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不立则心无定向
原文
早起。是日,张设寿堂,周章一日,心中不甚安详。西垣在寓便饭。申正,岱云来,留吃酒,二更方散。
自去年十二月廿后,心常忡忡不自持,若有所失亡者,至今如故。盖志不能立时易放倒,故心无定向。无定向则不能静,不静则不能安,其根只在志之不立耳。又有鄙陋之见,检点细事,不忍小忿,故一毫之细,竟夕踌躇,一端之忤,终日粘恋,坐是所以忡忡也。志不立,识又鄙,欲求心之安定,不可得矣。
是夜,竟不成寐,展转千思,俱是鄙夫之见。于应酬小处计较,遂以小故引伸成忿,惩之不暇,而更引之,是引盗入室矣。(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初七日)
评点
这半个多月来,曾氏常常心里忧虑不安,总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细细地清理这种心情,认为是未立定志向的缘故。心思无固定的志向,心境则不能宁静;心境不宁静,灵魂则得不到安顿。所以,根子还是出在志向上。还有一点是心胸不开阔不爽朗,喜欢计较小事细故,又不能包容忍耐,故而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整夜思前想后;为了一桩小小的不顺心,一天到晚放不下。因此,心情总是忧虑不安。
曾氏能够针对自己的毛病,作这样的剖析,这是他为人的长处。他好比在为自己看病诊断,病源找准了,对症下药,才有好的收效。他认为病因是志向未立定,那么当务之急在于立志。关于立志,确是他这段时期来常常思考的问题,他把这方面的思考写在给诸弟的家书中。他对诸弟说:“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致诸弟)曾氏的志向为:要有阔广的胸襟、高尚的道德与为民谋利的事功。
按理说,志向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说“志不能立”呢?原来,曾氏的这几个志向太大太高远了,因而也就变得太空太不现实,仿佛是在半空云中的东西无法着地。笔者在评点这篇家书时,针对这几句训弟语说过:“平心而论,要这几个住在荒山僻岭无尺寸功名、无丝毫地位的小青年去思考忧虑这些事,真是离谱太远了。”其实,如此高远伟大的志向,对于眼下这个翰苑小京官而言,也并不太靠谱,所以虽立而实未立也,他心里依然忡忡,若有所失。曾氏为自己把脉,大方向是对的,但根子并没有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