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情歌没人听,我也唱得动情

Chapter 2 情歌没人听,我也唱得动情

09 寂寞也挥发着余香,原来情动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可能是我在厦门最开心的一个星期。

我在日记上写:恋爱了,真好。

尽管我仍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却感觉不再孤单。我仍然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觉得一切都有了新的意思。

我买了最近很流行的不织布,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缝制了一对小熊手机链。一个粉色,一个蓝色,熊的背后还特意绣上了我们的名字。我时不时把它们捧在手里看,喜欢得很。据说金牛座的女子陷入恋爱的标志是开始给对方亲手制作礼物,是的,我恋爱了,我要在这个周末把那只蓝色的小熊送给我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大头和猪少分享自己的喜悦,并不介意被他们嘲笑我的厚脸皮。

那段时间里,我走路的时候会笑,吃饭的时候会笑,如果半夜突然醒来,也不恼,还是笑。

真像歌里唱的那样“寂寞也挥发着余香,原来情动就是这样”。

彼时,我疯狂地爱上张国荣的那首《有心人》,只因为其中一段歌词深深打动了我: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

完全凭直觉觅对象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成长

这个周六到的时候,Joe和瑞萍来厦门玩,大雄晚上也将从广州飞来厦门。

我给他们在南华路的国际青年旅舍订了房间,看着旅舍淹没在花草丛中幽静的院子里,院墙上可爱的涂鸦,我狠狠地想,下次我也要来这里住上一晚。

Joe、瑞萍和我在厦大旁边吃麻辣烫和烧仙草,这两样小吃在厦大一条街上很有名,店铺是老字号,每天的客人都络绎不绝,有的时候还需要跟人拼桌。

厦门的麻辣烫是几乎没有辣味儿的,蘸菜用的酱汁加了少许咖喱和沙茶的味道,鱼丸和鸡翅之类的肉菜都是先用油炸过,再放进锅里煮,跟单煮出来的相比,更加入味儿。

烧仙草是厦门的名小吃之一,有热、凉两种吃法。虽然是同一种东西,但吃法不同,味道迥异。做法也很简单,将仙草粉用凉水调好,煮开,然后凝成冻状,吃的时候根据个人的口味加牛奶、奶茶或者蜂蜜,再佐以红豆、花生、芋圆、椰果、苡仁等小料,甜甜的,女孩子都很喜欢。

吃完饭,我们在国青旅舍的小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咖啡座下飞行棋。这原本是属于小孩们的把戏,因为瑞萍玩得认真而且杀气十足,我们三个大龄青年倒也玩得津津有味。

末了,我要了杯热芦荟茶来喝,听院子里乘凉的旅客们聊天。我们逗着脚边穿来穿去的猫,说说笑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出发去机场接大雄。

我们还是迟到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看到一架飞机闪着亮眼的指示灯,低低地从上空划过,Joe开玩笑说:“这不会就是大雄坐的那架吧?那我们赶不上了。”

没想到还真是。

飞机消失在视野里,一会儿便接到大雄的电话,他到了。

Joe加大马力奔过去,车开到机场前的草坪附近时,我看到大雄站在那里。

他过来开车门,又是腼腆地对我一笑。过了一会儿才开始跟我说话。

这个男人,似乎每次跟我见面都需要两分钟来预备演习才可以恢复到自然的状态。前两分钟的空气都是陌生的。

“听时敏说你身上就剩六块钱了?”Joe幸灾乐祸。

“是啊,前天晚上猪少和良生他们去广州找我,我请他们去苏河酒吧,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我的钱都花光了。”大雄笑。

“不然你把剩下的六块钱也给我吧,然后我们把你扔在这里,那更刺激,哈哈。”我说。

大雄拍了一下我的头,我撇撇嘴,吐吐舌头。

夜未央,周末的时光总觉得离睡觉尚早,我们去了西堤的咖伦比咖啡,连同来找我们的阿志和小涂。

我们坐在靠近路边的露天座里,一旁的筼筜湖在水岸灯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彩色的波光,隔壁的餐桌上有人在用不锈钢的刀叉,碰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家说着那些我没听过的趣事,诸如有一次瑞萍开车轻松地超过了阿志,又或者阿志有个不愿意被提起的外号。

我偷偷尝了一口大雄的芝士蛋糕。

我想,有什么比得过这种幸福的味道?

喝完咖啡,我们去了海湾公园的Me&You 2,国清也来了。

这个酒吧是个留着长发的北欧老头开的,调酒师是两个健壮高大的黑人。酒吧装修的风格很简单,清一色的原木质感,供乐队表演的舞台就是客人边上的空地,小得可怜。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不间断地播放着曾红极一时的英文歌曲。

这是个半露天的酒吧,因为靠着海,室内的座位少有人气。外国客人多半聚集在吧台,拿瓶啤酒半倚在高脚凳上,和老板热情地聊天。像我们这样的客人则喜欢离屏幕远一点的角落,既能看到海,也不会被嘈杂的音乐影响聊天。

在酒吧里玩,没有人点酒还是头一次。我和瑞萍要了奶茶,男人们点了绿茶。还是玩骰子,输了的人要喝光一整瓶绿茶再当场做几十个俯卧撑。啧啧,似乎比喝酒更恐怖。

男人们做俯卧撑做得气喘吁吁,我和瑞萍笑个不停,大家都挺开心。

隔壁桌的老外被我们的笑声吸引,也开始模仿我们做俯卧撑。

到夜更深时,这些疯狂的外国男人们居然脱掉了上衣和裤子,全身上下只剩一条三角裤,沿着海湾公园靠海的路狂奔。

还有尖锐清亮的口哨声。

大家一面盯着他们看,一面不停地感叹道:“太香艳了!太香艳了!”

我笑到肚子痛。

离开海湾公园的时候,大雄牵着我的手沿着海边的木地板路慢慢走着。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晚上你就住我家吧?”

他说:“好。”

我对他笑笑。

其实,我很紧张。

Joe和瑞萍送我们回家。

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小插曲。大雄和Joe可能因为绿茶喝多了,半路上突然需要去厕所解燃眉之急,还好已经到了软件园附近,那里算是厦门的郊区,晚上荒凉无比。Joe把车停了下来,他们去找偏僻处解决问题。

这时瑞萍从副驾爬到司机的位置上,突然发动车,转过来坏笑着说:“我们把车开走吧!”

两个受惊的男人听到发动机的声音连忙跑回来,也不知道裤子穿好了没有。

Joe喊道:“你们太狠了。”

大雄说:“我真的只有六块钱呢。”

瑞萍笑个不停。

不识路的我带着大家在软件园附近兜圈子,一路辗转,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家。

这是大雄第二次来我家,没想到就在这里过夜。

洗完澡以后他指着我房间隔壁的两间问我:“晚上……我住哪间?”

我一愣,说:“就跟我挤一间吧,那两个都是我同事的房间。”然后又小声地问他,“OK吗?”

他抿嘴笑笑,说:“好啊。”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呵呵,我也不介意你用我的毛巾、浴花还有牙刷。”

“傻瓜,我当然知道。”

忽然,大雄扔给我一小包东西,说:“这个给你,我在广州买的。”

我打开看,是一大串彩色的石头和珠子串成的吊饰,上面还有只黑色半透明的小熊。

“我看到有只熊就买了,呵呵。”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我把做好的小熊手机链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接过去仔细地看。看了半天,他抬起头对我说:“不对啊,怎么和以前的那个不太一样?”

“嗯?跟以前的不一样?”

“是啊,以前你送我的那个手机链绣的是你的名字吗?”

五年前,还在北京的时候,我曾经送过一条十字绣的手机链给大雄。那个小玩意儿也是拿粉、蓝两种颜色搭配的,因为那时候他说他最喜欢蓝色,而那时候的我最爱粉色。我在那条手机链上绣上他的生日和我的名字。

我看着那只蓝色小熊背后绣着的X字母,熊的拼音首字母,说:“跟以前送你的那条没有关系,呵呵,改一下不好吗?”

“当然。”他把蓝色小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掏出手机来找可以挂手机链的小孔。

Vertu(纬图)手机竟没有挂手机链的地方。

他想把手机链的绳子嵌在电池后盖的缝隙里,又担心不牢固手机链会掉。

我有点失望,悻悻地说:“用高级手机的人都不会用手机链这种幼稚的东西吧?”

他摸摸我的头说:“看来我要换个手机了。”

虽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但似乎还是要睡觉的。

我关上灯,房间一下子黑了。

我们躺下来聊天。

我把枕头给他枕,我枕着二宝,二宝是一只跟了我四年多的毛绒熊。

大雄牵着我的手,和我并排躺着。

我的床很小,我们靠得很近,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我忘记了拔掉电脑的电源插头,它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幽蓝的光。

“你知道吗?来厦门第一个礼拜我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真的难过得要死。我总担心旁边住着的是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很想念和我一起睡了一年半的星,还想妈妈,想我北京的朋友和武汉的家。而你那个时候像消失了一样,不和我联系,我完全没有你的消息。”

大雄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做回应。于是我继续说:“我想了很多次是不是应该放弃了。但是我想,厦门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都已经来了,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试一下能不能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城市过好生活。”

“时敏,你说的这些我都无言以对。”

“呵呵,没事。反正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开心。”

我靠在大雄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大雄侧过身来吻了我。

我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他此刻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那是一个轻轻的、温柔的、短暂的吻。像小时候吃棉花糖,轻轻地抿下去,绵丝绒般松软的质感,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但是很快便融化在嘴唇上了。

后来我再回想起这个短暂的时刻,想到了一句歌词:还没好好地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

是啊,还没好好地感受。

以前只觉得《红豆》是首庸俗的歌,谁都在KTV里点来唱,而今带了自己的故事再来听,才真的被林夕写在歌里的真意打动。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有时候,天真的我也会相信一切都有尽头,也会相信相聚离开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的倔强在有的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也不肯放手。

想到将来的种种可能,我握紧了大雄的手。

我知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童话也可能像这个吻一般,温柔又短暂。但是,为了那战栗的甜蜜感,我宁愿沉溺下去。

那个晚上除了这个吻,我们只是躺着聊天,一直到天亮。

半夜又下起雨来,大风卷起窗帘,雨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知道下雨的时候不会有星星出现。

但是我分明看见这个夜,在我小小房间的天花板上,繁星满天。

10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看跟什么人在一起

再来晋江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新的期待。

有期待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

在晋江的SM广场,我和大雄去看电影,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看电影,也是在万达电影院。

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是去年冬天在北京的万达电影院。

而电影院是最让我开心的地方。

那个黑黑的放映厅似乎有种魔幻的力量,当巨大的屏幕亮起,闻到混杂着可乐、爆米花、薯片味道的空气,总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

我们看的是《功夫之王》,其实这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电影,但是有什么关系?我仍然看得有滋有味。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看跟什么人一起。

所以当电影演到高潮处突然遇到黑屏暂停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时,我仍然哈哈大笑。

好心情,也许不只是夏天吃着冰激凌,还有,在万达和大雄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我们从放映厅出来,大雄几乎是跑着出SM广场的。他像有要紧的事要做,也许今天陪我看电影是好不容易抽出的时间。

对于这个永远忙碌的男人,我经常会因为自己需要他陪伴而内疚。

我不禁想,对于同样忙碌的其他人,我是不是也算个麻烦?

比如现在,大雄走了,我需要Joe开车来SM广场接我。

想到这个,我有些难过。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但是却不可避免。这是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到处都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他们是我在这里的依赖。

我们在敏月公园旁边的阿秋牛排店吃完晚饭,Joe问我想去哪里。

我突然想到高大头最近一直很烦躁地跟我抱怨,似乎被好多不顺心的事困扰,找不到解脱之法,我于是提议说:“不然我们去看看大头吧。”

Joe欣然应允。

在路上我发短信给大雄:“我和Joe现在要去大头家呢。”

他回道:“晕……居然和我想的一样。”

哈哈,这意外的默契比万达的电影更让我开心。

上一次有这种默契的感觉还是我在北京的时候。某天下午,走在落叶如雪片般纷飞的街头,我突然很想打电话给大雄,又被自己腼腆害羞的一面阻碍,犹豫不定。从西直门回崇文门的路上,我想了一路这个电话到底要不要打,结果刚进家门,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上是大雄的名字。

据科学统计,如果两个人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同时说出同一句话,两个人的寿命都会延长七秒钟。那么,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做同一件事又会延长多少寿命呢?

我满心欢喜地把大头从家里拖出来,跟Joe说:“走,我们先去衙口海,大雄一会儿也来。”真是丑恶,似乎已经忘记了来大头家的初衷。

衙口海岸有人搭台演唱,鼻音浓重的女声,唱着我听不懂的闽南歌或者“真的好想你”之类的国语歌。

大头坚持要去看看热闹,Joe说:“也好,带时敏去看看小地方的乡土演唱会。”

舞台由简陋的雨棚和木板搭建,巨大的白炽灯泡裸露在雨棚底下。台下人声鼎沸,很多人端来板凳竹椅站在上面看,还有些人干脆站在自家的摩托车上踮着脚尖拼命往里瞅。

大头说:“时敏啊,再教你一句闽南语——ceng sui ceng sui,直译过来就是土美土美,意思就是虽然土土的,但是土得又有那么点韵味。”

Joe指着台上浓妆艳抹的歌女,补充说:“对,这就叫ceng sui ceng sui。”

我现学现卖,说:“高大头认识的红歌星都这么ceng sui ceng sui啊!”

Joe不仅喷了出来,重复我话里的关键词:“歌星……对对对!高总认识的都得叫作歌星!”

“塞(闽南语脏话)!”大头骂道。

嬉笑怒骂了一会儿,大雄到了。

看到大雄的时候我又想到刚才默契的提议,不禁一笑。

我发现有些微笑是会从心里笑出来的。那么,那一刻的眉眼是否会因为平添了笑容而更加好看?

我们把车停在一边,站在海岸的坡上。大雄又回去开了车门,把车里的音响声调大,是黑眼豆豆的新歌,劲爆火辣,把海风都舞动了起来。

歌曲交替的间隙里,传来远处的海浪声。忽远忽近。

海边的夜仍带着凉意。

大雄从他的车里拿了件黑色的外套给我。

“呀,你穿这个还挺酷的。”我披上外套,大雄上下打量着我。

“那是。”我故意甩甩头发。

我们四个人蹲下来聊天,手也没闲着,扯着草根,用石头在沙土上画出各种奇怪的符号。

“哎,突然想到我车里还带着这个。”大雄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足球,嘿嘿地对着我们笑。

“好久没踢球了。”Joe把球接过去,用脚尖转动足球在地上画了个圈。

“踢呗!”大头一脚把球踢飞。

大雄跑向球飞走的方向,截住,又踢回来。

“来啊,一起玩。”大雄对我说。

我抬抬眉毛说:“行啊,如果你们不怕我的凉拖跟着球一起飞到你们身上的话。”我指指我脚上的凉拖,我的担心并非多余。

大头低头看看,说:“时敏你就是有预见性,是不是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海滩所以穿这个鞋啊。”

球正好滚到我脚边,我用力踢给Joe,说:“少废话,踢就踢!”没想到,这一脚我踢得挺远的。

大雄惊了一下,说:“嗯,挺有天分的嘛。”

四个人在海边空阔的沙滩上玩开了。

四月的衙口海,寂静的夜,绕口的黑人音乐声、叫好声和大笑声交织在一起。

沙滩旁的公路上偶尔有车呼啸而过,路灯明亮地洒下来,映在我们脸上,折射出温柔的光。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踢球,还穿着极不合适的凉拖。没有鞋遮挡的脚面碰到硬邦邦的足球还是挺痛的,我一个不小心把球踢到了沙滩的土坡下面。

大头自告奋勇穿过碎石和杂草下去捡球,好不容易摸着黑捡到,又耍帅一样把球从坡下往上踢。

我也逞能地去接,自然是接不住,球又滚下去。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折腾不起了。

最后大头用手牢牢抱紧了球走上来,蹲在地上休息。

我们也都蹲了下来,中场休息。

“商量一下五月十九日那天怎么过吧。”大雄突然说。

“自然是要去厦门找一个美女啦。”Joe接过话。

“废话!”大雄拔起一根草扔他,“说点具体的。”

我哈哈大笑,大头还在喘气。

“时敏,你想怎么过?还有,和哪些人一起过啊?”大雄很认真地看着我。

“嗯……我想做顿饭给大家吃。”其实,生日怎么过我偷偷想过的。“不然十八日你们去厦门找我,来我家,我给大家做顿饭,然后吃完蛋糕过了十二点去唱歌怎么样?”头脑里已经浮现生日Party的美好景象。

“嗯,不错。”大雄点点头,“我也做个菜,不,是做个面。”

“你还会做吃的?”大家都有点惊讶。

“会啊,在广州的时候一个人吃饭,自己研究出来的。不过你得给我准备面线和麦当劳的番茄酱,还有,各种调料都要有啊。什么面线都可以,厦门那种面线就可以,但番茄酱一定要是麦当劳的。”

Joe把草扔回去给大雄,说:“要求还真奇怪,还非要麦当劳的……”

大头终于开口说话了:“厉害厉害。我到现在只会做三个菜。”

“你还会做三个菜啊?”我更惊讶了。

“是啊。炒蛋,炒饭,蛋炒饭。哈哈……”大头发出他招牌式的笑声。

这次,三人手里的草扔向了同一个方向。

聊着聊着我就进入了神游的状态。

我无可救药地开始幻想我的二十四岁生日Party。在我爱的城市,有我爱的男人和我爱的朋友们。我会系上漂亮的围裙,做拿手的菜,然后摆成精致的盘排列在客厅的茶几上。

然后大家慢慢吃,称赞说:“时敏啊,你真了不起!你做的真好吃!”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我坐在一旁开心地笑,看着大家把菜吃得精光,拆开大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接着,大家给我唱生日快乐歌,我吹蜡烛,我们一起分享香甜的生日蛋糕。

我想,我是有权力幻想这一切的,因为那个时候我爱的男人和我爱的朋友在热烈地讨论着我的生日如何度过才够精彩。我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尽情幻想吧,一定能实现。

彼时我心中的期待如生日蛋糕上香甜的奶油,泛着诱人的光泽,被挤成花朵形状或者蕾丝的褶皱,一切,那么美好。

11 恋人温柔的小伎俩

这个周末结束了,又到了回厦门的时候。

一大早我就接到了大雄的电话,他说:“我的车又坏了,被拖去了修理厂。”

“没关系,我自己坐车回厦门吧。”

“你等我想想办法……肯定能送你回去的。你先去Joe的公司等我吧。”大雄很坚持。

对于我喜欢的人,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真心。

我的小女人心理在作祟,既然有人替我安排一切,为什么不幸福地接受呢?

于是我乖乖地去了Joe那里,等着那个帮我安排的人。

天气渐暖,已经有卖西瓜的了。我和瑞萍、Joe挑了个又大又圆的浅绿皮西瓜上楼。

我很自觉地抱了西瓜去厨房,切好,盛在盘子里,端出来。

以前没有注意过,其实很多人是不会切西瓜的,比如瑞萍。

正确的切西瓜的方式应该是先横竖两刀,剖成四等份,然后从一条线发散开去分成几个面来切,这样才能把每块切得大小差不多。然而我们可爱的萍萍,是从一个面的平行面去分割西瓜,越切越小,切到最后只剩下一小块类似三角体形状的西瓜,那三角体上的红色瓜瓤,可怜得不到半拳大小。

在我注意到这一点以后,切西瓜就变成了我的专利。瑞萍有时候会没好气地对我说:“你这么会切,干脆去卖西瓜好了。不然浪费人才。”

我说:“这都是女人的嫉妒心啊!才不跟你计较。”

瑞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甚是可爱,说不过了就会用肢体语言表达愤怒,我和猪少都特别爱逗她。

还没等我们吃完西瓜,大雄就到了。

我问他:“怎么回去?”

他笑着说:“反正我有办法。”

然后他问Joe和瑞萍:“等下你们有事吗?没有的话陪我一起送时敏回去吧。我怕我记不住路。”

这倒是真的,每次大雄送我回厦门,Joe都陪着。往往还不是陪着这么简单,大雄会把车给Joe开,然后他陪我坐在后面。

我常常感叹:“Joe啊Joe,你真是大家的Joe。”

瑞萍笑骂大雄一句:“你太差了!连路都记不住还开车!每次都要我们当电灯泡。”

最后仍然是得到应允。

我说这是瑞萍的刀子嘴,这也是瑞萍的豆腐心。

于是杨大小姐回趟厦门,又一次劳师动众。

我们狐疑地跟着大雄走到楼下,看他领着我们走到一辆黑色全新的宝马车前面。他转过身来对我说:“看,为了送你回去,我临时买了辆新的。”

“真的?这车是你新买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Joe便惊讶地问了出来。

而我向来就是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妞。

“应该不会吧。”还是瑞萍比较理智。

“呵呵,骗你们的啦。”他指着车下方挂着的某车行的牌子说,“车是我找修车的车行借的。但是如果跑这趟刮到了一点点,就要买下来了。”然后他又看着我,“怎么样,这样送你回家,够有诚意吧?”

我故意拨拨头发说:“嗯,还行吧。我批准了。”

恋爱时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蓝天格外清澈,白云更加无暇,淡淡的清风似乎都有暗香涌动。

恋人一句普通的玩笑话在对方的眼中都胜过幽默大师苦心机智得来的诙谐。

至于此时这恋人温柔的小伎俩让我觉得,我得到了全世界。

12 黄金海岸的泰坦尼克

五一假期快到了,恋爱中的女人想邀大雄一起飞到重庆参加她朋友遥遥婚礼的计划告吹。彼时大雄要飞去广州,处理他好像永远都处理不完的事情。

于是我独自一人飞到重庆,见证了这场跨国婚礼。

在遥遥对她的英国丈夫宣誓的时候,她说:“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跟随你……”

我竟然在台下哭了。

这曾是谁都不看好的爱情,一个二十几岁周游世界的英国帅小伙,在游到中国这一站时在北京的酒吧里认识了遥遥。遥遥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姑娘。他们一见钟情,陷入爱河,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哭是为遥遥高兴。

爱情难免会有伤害,难能可贵的是,我们仍然相信爱情。

是的,我相信在不再青涩的年纪里,仍有一份纯真的爱。就像完全没有成长,就像从来不曾受过伤。

勇敢去爱吧,什么也不要理会,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

有的时候我甚至不愿意去想和大雄的将来,装成是洒脱,也许只是因为害怕去想。

即使偶尔想想,也绝不当成话题来讨论。

因为现实告诉我,两个人在一起,光有爱情远远不够,各方面都相差太多的人很难有未来。像天使与海豚相爱,像山峦和大海相爱,像冰与火,像黑夜与白昼。即便奇迹发生,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交集也可能玉石俱焚在一瞬间。

我的内心有两个我为这段爱情争吵不休。一个我相信一切美好,爱主宰一切包括将来;一个我从现实出发,告诫自己应该保持清醒以免受到伤害。

大多数时候,潜意识让我沉浸在童话里,膜拜那不大可能存在的、却在脑海中闪闪发亮的想象。所谓逃避,大概就是如此吧。

而今遥遥的童话变成了现实的幸福,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只会说英文的英国婆婆和只会说重庆方言的遥遥妈妈用微笑和肢体语言交流,让我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他人的幸福感沐浴在我的爱情之上,让内心那个乐观积极的我突然强大起来,把那个消极的我踩在脚下,爽朗大笑。

望着那洁白的新娘花球在我面前画出优美的弧线,我忍不住想,我的童话,也能成真吗?

然而在重庆的那几日,我和童话男主角的联系越来越少。起先还会打几通电话,而后变成寥寥无几的短信。灿灿八卦又热心,一再告诫我这不是恋爱该有的正常状态,她说我们应该关注对方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诚然,我绝不是黏人的女友,但理应也要得到对方适时的问询和关心。

总是担心打扰到我的男友,想联系又怕联系的心情着实不像正常的恋爱。尽管我相信大雄是关心我的,只是他的生活中需要他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灿灿的话像一颗蓄势待发的邪恶种子,在我的潜意识里埋下了。

从重庆飞回厦门的那天,我不顾旅途的劳累执意从厦门高崎机场去了晋江。因为得知猪少在家,我很想见见他,也想趁他在家方便我当面去谢谢他老爸替我安排在厦门的工作。

快到晋江的时候我接到猪少电话,他说:“快点快点,我爸等着你吃饭呢。我爸很少等人吃饭的。”

我狼狈不堪地背着行李和一大包从重庆带回来的特产来到了猪少家。

猪少的妈妈客气而热情,猪少的爸爸很少说话,笑起来很慈祥。

我不紧张。

但在属于家人一起吃饭的餐桌上,这无疑是奇怪的组合:我,猪少,猪少爸妈。

所幸沟通对于我不是难事,一顿饭,吃得也挺开心。猪少爸爸说有困难的话就打电话给他,我猛点头。对猪少家,我始终是心有感激的。

吃完饭我在猪少房间的地板上分我从重庆带回来的好吃的,他看着我,半天才说:“还没有女生这样来过我家呢,你是第一个。”

我抬头笑笑说:“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最近跟大雄怎样?”猪少问。

我没有回答,笑容变得淡淡的。

“不好吗?”

“不是,可能……他太忙了吧。不过也不要紧,你知道的,我不是黏人的女人。”

“嗯,那倒是。我女朋友就很黏我,一天到晚问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

我笑笑,不做回应。

下午Joe和大头来找我们,我们陪着猪少去泉州的新华都买衣服。

在我眼里有点土的某品牌的男装店里,猪少试了一件又一件。我们三人忙着给他推荐,品味是见仁见智的事,只可惜模特胖了点,我们推荐的衣服穿在猪少身上和挂在衣架上完全不是同一个效果。

“以前你瘦的时候我觉得你穿浅色好看,现在你胖了,觉得你还是穿深色好。”我说。

“这件怎样?”猪少指着身上一件粉黑相间的横条T恤问。

“还可以啦。”Joe说。

“显瘦。”我补充。

“那买了!”看来我补充的两个字抓住了要害。

“那件就不要了啊,穿上像男妓。”大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猪少大笑,转过来对我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拉着高大头一起买衣服吗?就因为他嘴够贱,什么都敢说。”

买完衣服后,良生打电话叫我们去石狮的黄金海岸一起吃晚饭。

这个地方我听说过很多次,今天是第一次来。

海边吃海鲜当然是十足惬意的事,更何况,还是和这些人在一起。

又是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海鲜上桌,我挨个去试,都是美味。以前吃不出海鲜是否新鲜,而今知道了,新鲜的海鲜吃起来口感细腻,而且有丝丝的甜味。

良生将一块贝壳类的东西给我,说:“小时,这是好东西。”

我只管去吃,也不管叫什么了。太多了,也记不住。

日暮低沉,我们坐在高台的露天座位,看着海水渐渐由蓝色转变成深灰。

忽然看见海那边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艇,我问:“那是可以开走的吗?还是只停在那边当个摆设?”

良生说:“那是我们石狮的泰坦尼克。”

众人笑,不知道是笑良生的话还是笑我。

良生继续说:“我这句话有没有你的笑话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我在的餐桌上,肯定少不了的一个节目就是讲冷笑话。

我发短信给大雄说:“我和大家在黄金海岸吃饭呢,你不在,我要把你那一份帮你吃回来。”

大雄的回复仍然简单而温柔,他说:“好的,宝贝,可惜我不在。”

女人真是容易收买的,一声“宝贝”便让我之前的焦虑不复存在。于是我相信自己是对的,我的男友是关心我的,只是,他生活中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他只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分给我。

也许我需要更多体谅,需要更为懂事。

毕竟,这个男人,是我选的。这场恋爱,是我期待的。

选择什么样的男人,就要准备好谈什么样的恋爱。

慢慢来吧,会好起来的。我想。

要离开黄金海岸的时候我问大头:“我可以坐你的摩托车吗?我还没坐过呢。”

大头很高兴地说:“可以啊,杨大小姐,当然可以。”

我把包扔在Joe的车上,Joe载着良生和猪少走了。我兴奋地跨上大头的摩托,抓住大头的肩膀,说:“开吧开吧。”

大头转过头来问我:“坐好了吗?我会开很快哦,你怕不怕啊?”

“哈哈,笑话,怎么会怕,快点开吧。”

大头猛地踩一脚油门,车“嗖”的一下飞了起来,巨大的惯性让我的头突然向后仰,身体却一直向前,我的头发和衣服一起飞扬起来,呼呼的风声穿过耳朵,强烈的失重感让我忍不住激动地大叫:“呦吼——”

大头被我的反应逗得呵呵直笑,他说:“你还真是城里人,对这个都新鲜。”

我紧紧扶着大头的肩,说:“你知道吗?这个叫‘肉包铁’,比Joe他们‘铁包肉’好玩多了。”

我越叫越大声,大头越开越快。

我有理由相信,彼时的我是快乐无比的。因为离开黄金海岸的那一刻,所有我不愿意想、不敢去想的东西都像泰坦尼克号一般,沉没了。

我的那些焦虑和不安,在大头载着我飞一样穿梭在街道里的时候,随那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

13 爱让人忧愁了起来

我赶上了最后一班大巴从石狮赶回厦门去。

回到厦门的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多的厦门机场,我接到了从广州回来的大雄。

他牵着我走出去,说:“里边空气太差,我们出去透透气。”

我们站在机场外的草坪上,这也是上次接他的地方。

深夜的机场,头顶有飞机飞过,机身一圈彩色的指示灯飞向远方,和夜空里的星星连成一片。

大雄缓缓说:“太累了。我在飞机上还睡了一觉。”

我看着疲惫的男友,暗自责备自己的多心。

既然大雄生活中需要他关心的事情太多,那我,为什么不能做个让他省心的女友?

立志让他省心的女友在路边叫来一辆出租车,说:“麻烦您,去厦大那边的国际青年旅社。”

是的,国青旅,当初狠狠下决心要来住一个晚上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还是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来的,如今这个愿望实现得灿烂无比。

机场到厦大的路不算短,大雄在车上打了两个电话后,又睡着了。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

到房间后,大雄洗澡,我看电视玩手机。跟上次他住在我家的那晚不同,我一点都不紧张,可能也是猜到不会发生什么。

夜深了,南华路有一种悠长的空灵在飘荡,国青旅的院子里树叶随着风动沙沙地响,不时还会传来两声猫叫。阳台上洒落的光晕,也许是别家未打烊的咖啡馆折射的灯光。

洗完澡,大雄穿着短裤从洗手间出来,坐在床上,躺下,点一支烟来抽。

他跟我聊了几句在广州烦心的事情之后便不再说话。

我盯着电视良久,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我们仍然是沉默的。

也许他太累了,我想。

空气有些憋闷。

我想出去透透气,但还是缩进被子里,对着大雄的方向。我闭上眼睛,说:“我先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从这里去公司呢。”

“嗯。”他轻声应道,然后俯身过来亲了我一下,“晚安。”

其实我并没有睡着,这一夜,身体没有辗转反侧,思想却更为激烈。

之前灿灿的话又开始在我脑海中搅动,反复翻滚。

什么是恋爱该有的正常状态?我忽然间模糊了概念。

恋爱中的男女是否都应该落入俗套有着如胶似漆的状态,还是因为对象的不同而有所区别?我们应该热情如火,还是因为一个忙碌的男友加上一个懂事的女友就应该相互隐忍?

看得出,大雄每次见我的前几分钟都是有些不自然的,像参加某项运动比赛,需要热身。这自然影响到我,两人在一起的前几分钟,连空气都是需要预热的。

而我呢?在他面前,是否做到了一个真实的我?

曾有人评价我说,你有淑女的气质,疯子的性格。

那么在大雄面前,我是否只表现了气质,而隐藏了我可爱的小性格?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知道我是爱这个男人的。

但我不知道如何改变状态。

出了什么错?

爱让人忧愁起来。

一夜不得好眠,我醒在了闹钟的前头。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洗漱,化妆,然后俯在大雄床头,轻声说:“我走了,去上班了。楼下有早餐,一会儿你吃点东西然后再回石狮吧。坐大巴的地方叫‘松柏’,找不到的话再打给我。”

大雄睡眼蒙眬地答应着,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看了他好久,我知道他也是爱我的。

但我不明白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错。

我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站起来,推开房间门离开。

关门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看大雄。他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可能又睡着了。

对于大雄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是我太敏感吗?

还是真的出了错?

一般,所有对自己的逼问都不会有太明确的答案。

我皱着眉经过旅舍的前台,脸庞干净的服务生冲我友好地微笑。这是我期待了多日的国际青年旅舍的清晨啊,我看见鸟语花香的庭院,我甚至闻到自助厨房里飘出的烤面包的香气。

我的心却阵阵发酸,涌动着微弱苍白的无助感。

初升的太阳映着树梢末端的天空,一片粉橙的旖旎霞光。

我走在南华路上,看着那些散落在半山的老别墅还在睡梦中。

窄小的坡路蜿蜒曲折,伸向前方。

彼时我想,我只有向前,继续走,回不了头。

14 人人都可修炼到成佛升仙,可人的感情却是有血有肉的

又到了周末,我已经习惯了每周五下班后坐车去晋江。

就好像公司里那些家不在厦门的同事一样,一到周末,我跟他们一起去长途汽车站搭车回家。

只是,我还不习惯自己那担心打扰到男友的心态,更不习惯他在我这种担心下,跟我的联系越来越少。

那个不算愉快的国青旅的夜,像惆怅的薄雾,淡淡地蒙着我的眼睛。

忽然之间,我竟有点迷茫。

这个周五,Joe没有空,这次换瑞萍来车站接我。

瑞萍新剪了头发,很清爽的样子。

上车后,我看见副驾座上多了个小小的人儿,瑞萍说:“这是我侄女,给你看过照片吧?她叫李佳莹。佳莹啊,快点叫阿姨。”

我在心中暗暗感叹,原来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姐姐的年纪。

小人儿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很是冷漠,并不说话,又转过去,低头玩自己小裙子上的蕾丝。

我吓了一跳,虽然深知自己没有小孩缘,但不料竟然已经不受欢迎到如此地步。我很不甘心地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讨好地说:“佳莹真漂亮,比照片上还美。”

谁知小美人猛地一巴掌拍在我手上,还伴随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啊——”然后她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我是奥特曼里面入侵地球的某种奇怪生物,她对我充满了正义的杀气,为了保护地球捍卫人类必须消灭我。

车后座无论身躯还是心理都大她几倍的我这下蔫了,可怜兮兮地求助她的瑞萍姑姑,说:“她好凶啊……”

瑞萍居然也一巴掌打在小人儿的身上,故意装成很凶地叫:“李佳莹啊,不许没大没小!”然后转过来一脸温柔地对着我,“她就是这样的,对生人就是这样,熟了就好了。不过也不要跟她混太熟哦,不然也一样会被她打的。”

我经指点迷津后连连点头,而被怪物的援兵打击报复后的小人儿居然不恼,还咯咯地笑起来,抓住瑞萍的手和她嬉闹。

我看傻了。

总算知道什么叫作一物降一物。

而降不住的我只好作罢,若是无法亲近,那么求个自保,和平就好。

谁知无名的战火愈烧愈烈。尽管我什么都没有做,小人儿眼里看我的杀气却越来越重。终于发展成只要我们的目光撞到一起我就会遭到一顿暴打,尽管有瑞萍姑姑护驾,还是不能幸免。

我跟瑞萍说我怕是要得“小孩恐惧症”了,以后在路上看到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都会发憷。

瑞萍则笑我没用,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被小孩欺负。

好不容易才等到Joe来载我去泉州剪头发。

我如获大赦一般,兴高采烈地对着Joe说:“太好了,你来了,多了个对象分散她的注意力。”

Joe听完我的遭遇后得意地一笑,伸手去摸佳莹的脸,说:“佳莹才不会这样对我,是吧?佳莹,来,叔叔给你去买好吃的啊!”

小人儿果然没有抗拒,我懊恼不已。

正当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是否有人品问题的时候,我听到了Joe的惨叫。

他转过头来对我说:“看不出来这小女孩打人这么疼!”

我幸灾乐祸地大笑,然后躲在瑞萍的后面。瑞萍不依不饶地指着Joe说:“嗯,打他打他!李佳莹啊,用力点,打他!”

小人儿在姑姑的鼓励下,越打越起劲,Joe也不敢发作,除了来回躲闪,别无他法。

我暗暗吁一口气,入侵地球的一号怪物已被驯服,现在出现了更值得关注的二号怪物。

我暂时安全了。

不用再躲佳莹的我,安静地缩在一边看他们的热闹。

忽然有了大把的时间来琢磨自己的心事。

我的内心也有个“小人儿”在狠狠地打击我。她张牙舞爪地跳着,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她问我: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男友在你来晋江后都不愿意出现在你面前,你仍然可以装成懂事无比地跟他说没关系。你看你这个女人,是多么虚伪!

是的,虚伪。

大雄总是忙碌不堪,而我总是掩饰自己内心的渴望。

虚伪地相处应该不是恋爱正常的状态,在重庆埋下的种子突然萌芽了,邪恶的力量迅速成长,占了上风。我看着大雄发来的短信,他说:“这个周末太多事情要做,我可能没法见你。”瞬间,我觉得自己无比委屈,有想哭的冲动。

我终于忍不住对Joe说:“Joe,我感觉有点累,我像在跟自己恋爱。”

Joe把纠缠着他的佳莹交给瑞萍,转过来看着我。他叹一口气,说:“我知道。其实……我跟大雄谈过了。”

“嗯?”

“其实旁边的人是可以感觉到的。两个人在一起好不好,真的可以感觉到。”他停了停,似乎知晓彼时我内心的一切,然后继续说,“这样的状态,我觉得对你不公平,虽然我也知道他忙得没时间。”

我那顾影自怜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共鸣,霎时化成眼底的液态分泌物,宣泄而出。

“Joe,你知道吗,我做了我能想到的所有,但是……你知道吗,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改变。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就是没办法去改变。”我的声音越来越小,难过得不能自已。

“时敏,任何人都有个限度的,要是还不行,就不是你的问题了。”Joe停了一会儿又说,“你想过没有,也许,问题可能是你做得太多了。”

“嗯。”我点点头,无言以对。

“我跟大雄谈这个,他也很难过。但你知道的,生意人都是这样,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家里乱七八糟的事,他的性格又是那个样子,这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我不再说话。Joe说得很对,我明明全都知晓,他不过是把我内心善良、懂事的那一面找出来,重复展现在我眼前。

但我终究是个平凡的女孩。

有些道理如果照做,人人都可修炼到成佛升仙,可人的感情却是有血有肉的。

Joe继续说:“我们都觉得,对你很不公平。真的,大雄也这么觉得。”

“也许吧。”我不能抑制地难过,“如果有一天,我实在没法承受了,我会选择放弃的。毕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时敏。唉……怎么说呢?”Joe突然深深叹气,抬头再看我时,他眼睛里的忧伤吓了我一跳,“今天晚上我有一个感觉。”

“是什么?”

“我觉得你就要离开我们了。我们就要失去你了。”

我的心,一阵剧烈的抽搐。

那是种疼痛,属于朋友。

哦,我亲爱的Joe。

我亲爱的瑞萍。

我亲爱的大头、猪少、良生、阿平……福建的一切。

后来,那天晚上,我发了长长的短信给大雄,我不再掩饰内心的情绪,我说出一切。我说:“我亲爱的,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了,也许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亲爱的,再忙的男朋友也是男朋友,再懂事的女朋友也需要关心啊。”

大雄没有回我。

整整一个晚上,我的手机躺在一边,安静地陪伴着我的哀伤。

那天晚上因为佳莹,我睡在了三层瑞萍妹妹的房间。这是第二次来瑞萍家住在这间房,这也是我在晋江最不开心的晚上。

这个房间空空如也,黑黑的窗口像是黑洞,仿佛能吸走房客的灵魂。

我飞快地跑过去拉上窗帘,却又觉得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们就要失去你了,我们就要失去你了,你就要离开我们了,你就要离开了……”

这些声音仿佛从房间的角落里不停地冒出来,黑压压地扑向我,我终于恐惧地哭了。

15 我知道我有多悲伤,我也知道,我只会往心里藏

这一次,是老大良生送我回厦门。

大雄始终没有出现。

我知道我有多悲伤,我也知道,我只会往心里藏。

所以良生来接我的时候,我仍然是那个随时可以讲出冷笑话的姑娘。

同在车上的,还有阿顺和良生的老婆孩子。

良生给我介绍,说:“小时啊,这是你大嫂。她怀里那个是我儿子,叫家豪。”

大嫂对我点头微笑,男人介绍她时话语里带着温柔,她白净的脸染上一抹粉嫩的红霞,啊,这真是女人最美的时刻。

我的心,被这样的美衬得苍白一片。

于是我说:“我给你们讲冷笑话吧。”

“哈哈,”良生大笑,“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提出送你回厦门了吧?”

阿顺补充说:“他就是想听笑话了。”

我才知道我已经被大家封为冷笑话女王。

会讲笑话也许是很好的事情,它能调节气氛,能拉近尚不熟悉的人的距离,能让你在一堆人里不会被忽略,更能像现在这样,掩盖心情、保护心事,不让它们露出血腥的丑陋。

“胖子从二十层跳下来,变成了什么?”我问。

“肉饼?”

“肉酱?”

“变成了什么?”

“哈哈,死胖子。”这是我最喜欢的冷笑话。

从前,看冷笑话的初衷是为了调节心情。我悲伤的时候看,离别的时候看,想哭的时候看,烦躁的时候看,冷笑话能稀释掉我的不快乐。可我没想到越看越多,越看越疯,终于上了瘾,再也戒不掉。

“一只小鸟折断了翅膀,为什么还是飞到了终点?”

“因为终点很近……不对,为什么?”

“因为它够坚强!”

讲冷笑话的很多时候,最终结果是被听笑话的人打,就比如现在。

但是打完之后骂你太冷太无聊的人还是要继续听,也比如现在。

“还有呢?还有呢?”良生在骂完我无聊后催促我赶紧说下一个。

“一个人站在树上唱Hip-Hop,打一个字。”

“想不到。”

“是桑啦。”

“桑?”

“又又又!”我一边摆出Hip-Hop黑人的经典姿势。

哈哈……这下是大家都乐了。

“还有呢还有呢?再说一个。”

“一只乌龟经过一坨大便,为什么只留下了三个脚印?”

“为什么啊?”

“因为大便太臭了,它需要用一只手捏着鼻子。”

我就这样讲了大半个小时,高速公路旁的风景像讲过的冷笑话一般,被抛在了后头。我总是在大家哈哈大笑时,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得意的表情,而是学会了如何露出配合的微笑。

“还有呢?小时,继续啊。”良生显然也是容易上瘾的人。

“老大,你这样给我好大压力哦,我暂时想不到别的了。”我说的是实话。这样不停地讲下去,加上之前已经讲过的一些,江郎也有才尽的时候。

谁知良生突然掏出一个袖珍的笔记本递给我,说:“想不到就上网查,查出来再讲!”

“这也可以啊……”我被吓了一跳。

于是我开了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在IE浏览器里输入“冷笑话吧”,印象中,这好像是我头一次在车上用电脑。阿顺开车也不慢,电脑键盘在我腿上微微震动,屏幕也被晃动得不太稳定,我却有奇妙的感觉,觉得酷酷的,真的活在了科技信息高速发展的文明时代。

“两个人掉进陷阱,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活人!呃……应该不是……”

“叫救命!”

……

“有一天,茄子走在大街上打了个喷嚏,它抹了把鼻涕生气地说:‘TMD,又有人在拍集体照了!’”

我越讲越多。车外艳阳高照,车内的空气,几乎降到了零度以下。

“小时啊,我给你讲个黄笑话吧。”良生突然打断我,转过来对我坏笑,“前两天别人讲给我听的,哈哈,其实也不是很黄。”

“呵呵,你讲啊。”也许,在他们眼中我是可以和男人们混在一起讲黄笑话的女生。也许连女生都不是,是地位平等的哥们儿。

嗯,哥们儿。为什么不呢?哥们儿的关系似乎比情人之间好太多。这样的关系让我觉得简单轻松,不需要猜忌,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做哥们儿的都能包容。

至少在哥们儿面前,我的笑声是爽朗的。

“小时,我说了啊。”良生把我的思维拉回来,“两个女人站着对看,打一种我们常喝的饮品。”他嘿嘿地笑。

这次轮到我无语了。

想了良久,我还是猜不到,终于认输。

良生得意地说道:“豆(斗)奶啦!”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漫画人物常有的脑门上的三条黑线,着实汗了一下。而讲笑话的人显然比我开心得多,良生讲完和阿顺爆笑不已,很快没过我的笑声。

是谁说过热闹的时候更彰显寂寞?

我的手机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大雄仍然没有回我那条短信。

他在想些什么?我是不是说错了?

原来,难过就是难过,纠缠仍是纠缠,并不能被笑声冲淡。

彼时,我的忧伤在大家一阵又一阵的大笑中,一次又一次被放大。像是个巨大的黑洞,吸走了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快乐,让我的笑容只剩下脆弱的躯壳,颤颤巍巍地摇曳着。

我有不好的预感。

却不敢再去剥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

16 今天失恋的,并不是别人

回厦门的第二天,我和几个同事被一起派到漳州出差。公司在漳州的某农场有了新的项目,需要我们先去实地考查一番。

我爱出差,爱跑来跑去,爱去不同的地方了解同一个世界上的人原来有这么多不同的生活状态。

漳州是个平和的小镇,有保存完好的老巷古厝,巷口有干瘦的老太太坐在竹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漳州应该是个有趣的地方吧,但是这次出差,我的兴致一直提不起来。

一路上我都沉默寡言,像被冰霜裹了一层,对大家都冷冷淡淡。

同事们也终于抛下了我,自顾自地在一起活动。

我独自在酒店周围转悠,路旁有个小姑娘背着劣质的音响大声卖唱。

那是我在漳州住下的第一晚,我记得那天过了零时便是五月十五日。

那一夜,像有某种预兆般,在漳州某酒店的大床上,我辗转反侧,一夜都睡不安稳。

我突然醒了,天还是黑的。

不知是夜深还是酒店房间厚厚的窗帘挡着窗外的光线。我睁大眼睛,没了睡意,在灰黑的空间里,任目光四处游离。

我躺着发呆。

良久,我打开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忽然屏幕一亮,蹦出来一条短信。

居然是大雄。

他终于理会我。

然而他说:“时敏,真的很对不起,让你这几天那么难受,但现在我想跟你说,我们还是分手吧……你知道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你,但我根本无法给你任何承诺,甚至连最基本的关心我都无法给你,对你真的很不公平。在我身上要背负的责任和任务真的很重,我没办法去经营这段感情,就像我说的习惯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你对我从来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我觉得对你真的很不公平,这让我心里也很难受,我想这是对你最能减轻痛苦的选择。我很珍惜我们的感情,但你知道我们不会走得很远,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残忍地选择了这个结果,原谅我!”

好长啊,好长。我反反复复地看着。

我缩在白色的大棉被里,越缩越小,越陷越深。

竟然没有眼泪。

只是感觉心中有某种东西窝成了一团,瑟缩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对着手机看了多久,睡在旁边床上的真真似乎醒了。我默默地爬起来,去厕所洗脸刷牙。然后穿衣,化妆,下楼吃早餐。

接着,去上班,看楼盘,做笔录,和总监开会。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和往常一样。只是我的话更少了。

工作的空闲时间,我抽空给瑞萍、Joe、大头,还有猪少发短信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我甚至懒得自己编辑短信,直接把大雄的那条短信原封不动地群发给他们。

他们的回复各式各样,言语激动还透着担心,我的语气却冷漠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像在说:“喂,你知道吧,邻家大姐和她老公终于还是离婚了。”

到了中午,我和真真找地方吃饭。在漳州的步行街上,我看见一家店装修得还算精致就走了进去。

不料铺天盖地的熊公仔出现在我面前,大大小小,不同材质,形态各异,还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熊,全是熊。

我瞬间哭了出来。

真真被吓坏了,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假装打了一个喷嚏,干咳了两声,指着隔壁桌上的咖喱饭骂道:“这咖喱饭真呛人。”

真真半信半疑,却也不再多问。

我知道说出去的理由很牵强,也不想再多解释。

我看着满屋的熊公仔,它们有的哭泣,有的微笑。我嘟囔了一句“真可爱”,然后笑着擦掉了一半泪水,而另一半泪水和着我点的咖喱饭,一并咽了下去。

胃一阵抽搐。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失恋的,不是别人。

而是我。

17 来不了的人,和不会来的人

从漳州回来后,我几乎是逃到晋江去的。

我知道现在自己想在谁身边,我要赶快见到Joe、瑞萍还有大头。

那个大家来厦门给我过生日的计划,因为曾经许诺给我的人消失不见而变得牵强不堪。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想要在晋江迎接我的二十四岁生日。

Joe担心我跑来跑去太累,我说不会的。

见到了Joe和瑞萍后,我问:“我看起来还OK吗?”

他们纷纷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比想象中好。”

我微微笑了笑。

就快过生日了,为什么要把二十三岁的悲伤带到二十四岁?

我和大家约好十八日的晚上在Joe公司,我借用他的厨房来给大家做顿饭,然后一起过晚上十二点。

良生说很不巧,那天他要去厦门来不了。于是他十七日约了我和大家提前聚聚。

我们在石狮的欢唱KTV。我、Joe、瑞萍、大头、良生还有良生的弟弟。

人到齐后,大家又开始玩骰子喝酒。

谁都没有过问刚刚发生的事。

大头在包间的一角喝酒拼得很勇猛,我闷闷地坐在一旁,对着一个大果盘发呆。

“时敏,来,我们唱歌。”良生递给我一个麦克风。

这是我最喜欢良生的地方,他总给朋友安全的庇护,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落单。

良生应该知道了吧。那刚刚发生的,难过的事。

也许陪我唱歌,是他安慰我的方式?

我们点了所有我们会唱的张学友的歌来合唱。

接着,他又让我唱了他最喜欢的王菲的歌。

可不管什么旋律,什么歌词,我唱起来都那么悲伤。

我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笑得脸都僵了。

我看见Joe也开始喝酒了。也许大环境所趋,不喝酒的男人总显得格格不入。

然后我又看见旁边的瑞萍,似乎看着喝酒的Joe不太高兴。

我突然恍然大悟,也许这才是恋爱当中该有的正常状态。我们都是平凡的女人,都会落入俗套去当那个限制男友抽烟喝酒的唠叨管家婆。

其实女人并非是要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只是太过于在乎身边的男人,在乎到这男人的身体发肤。这个道理,男人表面上都说理解,但接受起来却很难。

离开欢唱KTV后,瑞萍和Joe在车上争执了几句,瑞萍哭了。

瑞萍的眼泪和Joe身体里的酒精起了化学反应,Joe突然发疯了。

Joe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狠狠地摔了车门出去,大吼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瑞萍哭得更加厉害,一发不可收拾。

我慌忙跟着Joe出去,见他在车不远处,蹲下,痛苦地抱着头。

看见我跟过来,他向我摆摆手,说了句:“没事,没事,我没事。”

这种情况,我往往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但又总该做点什么,于是我说:“别这样了,去哄哄她吧,她哭了。”

“我就是看见她哭了!你知不知道我最怕她哭啊,她一哭我整个人就乱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要疯了!”Joe突然变得很激动,他抬头望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

是否男人都害怕自己心爱的女人哭?

可偏偏最容易惹他们心爱的女人哭泣的,往往就是他们自己。

从那一刻起,我暗暗发誓,以后难过的时候,可以笑的话,我绝对不哭。

Joe起身走向车那边,打开了瑞萍座位旁边的车门,屈膝半蹲着。

Joe轻声安慰着瑞萍,可没过一会儿,他们又大声争吵起来。Joe猛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手机零件碎在四周。

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痛突然加剧。

以前曾听猪少说过Joe是个冲动又急躁的人,脾气很暴。但从我认识Joe开始,就一直觉得他是个温顺的小男人。这一刻,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脾气火暴的Joe。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为对方改变那么多。

等Joe恢复成我认识的那个他的时候,他叫我上车。

没有人再说话,车缓缓开向瑞萍家的方向。

开到我熟悉的拐角处时,我鼓起勇气打破僵局,说道:“我要下车!你们再聊聊。不能这样就回去,问题没有解决不能回去。”

瑞萍的背影微微动了动,仍然沉默。Joe转过来跟我说:“时敏,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我想打电话给大雄,真的,我要下车。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打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说我舍不得!”我并不知道我说的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由不得Joe拒绝,我开了车门下去。

翻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我却犹豫了,我真的要打电话给大雄吗?

我打电话给他应该说些什么?真的要说我舍不得他吗?

看着车里两个黑色的身影,我的心痛惨烈真实,几乎可以触碰。

我还是按了绿色通话键。

“其实我介意假潇洒的你……”电话里传来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彩铃。

漫长的等待后,这首歌重复了两遍。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没有再拨电话。我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的路灯太亮太亮,晃得人心里发慌。

估计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去开车门,回到车上。

我从车座后环绕住瑞萍的肩膀,大声说:“吵什么?生什么气?有什么好吵的?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吵得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找个人吵架都做不到?!”

我歇斯底里,泪流满面。

不是刚刚才发誓不哭吗?

Joe缓缓牵过瑞萍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瑞萍没再抗拒。

我无力地趴在车座后背上,似乎用光了所有气力。我看着他们的手,笑了。

从开始哭着嫉妒,到后来笑着羡慕。那一刻我发现,就连吵架都是幸福的。

生日聚会按原定的计划进行着,我还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菜谱去买菜,准备亲自下厨做顿饭给大家吃。不同的是,地点从厦门我的小房间改在了晋江Joe的公司。

然后我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发短信给大家,邀请大家今晚一起陪杨大小姐吹蜡烛过晚上十二点。

可是到最后却只有Joe、瑞萍,还有Joe公司的业务员陪我一起吃饭。

有些人是来不了,而有些人,不会来。

我做了咖喱牛肉、蜜糖鸡翅、蚝油生菜还有虾仁鱼丸面线,做得出奇的难吃,不是太油就是太咸,或者颜色不对。

是心情所致吗?也许,我可以做好一点的。

吃完饭,我们去Joe公司楼下打台球,大头承诺他在晚上十二点以前肯定出现。

他没有食言。

瑞萍的表妹也来了。

我们取了生日蛋糕回Joe公司,赶在十二点前把蜡烛一根一根点亮。

我傻傻地唱生日歌,一口气吹灭蜡烛,却忘记了刚许的是什么愿望。然后我切蛋糕分给大家,蛋糕是卡布奇诺味道,口感还不错。

大头说:“杨大小姐啊,放点音乐嘛!”

我打开手机的媒体播放器,是过时的英文老歌。

Joe一直用怪声叫我名字,语调高高低低的,似乎在刻意营造轻松的气氛。

大家都很努力哄我开心,我也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给大家看,让大家觉得我是快乐的。

大头问:“这是你过的最烂的生日吧?”

“嗯?”我没太明白。

“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这个烂地方,还要你自己做饭,拿手机放音乐。”大头皱着眉,解释道。

“呵呵,怎么会?”我的声音有点发虚,顿一顿,然后说,“不敢说是最好的,但肯定是最难忘的。”我看着他,一脸真诚。

是,这是我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第一次在陌生城市的生日,第一次没有被北京的闺密们叽叽喳喳围绕的生日,第一个,有你们的生日。

我跟Joe和大头说:“看,来福建后两个最重要的时刻都是你们陪我度过,可见我的友情比爱情靠谱许多。”

Joe摇头笑笑说:“你知道有些人是身不由己。”

十二点钟声响。

“祝我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

猪少的电话很准时地响起,电话里还有阿平的声音。他们都在深圳,不能回来陪我过生日。

我故意恶狠狠地说:“没有来的人下次见我要自觉主动地吞一整个蛋糕。”

为了哄我开心,他们当然都答应了。

零时过后,我的手机短信声响个不停。原来牵挂我的人,来自遥远的各个城市。

也许那是在提醒此刻的我是幸福的。

祝福的短信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瑞萍和她妹妹在玩泡泡堂,我坐在吃剩的蛋糕旁和Joe、大头聊天。

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显示的名字有点刺眼,是大雄。

“原谅我这一切无言的举动。祝你生日快乐。”

Joe看了看短信,抬头叹了口气,说:“也许,他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我耸耸肩,然后笑笑说,“不知道。”

我看了短信良久,然后回道:“谢谢你记得。”

不想大雄又回道:“你的生日我都会记得的……”

我苦涩地低下头。

那熟悉的一阵心痛又出现了,隐隐地在心窝里搅动,它们纠缠在一起,疼痛得战栗。我艰难地按动手机键盘,说:“但是你永远不会出现。”

猪少是那来不了的人,而大雄,是不会来的人。

手机至此真的安静了。

我自言自语道:“其实他应该来的,这是他最有可能参加的我的生日。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应该是没有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什么叫应该是没有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潜意识里,在什么时候,我竟然萌发了一个要离开这里回北京的念头?

偏偏大头这个时候问:“时敏啊,你心里有个时间表了吗?”

“你……是指,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乱七八糟,想不出来。让我过完这个月,等下个月再想吧。”

沉默了良久的瑞萍,在电脑那边突然说:“是啊,先别想了。”

Joe又叹了口气,缓缓说:“你回去是肯定的了。只是看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

我的心又抖了一下。

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但是绝对不是我想听到的。难道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吗?

爱厦门和爱一个人一样,突然就爱上,说不清为什么选择这个城市,这个人。爱多么强大,能让我改变多年生活的轨迹去追寻未知的幸福;可爱又多么脆弱,不能成为强大的理由让现实的生活继续。

尽管那些爱,是真的。

我总不能在妈妈那里一直编造浪漫的故事伪装我的爱情在顺利地进行着,给她安心放我在陌生城市里继续流浪的假理由。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我感觉你就要离开我们了?”Joe说。

“嗯。”我点头。

“回去吧。也许那边更适合你。那边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不像这边这么多规矩。回去找一份让自己能全心投入的工作,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

“但是我不想走啊。”我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我喜欢厦门。”

“那就不要走!那就留下来嘛!”大头有点激动。

大家都沉默了。

“或者先不要想这个问题,等哪天说不定一觉醒来,你就有答案了。”大头点燃一支烟,薄薄的烟雾飘忽游离,透过白色的烟气,大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

先不要想,至少今天,是我生日。

不管这个生日是好是坏,它是我的生日。

“时敏,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你还会来厦门吗?”Joe忽然问道。

“会,还是会,一定会。”我答得肯定,一点犹疑都没有。

“性格。呵呵,你的性格。”Joe笑了。

我忘记聊到了几点,旁边打游戏的瑞萍一直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也是在陪着我。

然后我跟瑞萍回家睡觉,我死活要睡在她房间的地板上,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些。

我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

十九日的清晨下雨了。淅淅沥沥,阴阴沉沉,天空看起来很不干净。

我离开瑞萍家,和Joe还有大头去集集小镇吃个早饭。

坐在靠窗的桌,能望见街对面的内衣店。

他们不停地说:“时敏啊,生日快乐。”

大头还嘴甜地哄我开心说:“杨大小姐今天很漂亮。”

我呵呵地笑。

没想到大头又补充一句:“女人就是这样,也不管是真的假的,说漂亮肯定就相信!”

我一拳朝大头打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以后能不能把你的第二句话都咽进肚子里?”

高大头就是这样的男人,第一句糖衣,第二句炮弹;第一句天堂,第二句地狱。

Joe指着对面的内衣店对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洪伟铭(猪少)有一次站在那儿看了半天,然后说出来一句‘现在看这些,真的……太接近了’。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有多贱,时敏,你想想看,他那个头稍微歪一下,嘴巴半张不张的样子,有多贱!”

我哈哈大笑。

Joe继续说:“再给你讲个好笑的。有一次大雄、良生、阿顺他们去吃日本料理,那时候大雄还不怎么吃生的东西,良生他们吃生鱼片,大雄叫了一碗什么牛肉饭来吃,很大一碗哦,他很高兴地全吃完了,还说了一句‘饱了’。谁知道这时候良生叫服务员说:‘小妹啊,刚才上的那些全部再来一份。’大雄连忙很紧张地跟着叫:‘那碗饭不要再上了!’你说好不好笑?”

我继续哈哈大笑。

忽然发现,今天的笑,似乎不用伪装。

“我也给你们讲个卤肉饭的故事吧。”我笑着看他们,“大头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洪伟铭的。那是还在北京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唱歌,那个KTV有自助餐嘛,洪伟铭给自己端了一碗卤肉饭,还没开始吃,就轮到他的歌了,然后他把饭搁在一边去唱歌。这时候灿灿走过来,也不管桌上的饭是谁的就开始吃。灿灿不吃肥肉,所以咬掉瘦的部分,把肥的都吐了,而且是吐在碗里边。当时谁也没太注意。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洪伟铭唱完歌,回来吃他的卤肉饭,吃了半天对我说,‘这卤肉饭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肥了点。’我当时有点模糊的意识好像记得这碗饭灿灿也吃过,于是便把灿灿叫过来一问,果然是。哈哈,这事儿被我们一直笑了大学几年。”

大头差点把他嘴里的饭喷出来。

彼时,我们三人,要了三碗集集小镇的卤肉饭。

大落地窗外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

窗内的我,终于和大家笑在一起。

在回厦门的路上,我收到爸爸的短信,他说:“敏敏祝你生日快乐不平凡的生日更应该珍爱生命热爱生活造就不凡的人生。”

老爸的短信从来没有标点符号。我凝视这些字的目光移出车窗外,眼里的雾气和那窗外雨中的世界模糊成一片。

彼时正是汶川地震的第七天,全国默哀的第一天。报纸上失去亲人的人们呼天抢地的脸把我的眼泪映衬得卑微又渺小。啊,是爸爸提醒我,我心中的疼痛跟生命比较,多么微不足道。

旦夕祸福我们无法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活着的人,为什么不努力让自己开心些?

谁都有痛苦。谁都会哭泣。

我们都是凡人。

但一切痛苦和灾难总会过去的。

勇敢点,即使哭泣,也要绽放坚强的自己。

我对自己说,时间会带走一切,那些伤口渐渐愈合,不再痛楚。那些甜蜜却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就像现在下雨,总会停的。雨停了阳光就出来了。

所以,真的生日快乐吧。

让我期待那快乐的二十四岁。

18 情歌没人听,我也唱得动情

听闻闽南那边对几个日子特别注重,孩子满月、周岁、十六岁生日、结婚。

今天,良生在石狮办儿子的周岁宴,这是老大家的大日子。为此,猪少特地从深圳飞了回来,我也被邀请了。

下班后,我打车去西堤跟国清会合,说好今天要坐他的车一起去石狮。在路上,我突然想起猪少说过的“时敏怎么像个行李,成天被人载来载去”。

呵呵,我像个行李,而国清像个小孩子。

一路上国清都在叫“冲啊!冲啊!”还自顾自地发出其他奇怪的声音。他不像在开车,倒像在游戏厅玩某种实况赛车游戏,左闪右躲,全情投入,超过了对手便叫好,惹得一旁的我一直想笑。

真是个可爱的男人,虽然长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

刚进酒店的大堂就看见穿着大红T恤的良生,他胸前还戴着一朵红艳艳的胸花,上面写什么字我忘记看了,总之像极了大喜的新郎官。再看看他家里的其他人,也穿着清一色的红色衣服,胸前也都戴着花,在楼梯口招呼客人。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好奇地跟在国清身后上楼,进到酒宴大厅,不住地东张西望。大家都已经坐好了。

而这时,我看到了大雄。他对我点点头,我对他笑了笑。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走开了。

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过头对着我熟悉的一桌人大嚷一声:“我坐哪里啊?”刻意上演的戏码,十足蹩脚。

Joe忙把瑞萍旁边的位子让给我,自己跑到对面坐下。

我挨着瑞萍坐下。我的另一边是阿毛,他一看见我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我念他新收到的冷笑话。

猪少穿着那天我们一起去买的T恤,粉黑相间的横条,挺好看的。他说:“时敏,你没发现你一来大家都自觉起立呢。”

黑猪讨好道:“你好像瘦了。”

我笑得很夸张。

阿平剃短了头发,却留长了胡子,好似爷爷那样一脸慈祥地对着我微笑。他仿佛永远也念不清我的名字,他说:“席(时)敏啊,怎么里(你)一来就问坐辣里(哪里)啊?太搞笑了,啊——”

我很搞笑吗?看,阿平也看出我的蹩脚。

我说:“我都饿得胃痛了呢。”

瑞萍笑我,说:“你太笨了,这边的酒宴都是晚上九点才开席,大家都会先吃点东西的。”

说着钱筒也来了。

一桌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和他们大声聊啊笑啊,一时间,喧闹无比。

大雄也许就坐在我背后的那一桌,我却不敢回头望。

九点整,鞭炮声响,没有心理准备的我被吓了一跳。然后,服务员列成长队,每人手里都端着一大盆寿面有序地走进来,后面跟着良生和大嫂,还有他们红艳艳的一家人。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今晚的主角——小家豪。奇怪的是,他被打扮得异常朴素。这本是属于他的大日子,他却低调地躺在穿着大红裙子的妈妈怀里,睡着了。

我依然好奇地东张西望,不停地问瑞萍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我们小声说话,大声笑。

有的时候,我以为背后坐着的那个人,是可以遗忘的。

宴席才刚开始,就有人端着酒过来我们这一桌,敬酒或者划拳,浅尝或者干杯。我惊讶地发现突然有一桌人全部消失了,然后全挤到另一桌去喝酒聊天。

后来我才从Joe那里得知,这里办酒宴,气氛是否热闹非常重要,这也关乎主人的面子。因此做兄弟的在这样的大日子一定要在场,并且要跟其他来宾喝酒划拳,把现场的气氛烘托起来,越热闹越好。只有这样,酒宴才算办得成功,才有意思,主人脸上才有光。

我们这桌的男人,一个晚上也消失了好几次。他们跟其他桌的人们拼杀在一起,剩下了一大桌菜,没有人吃。我一直大叫浪费,把菜分到大家碗里,然后让回来的人全部吃干净。

瑞萍说:“傻妞,你要习惯,这里都是这样的。”

忽然,瑞萍回头不知道冲谁笑笑,她勾勾手指,指着我们这里的方向。我终于忍不住跟着她回转头,我看见了大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我们的注视里起身,离开座位,然后走了出去。

“大雄说他有事,先走了。”瑞萍对我说。

“哦,这样。怎么都不说个再见呢。”我叹口气,“这男人,呵呵。”

大雄走后,我终于没再夸张地大笑。

我们一直坚持到酒宴的最后。等大部分人散了以后,我们跟着良生去了酒店楼上的KTV。

其实那是像夜总会一样的包间,每个包间里还有专门的女侍应生招待客人。包间的灯光昏暗,天花板上嵌着璀璨的球状灯,散着微蓝的光。电视屏幕很小,点歌只能用遥控,两只麦克风如果挨得太近会发出“吱”的刺耳声响。

没有人唱歌。男人们都聚在茶几前激烈地继续着刚才的战役,似乎誓要分个你死我活才肯善罢甘休。

阿毛和阿平都有点醉了,阿平一直在叫“席敏啊席敏啊”,我应声过去,他也没有一句话跟我说得完整。

猪少和良生把骰盅摇得噼里啪啦地响,然后狠狠地扣在玻璃茶几上,骰子再次撞出清脆的声响。茶几旁堆着整箱整箱的啤酒,喝空的绿色酒瓶排成排,靠墙站着,在墙脚里折射出碧绿的光。

瑞萍也许觉得无聊,坐了一会儿,就拉着Joe一起先回家了。

还好我可以点歌来唱,虽然这里的麦克风经常会突然没了声音。但我想总不至于太无聊吧。

歌没有刻意去点,都是随机放的,是老歌,阿妹或者王菲,都伤感得很。

我也随机去唱,一首接着一首。

没有人听,我也唱得动情。

其实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难过的时候觉得歌里唱着的都像是自己的故事。

只是那歌里的情绪,隐藏着丝丝心痛。

后半夜的时候,阿平和阿毛撑不住,也提前走了。

我也把嗓子给唱哑了,窝在沙发里给大头发短信,我说:“我今天晚上特别想回家。”

他回答说:“你是觉得累了。”

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于是赶快站起来,走去洗手间里,偷偷大哭了一场。

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顿时觉得丑陋无比。

我不忍心再看,推开洗手间的门出去,不料猪少正站在门口,我那狼狈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

他摸摸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个大日子里,我做的,尽是不搭调的事。

19 人唯恐少陪伴,尤其是当坏事临近

在厦门的湖滨西路上有家酒吧叫杜尚。

撇去别的不说,名字就挺吸引我的。

以前学油画的时候大概了解过一些。杜尚是二十来岁就成名于巴黎绘画界的先锋派画家,却在最红的时候放弃绘画,开始探索用其他手段表达自己对艺术的看法。这位有传奇色彩的艺术者,他的作品打破了传统观念,赋予了艺术自由的生命。我欣赏他作品里表现出来的不羁的态度,带着浓厚的后现代主义作风。

我想,取这样名字的酒吧,应该也是想继承这样一种精神吧。

今天,良生、阿顺还有Joe和我一起回厦门,我趁机跟他们一起来杜尚酒吧满足下好奇心。

同行的还有国清和灵秀,和之前见过一次的龅牙妹。

杜尚的确是有它的特别之处的,没有让我失望。

这个酒吧并没有沙发卡座和跳舞的吧女,简单的小玻璃高脚台让我更觉得舒服。木质的地板,木质的高脚凳,木质材料搭建的舞台上挂着黑色大齿轮和其他的铁艺装饰,有点后现代工业设计的装修风格,怀旧又时尚。四周的墙壁和柱子,被围上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银幕,放映着西洋面孔热舞的MV,配合天花板洒落的彩色灯光,很是洋气。

音乐是这里的另一个亮点。不管是Trip-Hop、R&B、Hip-Hop,或是由杜尚的歌手演绎时下流行的歌曲,都让人忍不住摆动身体跟上节奏,合上几句。

我见到了传说中把黑眼豆豆的歌唱得出神入化的主唱。一个瘦瘦小小的身躯居然拥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中气十足的嗓音把现场的气氛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聚光灯下,这位主角在台上唱到青筋突出汗珠闪亮,我们在台下频频竖起拇指送去赞赏的目光。Joe说他有个冲动,很想跟主角击掌。

酒吧也许就是这样,让人用另一种方式得到快乐。因为嘈杂拥挤,让心事也找不到藏身之所,只能被迫暂且抛开。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这里放松,寻找短暂的快乐。

我仍然没有喝酒,因为酒本来就难喝,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更觉苦涩。而且我也不敢喝酒,我需要清醒的头脑来控制情绪。

喝兴奋了的人们在笑,我也跟着笑,也不去想为什么笑,好像笑得多了会以为自己本来就很开心一样。

灵秀问我大雄为什么没有一起来,我也只是笑。

原来,我在外人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多好。

骰盅,石头剪刀布,黑白,传纸条,美女帅哥们都玩得很尽兴。

有好玩的事发生。

玩黑白的时候Joe偷偷跟我说:“一开始出黑,肯定会赢。”

我说:“是啊,多明显的规律,但是搞不懂为什么一开始大多数人都会出白。”

在我和Joe达成共识后,我们接下来的每局几乎只伸手背,果然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喝下半瓶酒的厄运,屡试不爽。

不道德的是,每次还要跟其他一起出手背的同志们激动地击掌庆祝这好像来之不易的偶然胜利。

虽然我们行为上没出老千,仍感觉像在作弊。

可马有失蹄。有一轮反了规律,伸手背的占了大多数,最后剩下我和良生用石头剪刀布一决胜负。

看着半瓶兑了绿茶的芝华士,我皱了下眉头,真是有点恐怖。谁想到良生这时跟我说:“小敏,等下你出剪刀,我出布。”

“哈哈,老大,我们都爱的老大。”我忍不住抱抱他。

佩服老大的人气,更佩服他的精力,在前一晚喝到早上五点才散场的他,今晚依然可以做一群人里面最活跃的那一个,自己要玩得开心不说还要以带动大家开心为己任,实在厉害。

转眼到了凌晨,我有点疲惫,便问国清:“你明天要上班吗?”

他点点头苦笑,我突然心里就踏实了。这是什么心理?

我想,人也许唯恐少陪伴,尤其是当坏事临近,即便只是心里知道有人跟自己同样的处境,也会觉得一切不算太坏。

离开的时候,良生对我说杜尚是个让人不想回家的地方。

我承认有时我也更喜欢热闹。

只是害怕热闹过后的寂寞。

那寂寞,像涨潮的海浪,把沙滩冲刷成一片荒芜,没有脚印证明我曾经来过。

也像升腾的黑夜,把短暂的夕阳,吞没,吞没。

回家时已是凌晨三点。

喧闹过后有点失聪,偏偏我的周遭又过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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