
鹰吗?
你不是搏击长空的鹰隼吗?
你不是完美无缺的勇士吗?
你不是亿万勇士的先锋吗?
你不是万千勇士的屏障吗?
战场上,你不是无畏的英雄吗?
危难时,你不是宝木巴的擎天柱吗?
去征服‘舒牟那斯’的时刻,
要你这酒醉的男儿又有什么用场?
江格尔出征已有四十九天,
还没有一点音讯。
我忽然听到江格尔的喊声,
高尚的洪古尔呵,
你可有什么办法取胜?”
洪古尔的膂力非凡,
十指的每个关节上,
都有雄狮和大象的力量。
他对阿盖夫人说:
“去征讨蟒古斯的时候,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洪古尔命令马夫,
快快套来铁青马。
马夫从那青翠的山坡,
套来了线脸铁青马。
它力大无比能驮载山岳,
它飞快神速能遨游宇宙。
铁青马鞴好鞍鞯,
它昂头扬鬃,精神抖擞。
洪古尔把阴阳宝剑,
佩在右股上,
右手紧握钢鞭。
洪古尔足踏银镫,
翻身跃上雕鞍,
他稳坐在雕鞍上,
跃马飞翔。
洪古尔跨着铁青马,
来到荒凉的旷野——
没有人烟的僻壤,
蜿蜒的金色沙丘前。
洪古尔睁大两眼向前眺望,
碗大的两眼炯炯闪光。
在那金光灿灿的黄花旗旁,
是分别多日的江格尔可汗,
还有八千名宝通,
他亲爱的伙伴。
洪古尔再向前望去,
看到一个男儿嶙峋瘦骨,
腿肚上只有一层皮,
大腿上只剩一把骨,
右肩扛着锋利的月牙斧。
“在这荒凉的旷野,
江格尔率领八千名勇士,
二十一个日夜马不停蹄,
都是为了寻找你!
我如果不活捉你这个魔鬼,
今生违犯江格尔的命令,
死后看守阎罗的地狱,不得再生!”
高尚的洪古尔厉声怒吼,
这吼声震得山石翻滚。
他右手紧握着阴阳宝剑,
剑柄滴落着液浆。
他高呼宝木巴的战斗口号,
催动铁青马冲向敌人。
五
江格尔看到洪古尔来临,
兴高采烈,热情欢呼:
“洪古尔,寒冷的时候,
你是我御寒的皮外套呵!
洪古尔,紧急的时候,
你是我嘹亮的海螺!
洪古尔,战斗的时候,
你是我坚固的盔甲!
洪古尔,奔驰的时候,
你是我飞快的骏马!
我要活捉的敌人,
你给我手到擒来呵!
我要降伏的魔鬼,
你给我马到征服呵!
当我说起你的时候,
说得我舌焦口干呵!
我的好兄弟,
洪古尔来了!
人中的鹰隼,
铁臂力士萨布尔,
淳朴的雄狮,
高尚的洪古尔,
两位英雄相会,
看你们谁能胜利?”
江格尔这样叨念着的瞬间,
洪古尔跨着铁青马飞来。
洪古尔挥舞阴阳宝剑,
向萨布尔用力猛砍,却砍了空地。
萨布尔右手举起月牙斧,
左手勒住铁青马的偏缰,
向高尚的洪古尔劈砍,
砍断了洪古尔肩上的甲环,
斧刃陷进肉里三指深。
洪古尔大声呼叫:
“玉石的阿尔泰山呵,
荣耀的江格尔可汗呵,
亲爱的各位勇士呵!”
洪古尔从铁青马背上,
拔出插在地上的三十三庹长的
金枪,
那是江格尔祖传的武器。
洪古尔挺枪跃马,
刺向铁臂力士萨布尔,
萨布尔躲过长枪。
洪古尔向左一闪,
揪住萨布尔的甲绦,
那甲绦上的三个铁环,
大如三岁的绵羊,
洪古尔把萨布尔拎过鞍鞒,
萨布尔的嘴角鲜血流淌。
洪古尔拎着萨布尔,
扔到金光灿灿的黄花旗旁。
他曾折磨得江格尔心神不安,
他曾把八千名宝通打得人仰马翻。
江格尔给萨布尔的伤口敷药,
涂上“威音”白药的伤口,
不到半天就愈合。
涂上“浩音”白药的伤口,
不过当夜就愈合。
江格尔又让那圣水般的甘霖降落,
把大地清洗,给人类带来快乐。
萨布尔立即苏醒起立,
八十一庹长的巨斧,
闪射出十五道火光。
“我把生命交给你高尚的洪古尔,
我把力量奉献给荣耀的江格尔!”
萨布尔向江格尔说了三次誓言。
荣耀的江格尔说:
“高尚的洪古尔,
你也理当发誓!”
“把黄金的生命交给刀枪,
把赤诚献给江格尔可汗。
不怕那熊熊的烈火燎原,
不怕那咆哮的海洋波浪滔天,
我们永远团结向前!”
洪古尔庄严宣誓。
洪古尔和萨布尔结为兄弟,
江格尔率领八千名勇士凯旋。
荣耀的江格尔说:
“人中的鹰隼,
铁臂力士萨布尔,
坐在美男子明彦的下席!”
大宴进行了八十天,
那达慕举行了七十天,
幸福的酒宴又继续了六十天。
- 舒牟那斯:蒙古语,妖精。
- “威音”白药:“威音”,蒙古语,白药的名称。
- “浩音”白药:“浩音”,蒙古语,白药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