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

驱逐

近年来,不断涌现出优秀的古典音乐,而重新发行的唱片已然多得目不暇接,让人有种何时才能听得完的压力。尤其是去年,西班牙新生派代表“ALIA VOX”中约第·沙瓦尔所领导的正规演奏团体“晚星二十一古乐团(Hespèrion XXI)”马不停蹄地推出了一系列好作品,真的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在那些经典中首屈一指的当属Diaspora Sefardi,“Diaspora”意指失散与流浪,而“Sefardi”意指居住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犹太人。这首曲子是为那些背井离乡,流亡海外的人所作的。换句话说,这首曲子是将他们赶走的天主教徒的后裔们出于些许的罪恶感而演奏的“中世纪音乐”。

1492年,伊比利亚半岛处在动荡不安中。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和阿拉贡的斐迪南二世彻底推翻了已有七百多年历史的伊斯兰安达卢斯政体,并派哥伦布去寻找新大陆。同时,发布新敕令,将西班牙的犹太人也全部驱逐出境。

阿尔罕布拉宫沦陷时,哥伦布就在格拉纳达。他的船队在前往印度的那天,码头因为被驱逐出境的犹太人而变得一片混乱。混血、宽容、共存的时代终结了,迎来了基督教的鼎盛时期,也就是对异教徒的侵略和镇压的全盛时期。

除了一部分改变信仰的人以外,大部分犹太人被迫前往北非、葡萄牙、意大利、法国、巴尔干半岛和印度。他们的文化发展可想而知,打个比方,犹太人母亲和西班牙父亲生下的孩子,在波斯尼亚吃着阿拉伯乳母的奶长大。至少有四种不同性质的因素交织在一起,成就了似是而非的独特文化,既有四种因素的传承,又不完全一致。这首曲子之所以让我感到有共鸣,是因为不久前刚读过的萨尔曼·拉什迪的小说《摩尔人最后的叹息》。萨尔曼·拉什迪离开祖国到处流浪,接受了各种文化的洗礼,这个故事曾经让我如痴如醉,哪怕是在紧张的拍摄间隙也会抽时间翻看。而主人公的祖先之一就是当时被驱逐到印度的犹太人。被驱逐出美丽的阿尔罕布拉宫的最后一位阿拉伯国王波阿布狄尔,跟受到驱逐令的犹太女子一起生活了几年。最终,犹太女子抛弃了波阿布狄尔,移居印度,并在那里生下了孩子。当然,专辑中收录的音乐是属于移居东欧的犹太人的。刚读完拉什迪的作品一个月后,我邂逅了这首曲子,真的是喜出望外。这首曲子实在是太伤感了,其实这种音乐并不存在特定的作曲家,那么,我这般的伤感也是可以允许的吧?

《共同警备区》的原声音乐创作时期,正好赶上了离散家属相逢的“8·15”(韩国光复节)。他们相拥哭泣的样子一直让我无法忘怀。为背井离乡的人们所创作的音乐,被用在这部电影中,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李秉宪和宋康昊书信往来的场面以及芦苇荡中李秉宪和金泰宇一起嬉戏的场面都用了这个音乐,效果非常好。那是一首在萨拉热窝发现的简短乐谱,我们采用了长笛和打击乐合奏的方式。既然这两个场景都是相思,两种乐器对奏的形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拍完电影后,我偕妻子和女儿一起去了西班牙。萨尔曼·拉什迪作品中主人公的先祖在托莱多做过刀匠,那里还留存着犹太人的圣所西纳戈加,站在高高的天花板下,仿佛能听到那首曲子的旋律。在波阿布狄尔含泪离开的阿尔罕布拉宫的某个房间里,我们也听了那首悲伤的歌。

在我那部电影中,我们对原曲进行了改编,并重新进行了演奏和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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