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壮漫游

一、少壮漫游
(731-745)

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东南),后徙居襄阳,因曾祖官终巩县令,遂世居巩县(今属河南)。唐玄宗登基的先天元年,杜甫出生于巩县城东二里的瑶湾。因此他可以说是大唐开元盛世的同龄人。

杜甫的十三世祖杜预是西晋的名将,曾在平定吴国的统一战争中立过大功,后在当阳(今湖北荆门县)封侯,为开发江湘一带作过贡献。他又是一位博学多才的经学家,著有《春秋左氏经传集解》。除了武功、政事和学术以外,他还懂得天文算学和工程。这位祖先成为杜甫心目中一位具体的立功立德的典范。杜甫每每自称“杜陵布衣”,后来一度居家杜陵附近的少陵,又自称“少陵野老”,都应有缅怀祖德之意。

如果说“奉儒守官,未坠素业”的家族传统激发了杜甫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那么祖父杜审言的诗名给杜甫带来的是“吾家诗”的自豪感。杜审言少年时与李峤、崔融、苏味道并称为“文章四友”,这三人都是善写骈俪文章的大手笔。杜审言在武后、中宗时期被起用,官职一般,而诗才甚高,尤其擅长五律和排律。杜甫以律诗为看家本事,显然受到了乃祖的影响。

“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壮游》)杜甫最早的创作便是吟咏象征天下太平的凤凰。这似乎是一种宿谶,诗人注定了要为凤凰付出他一生的心血。从此以后凤凰便成为他的政治理想和精神境界的化身,以至他自己的图腾。诗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正是在这凤凰身上合为一体的。

从杜甫出生到他二十四岁的这段时期,凤凰确实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了: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政治清明,多少代人幻想的尧舜之世仿佛变成了现实:“人人自以遭唐虞”,“家家自以为稷卨”(杜甫《有事于南郊赋》)。生活在开元盛世的杜甫是幸运的。他从一代文化艺术的高度成就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从同时代人的远大抱负和活跃思想中获得了进取的信心:“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视八极,俗物多茫茫”(《壮游》)。在那个神童辈出的时代,十四五岁的杜甫结交老一辈的名流,初露头角便目空一切,不正是在盛唐文人中常见的狂态吗?

从十九岁起,杜甫开始了他少壮时代的漫游生活。盛唐漫游之风的兴盛首先取决于社会秩序的安定、水陆交通的便利以及公私仓廪的丰实;其次在于当时科举仕进都离不开交游干谒,而一旦失意,云游山水又是排遣苦闷、求得精神解脱的最佳方式。杜甫早年的吴越之游主要是开阔眼界,增长阅历。在游览了江宁、姑苏、越中等地的名胜古迹之后,于二十四岁时回到洛阳,考进士下第。但年少气盛的诗人并不在意,第二年又到齐赵漫游去了,《望岳》就是他在这一时期留下的第一首名作。

三十岁时杜甫回到东都。天宝三载(744),正负盛名的大诗人李白来到洛阳,这两位大诗人的相会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佳话。他们和盛唐的另一位大诗人高适一起,在梁(今河南开封)、宋(今河南商丘)一带登临怀古,把酒论文,过了一段裘马清狂的快意的日子。这时李白已被玄宗赐金放还归山,如大鹏折翅、天马坠地,正处于极其痛苦的精神震荡之中;而杜甫却还满怀希望等待着进入长安的机会。阅历和见识的巨大差距使当时的杜甫还不能深刻地理解李白。他不知道开元年间的清明政治已经结束,今后走向朝廷的道路将远比李白艰难曲折,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争取一飞冲天的机会。因此这一时期所作的《房兵曹胡马》、《画鹰》都充满了横行万里的凌厉气势,显示了诗人对前途的充分自信。而一些山庄游宴和寻访隐士的诗篇,所抒写的也还是盛唐人普遍具有的遗世高蹈之志。这种山林之思,与其说是杜甫的真实愿望,还不如说是盛唐的一种时尚。杜甫早年留下的诗作不多,都是五古和五律,却已初步显露出他气骨峥嵘的独特面目,预示了他日后在艺术上变革盛唐诗歌的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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