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

能工巧匠

你若想获得知识,你该下苦功;你若想获得食物,你该下苦功;你若想得到快乐,你也该下苦功。因为辛苦是获得一切的定律。

——牛顿

白石小屋

冷冽的空气,使地面像结冻了似的。寒冷的冬日里,东方的天空,朦胧发白,大地仿佛披上一重薄雾般的面纱。

山丘上一座普通庄主的住宅,只见房子的灯火通明,暖烘烘地照耀着整个房间。三楼的窗口有人影在频频闪动。

太阳刹那间闪现,照射着这座宅邸。铅色的天空,使它更明显地浮凸出来。

在公鸡喔喔啼声中,夜色逐渐消逝。

雾在不知不觉间,陆续不断地飘向山谷。

有两个面戴黑纱的女人,出现在宅邸门口。一个瘦瘦高高,一个矮矮胖胖。两个女人都冻得发抖,瘦女人向胖女人踏进一步,全身抖动,大声说:“珍,你真是多嘴……何必呢?”

珍温和地回答:“多嘴么?绝不是的。”

瘦女人挥着两手说:“给那样不足月的娃娃吃什么药?简直是多余!从药店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是冷冰冰的了。这样子的冷天,还要跑到河对面去,真是神经病。珍,你好管闲事,真令人吃不消……哦,好冷啊!”

瘦女人是个鹰钩鼻、驼背的老妇女,看起来像个使魔法的巫女。她叽哩呱啦连珠炮似地讲着,双手不停地挥舞,简直就像骷髅在跳舞。

“我们是特地被请来接生的,那样做可不太好吧。娃娃既然生下来了,当然希望平安无事地养大,不是吗?卡罗莱茵。”胖胖的珍说着。

被叫做卡罗莱茵的瘦女人,缩缩双肩,无奈地看了珍一眼。

三百多年前的英国农村,没有专门以助产妇或助产士为业的人。因为人口稀少而分散,她们很难赖以为生。珍和卡罗莱茵有接生的经验,所以被请来接生了。

在白石小屋的二楼,刚生下来的垂死的男婴和他母亲汉娜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个女人手拿尿布,在床边团团转。

“爱丽莎,对不起!累了吧。”

汉娜有气无力地招呼着。那位名叫爱丽莎的女人是跑来帮忙的邻居。

“夫人……药怎么不快点来……”

爱丽莎担忧地看着睡在母亲身旁使出浑身力气而哭声微弱的小男婴。

“爱丽莎,到北瓦萨姆的药店是很辛苦的……不如祈求神明保佑这个孩子能得救……”

爱丽莎跪在床前,小声祈祷。

门口的两个助产妇还在继续争论。她们的声音,愈来愈高,居然忘记了寒冷。

“珍,你这个人太任性了!”

“那么,我就一个人到药店去,你就在二楼等着吧。”

“我就是讨厌庄主。王党派是我的敌人,要我在二楼等,还不如去跑一趟。”卡罗莱茵怒气汹汹地说。

1642年,英国发生了内战。林肯郡一带本是议会派的地盘,但地主多为王党派。牛顿家也是王党派。可是,卡罗莱茵的儿子却参加了议会军,正在作战。

“卡罗莱茵,婴儿是无辜的。何况王党派的地主已被召往天国,他生前从没有亏待过别人。爱丽莎的羊跑进他的玉米地里,糟塌了一大片,竟没有挨打或罚钱,这不就是他的仁慈么?”珍祈求似地诉说着。

这一天是圣诞节。所以,卡罗莱茵一开头就气愤愤地,因为她想早点到女儿家,看看可爱的外孙儿们。

北瓦萨姆是在过了瓦萨姆河约一两里的一个小市镇。

两个女人在冷得透骨的寒气中,不再开口,往山谷下走了。

当她们把药放进口袋,开始走向归途的时候,背部居然出了点汗。

“只剩一半路了,快点走吧。”胖胖的珍喘着气说完之后,加快了脚步。

“我也在拼命赶啊!”

这时的牛顿家中,初为人母的汉娜,躺在逐渐衰弱的婴儿旁边,急得快要昏死过去。爱丽莎见了,惊慌得手足无措。

这是三百多年前的1642年12月25日,发生在英国偏僻的艾尔斯索普的事情。

在圣诞节这一天,生下娃娃的年轻母亲是庄主的夫人,汉娜·牛顿。

英国是基督教国家,几乎全国的人都是基督的信徒,但却分成三派:有的信仰最古老的旧教天主教;有的是信仰标榜清净生活的清教徒;有的是信仰因政治理由修正旧教而成的英国国教的国教徒。

天主教的领袖是罗马教皇,国教的领袖是英国国王,只有清教徒没有最高领导者,所以清教徒时常受到国王压迫。由于这个缘故,有一批清教徒搭乘了“五月花号”,远渡重洋到新世界的北美去开创天地。

在英国的清教徒奋力争取更多的议会席位,以便抵制国王查理一世的专制压迫,因而发生了所谓清教徒革命的内乱。

就在这一年年底,不足月的男婴出生于艾尔斯索普。

过年后不久,地主宅邸有一个牧师来访,这位牧师名叫詹姆士·埃司可夫,是汉娜的哥哥。

“汉娜,听助产妇说,娃娃小到可以放入一夸特量器内,现在怎么样了?”

能对她这样随便说话的,只有牧师一人。

“来,来……”

牧师见到娃娃像刚孵出来的麻雀一样,脑袋大大的,身体却出奇地小,不禁吃了一惊。他喃喃地说:“一夸特量器,说得真妙!”

一夸特相当于四公升的容量。

“哎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已经长大一些了。”

汉娜鼓胀了两颊,从床上下来。

“能平安养大了就好。”牧师担心着说。

“你不知道,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看样子,顺利长大是没有问题,我一定要好好抚养他。”

“嗯,艾萨克还在的话……”

艾萨克是艾尔斯索普的庄主,也就是汉娜的丈夫。他们新婚才半年,当年的10月,他因为感冒并发了流行性肺炎,一下子就病逝了,年仅三十七岁。

“真是……”

汉娜伏在床上,肩膀一阵阵抖搐。牧师把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哥哥,请把这个孩子命名为艾萨克……”

詹姆士·埃司可夫牧师是柯斯达华士的这一教区的牧师。英国国王把国土分为许多教区,各教区置有任命的牧师。孩子诞生后的洗礼、命名也是牧师的职务。

“好主意,艾萨克是《圣经》第一页就有的名字,艾萨克·牛顿叫起来也很响亮。”

“我好喜欢……”

“但,变成像他那样的怪人也不好。”

“哎,大家都这么说,其实才不呢。他只是不善待人而已。这个孩子能像他,我就心满意足了。结实的身体、勤劳、不摆架子,加上人又英俊……”汉娜出神地回忆,如梦似幻。

教区牧师必须是学者。詹姆士·埃司可夫是剑桥大学出身,对于地主该有怎样的作为,有他自己的意见。

中世纪的欧洲各国,田地和农民是与庄园结合的。庄园像是国家之中的国家,地主也就是庄主,支配着佃农。庄主住在豪华的宅邸,农民住的只是躲避风雨的简陋房子,过着牛马似的生活。庄主出巡的时候,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教堂要鸣钟。而且庄主有审判权,对辖内的农民可随意处刑、罚金。

这种不合理的制度,是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的。当汉娜生孩子的时候,艾尔斯索普的庄园已经改变了。虽说是庄主,实际上已和农民没什么两样。自己牧羊、自己耕田。当然,这跟庄园规模小也有关系。这个庄园是一百多年前,用钱向某一贵族买下来的。

牛顿出生地艾尔斯索普庄园

中世纪欧洲农民在城堡外劳动

喝着汉娜为他准备的温热牛奶,牧师说:“把这个孩子养得健健壮壮,要很费心呢。”

玻璃窗被打湿了,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这一带是冬天多雨的地方。汉娜默默地拿着一根一根柴薪,放在壁炉里面。

“抱着一个吃奶的娃娃,能不能维持生活呢?”

牧师总是不放心她此后的生计。

“才两个人而已,我想没什么问题的。”

汉娜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自己耕作土地,自己牧羊剪羊毛,就足以维持最低生活了。自己不能做的东西虽然要花钱去买,但金额并不大。如果佃租还不敷用,可将余物拿到市集去卖,以补不足。

“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不足月的话,可以更放心了。”

汉娜抱起婴儿喂乳。

“我想,艾萨克的不幸打击了你,才会使你这么坚强。”哥哥说。

“我也是这样想,珍也是这么说,不过,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一定要守着这个孩子。”汉娜坚决地看着哥哥说。

“这样子嘛,我就放心了!到底是我的妹妹。”

牧师感到满意,就告辞走了。

汉娜在二楼窗口望着东方。一望无际的枯黄原野的远方,瓦萨姆河闪闪发光,像一丝白线的是哈门公路,白线上移动的黑溪,是驿马车吧!广阔的田园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从桥端往牧师公馆的路上悠闲地走着,正是汉娜的哥哥。汉娜的视线一直凝视着他,直到黑影隐入树林的阴影中。

汉娜经常和艾萨克一起这样子眺望。

汉娜紧靠着窗,对着百看不厌的景色出神。

“看看吧,多美的景色啊!”汉娜抱着尚不能看见东西的娃娃,喃喃自语。

“总有一天,能跟你边说话边看风景的。”

汉娜好像婴儿听得懂话似的讲了心里想讲的话之后,把自己的面颊贴上娃娃萎皱的小脸上。

娃娃在熟睡中。

汉娜抬头寻找哥哥,地平线不见了,白线也不见了,发着亮光的河流及树林等全是一片模糊。

好像是绵绵不断的雨在恶作剧,一切都在哭着,烟雾蒙蒙的。

汉娜把娃娃轻轻地放在床上,跪下来祈祷。

“神啊!请保佑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汉娜静静地祈祷着。

雨声不停地响着。

即使孩子能长大成人,如果身体虚弱,怎么办?如果脑筋不好,又怎么办?只要有父亲的一半就好了,我并无奢求。

汉娜为着孩子的将来,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

在生产的忙乱中,汉娜的工作堆积如山。奶油快没有了,需要做些乳酪,也想编织娃娃的背心。现在必须先做晚饭,然后烤面包,因为明天的分量已经不够了。

汉娜突然站了起来,套上手织的粗糙外套,赶向牛厩,因为忘记挤牛奶了。

牛顿就是在这个地方度过自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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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教徒

自16世纪上半叶开始的宗教改革运动席卷了整个欧洲大地,德国的马丁·路德、法国的加尔文成为改教后基督教新教的领袖。在当时的英国,由于英国国教的专横,宗教改革姗姗来迟,但英国教徒们还是受到了来自加尔文教义的影响。1524年,英国人丁道尔把《新约·圣经》翻译成英文,他可以说是英国的第一位清教徒。早期清教徒希望完全按照《圣经》的原则生活,顺服《圣经》的教导可说是他们的首要任务。而丁道尔的目标就是让英国每位识字的人都拥有一本《圣经》。历史上,将在英国的新教徒,那些信奉加尔文教义、不满英国国教教义的人称为清教徒。但由于英国的宗教迫害,大部分清教徒都逃亡到了美国。所以人们说起清教徒,一般指的就是美国的清教徒。

其实,清教徒并不是一种派别,而是一种态度,一种倾向,一种价值观,它是对信徒群体的一种统称。清教徒是信仰最为虔敬、生活最为圣洁的新教徒。他们认为“人人皆祭司,人人有召唤”。认为每个个体可以直接与上帝交流,反对神甫集团的专横、腐败和繁文缛节、形式主义。他们主张简单、实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信徒生活。

他们肯定现实生活,与出世厌世的观念相反。他们认为:“世界就是我们的修道院(加尔文语)。”而尘世中的工作是我们修道的方式,是上帝安排的任务,是神圣的天职。每个人要入世修行,将自己在世间的工作和生活做好,就是在修行和敬拜,就是在尽一个人的本分。

他们也肯定了营利活动,认为人是上帝财富的托管人,作为托管人,有天职将财富增值。正像一位名叫普勒斯顿的清教徒领袖在他的著作中所写:“若有人问如何能晓得神在他身上的旨意,我的答案很简单:只要看看神赐给他的产业便成。”

清教徒是创业精神的代言人,他们认为人开创产业必须要禁欲和俭省节约。他们限制一切纵欲、享乐甚至消费行为,将消费性投入和支出全部用在生产性投资和扩大再生产上,如此必然导致资本的积累和产业的发展。不是纵欲和贪婪积累了财富,而是克制和禁欲增长了社会财富。

清教徒崇尚商业和工业活动,在商业中诚实守信、珍视信誉、决不坑蒙拐骗。清教徒企业家不仅追求利润最大化,而且具有对社会的回馈意识,担当社会责任、扶持社会公正,为社会公益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承担了巨大的公共事业义务。

清教徒对一切充满了信心,无论从事商业贸易还是生产耕种,都具有排除万难、获得非凡成功的勇气和信心,他们善于创造和创新,不断地开拓和征服。他们身上值得人们学习的可贵精神非常之多。

17世纪的英国清教徒

洗礼

洗礼是基督教接受入教者举行的一种宗教仪式,主持者把水滴在受洗人的额上,或让受洗人身体浸在水里,表示洗净过去的罪恶。

今天的教会强调洗礼的重要性,有其历史背景。简单地说,是和早期教会受到严厉的迫害有密切关系。为了要防范那些混入教会当眼线的人,用洗礼来宣示自己的信仰,使那些想当眼线的人不能隐藏身份。另外一点,就是洗礼的时候,都必须公开宣告说耶稣就是生命的主。使徒保罗强调说:“如果你口里宣认耶稣为主,心里相信上帝使他从死里复活,就会得救。因为我们心里这样相信,就得以成为义人,口里这样宣认,就会得救。”因此,教会传承了这个远古信仰礼仪直到今天。

不论洗礼的传承是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受洗的信徒必须有非常诚实的态度,透过洗礼来作为生命的告白。表示自己愿意用一生的时间跟随耶稣,无论在什么境遇、什么情况之下,都愿意公开承认耶稣就是自己的生命救主。如果没有这样的信仰认知和态度,不论是几岁受洗、给谁施洗,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四岁成了孤儿

严冬已经过去,苦恼烦人的季节渐渐远去了。

丘陵全染上了翠绿,牛羊闻到了新草芳香,欢快地在原野中奔跑。

其间,汉娜有如蚂蚁或蜜蜂,忙碌不已,艾萨克·牛顿一天天地在成长。

5月晴朗的一天下午。在艾尔斯索普地主宅邸里,艾萨克在绒毡般的草地上吹着麦笛。哔哔!叭叭!他原以为是悦耳的音色,谁知道出来的都是怪声。于是便不吹了,一心摆弄麦笛。

“少爷。”

艾萨克抬头看了看叫他的女人。原来是从教会回来仍穿着唯一一件外出服的爱丽莎。

他笑也不笑地说:“哦,隔壁的阿姨啊。”

“你妈妈在不在?”

“在啊,不过有客人。不行,不行。”

艾萨克已经四岁了,这样的话说得还蛮清楚。

“请告诉你妈妈,我等一下再来拜访。”

爱丽莎回家去了。

艾萨克又开始研究怎样调节麦笛的声音了。

没过多久,母亲汉娜和她的牧师哥哥出现在门口。牧师旋转着硬帽子,又和妹妹谈了一阵子。艾萨克看到两人,好像面有难色。

牧师拄着拐杖从山头下去后,艾萨克跑到母亲身边说:“担心什么事吗?”

汉娜被他说中了心事,不禁迟疑起来。

“不,没什么……”

“好像很担心嘛,妈妈!”

艾萨克凭着儿童的直觉这么说。可是,这句话却震惊了母亲。

“谁也会忧虑的。长大了的话……”

“那,我不想长大啦。”

“哎,艾萨克,你怎么了?”

汉娜紧抱着儿子。母亲的悸动直接波及了艾萨克。

“怎么啦,妈妈?”

艾萨克奇怪地看着母亲的脸。

“呀,爱丽莎来了。”

看到牧师已经回去,爱丽莎又来了。

“乖孩子,一个人去玩儿吧。”

四岁的艾萨克,独个儿留在庭院里,收集石头和石片,开始造房子。

一进到房子里,爱丽莎手掩着脸说:“为夫人着想,我……”

“怎么啦?”

“我……多管闲事了。”

爱丽莎说完之后,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爱丽莎。”

汉娜伸出双手,扶着为自己着想而哭泣的爱丽莎。

“我多管闲事,把事情告诉了堂哥。”

“谈了些什么?”

“关于夫人的事。”

“关于我的什么事?”

“………”

爱丽莎对她堂哥谈了什么,汉娜大体上已料想得到。因为刚回去的哥哥已经谈起过了。

“爱丽莎,刚才我哥哥来了,问我有没有想过再婚的事。”

汉娜说出来之后,很奇怪的,心里的结竟然解开,觉得轻松多了。她面带微笑,也感染了爱丽莎。

“啊,那就好了。夫人,其实我说的也是这件事。我对喜欢帮忙的堂哥,不知不觉说溜了嘴。”

“说什么?”

“我问他,对庄主夫人的事有什么想法。他干脆地回答说,当然是再婚最好。我虽然对他说,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可是他却说事情包在他身上。我在想,他如做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夫人,请原谅!”

“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

“话只是谈到那个地步而已。怕只怕我堂哥当了真,那我就不晓得怎样向夫人道歉了!我急得坐立不安,所以特地赶来说明。”

“爱丽莎,真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被汉娜如此一说,爱丽莎全身紧张的肌肉顿感舒缓,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爱丽莎,我哥哥问我,夫人是不是已决心依赖艾萨克,独自过这一生?……又说,艾萨克是不足月的孩子,说不定是个低能儿……这样,仍想依赖他的话……”汉娜说着眼眶红起来,伏下了脸。

任谁看了艾萨克也觉得他不像是聪明的孩子——言行迟钝,拖拖拉拉的。牧师早已看出来了,爱丽莎也担心这一点。

“夫人年轻美丽,人又聪明……实在可惜!使您不快的话,请原谅。”

爱丽莎的话,绝非夸大阿谀。大家都认为汉娜是个杰出的女性。

“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决不示弱,有勇气带低能儿过活,我在娘家也经历过耕作的劳苦……”

汉娜坚毅的脸,两颊凹陷,显得瘦瘦削削的。

“从夫人的脸上,可以看出生活的劳苦了。不是说不要管少爷,夫人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租耕庄园一部分土地的佃农爱丽莎,干脆把平日所想的都吐露出来,留下使年轻母亲伤心的话咽回去了。

“我一直咬紧牙关生活过来了。问题是,能不能支持得下去?”送走爱丽莎的汉娜,心乱如麻,如木头似地呆站着。

“妈妈,点心……”

等待爱丽莎回去的艾萨克,如飞似地跑进来。表情依然平板,汉娜不禁搂紧儿子。

这儿是北瓦萨姆牧师公馆。正门口有一个男人在敲着门环,但是里面没什么反应。

“该在家的啊!”男人喃喃说着。

然后他穿行于紫丁香树列的间隙,绕行到牧师公馆后面。在郁金花花坛旁边,他看到牧师坐在摇椅上摇晃。

男人走到近旁,想起牧师耳朵不好使,就大声喊:“牧师!”

秃头上放着挡阳光手帕的牧师吓了一跳,跌到地上。他边以手背擦拭口水边张望着。

“牧师,对不起!”

男人躬身道歉。

“好像破锣声一样大叫的是你啊。哎呀,害我吓了一跳。就好像从天国掉到地狱一样。沃西邦,什么事呀?……哎呀呀……”

牧师想坐到椅子上,却又不小心坐在地上,他揉着屁股站起来。

“是的,有特别的事情想和您谈谈……”

“要忏悔的话,就到忏悔室去,真是个粗鲁的人,做事不多想想,常有罪过,真是烦人!”

牧师说着,挺着腰要走向教堂。

“不,不。牧师,不是的。”

沃西邦慌慌张张,赶紧阻止。

“什么,你除了忏悔以外,好像没找过我啊……那么,想必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牧师非常慎重小心地又坐到摇椅上。看来真像个粗鲁人的沃西邦,手拿着帽子站在旁边。

“牧师,真令人伤心!一直没机会见您,所以没向您致意……”

“什么,你是说内人的事情吗?那早就过去了,你专程来说这个的啊,那就谢谢了!但是,你这个人也真怪。”

负责北瓦萨姆教区的这位巴巴纳斯·史密士牧师,于前年6月丧妻。幸而没孩子,一个人过着单身生活。

“牧师,我认识一位好妇人。”

“就是你太太吧。”

“哎呀,不是啦!是我想介绍给牧师的妇人。”

“不要啦,女人麻烦,有一个男佣人就足够了。”

“不,不是女佣人,是夫人。”

“哪个地方的夫人呢?”

沃西邦搔搔脑袋说:“我不会说话,真对不起!是牧师您的夫人。”

“沃西邦,你今天是怎么啦?我的夫人不是已经到天国去了吗?”

沃西邦不安地用两手捏弄着帽子。

“现在是美好的五月天,你好像高兴过头了,把脑袋冷静一下再来吧。”牧师不耐烦地说。

沃西邦更为慌张了。

“牧师,有一位妇人实在太好了,想介绍给您做太太……”

“咦,我好像没说过要续弦呀,到底是谁拜托你的?”

“不,不,没人托我。”

“是这样啊,那你并没昏头昏脑。不过,我已经受够了妻子的累,不想再重温恶梦了!”

沃西邦感到很为难,但就这样告退,又觉得未免有虚此行。

“牧师,再也没有比这位妇人更好的了。”

“是吗?像我内人那样的女人,一百个一千个都有。”

牧师为了赶掉睡意,捉弄这个慌张好事的男人,突然兴起了开玩笑的念头。

“那么,就去问问你说的那个再也没有人及得上的好妇人,愿不愿意嫁给我这样的老头子吧?如果我亲自去交涉的话,一定会被拒绝的。”

牧师本来全无再婚的意思。但和这个随便的男人聊开来以后,确实有些动心了。内心却不认为这种事情可以一谈即合。

“可是,那位妇人的事情,我还没听到什么啊,是怎么样的人呢?”牧师进一步地询问道。

沃西邦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只见牧师摇着摇椅,满面笑容。

“柯斯达华士教区的艾尔斯索普庄园的夫人,年约三十左右……”

柯斯达华士是邻接北瓦萨姆北部的教区。

“嗯,近的比较好办。就麻烦你去跑一趟,你是个佃农?”

“是的。”

“一天的工钱多少?”

“七便士。”

“这样吧,我给你今天的工钱。跑一趟就得花一天时间呢。”

牧师是个口袋很紧的人,但他不会让人白做事。

“好的。”

沃西邦接受了七个铜板,小心慎重地放在口袋里面。然后,吹着口哨,走上通往艾尔斯索普的山丘。当然,目标是堂妹爱丽莎的家。

沃西邦和爱丽莎很顺利地找到了在麦田里工作的汉娜。汉娜听到这件事,感到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提及婚事。她对于这一问题,没有自信,她认为将来的事情只有神才知道。

结果,汉娜回答说:“等我和哥哥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如何再做决定吧。”

汉娜不认识任何学识、经验和为人都比牧师哥哥好的人。而巴巴纳斯·史密士更是从没见过的邻区牧师,她觉得应该先问问哥哥的意思。

听到回话的沃西邦,心想有苗头了!他和爱丽莎会意地交换了眼色,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过了药店和肉店就是教会,再旁边就是牧师公馆。幽默的老牧师,这次准备了红茶,在会客室接待了他,很认真地倾听着沃西邦的回话。

“辛苦了!明天就可以,麻烦你去柯达华士的牧师公馆一趟,工钱先给你。”

牧师又拿出七个铜板。

“不过,对方有个孩子……”

沃西邦兢兢恐恐地开口。

“什么?为什么不早说?”

牧师的手伸向桌子的铜板。

“事先我也不知道啊!”

牧师呆住了,伸出的手停住在那儿。

“你也没见过那位妇人么?”

“不,刚刚见过面了。的确很不错!”

“好一个媒人。”

牧师的手缩回去了。沃西邦赶紧拿了铜板,放进裤袋。

“沃西邦,坦白地跟你说,孩子是坚决不要的。连讨个新娘,我也怕会有麻烦呢!”

沃西邦对牧师的嚷叫毫不在乎,他是凡事都不加深虑的。

第二天,沃西邦到瓦萨姆河桥边,拜访柯斯达华士的牧师。这儿的牧师是汉娜的哥哥,比北瓦萨姆的牧师年轻得多,为人精明,使跑腿的男人心情更为紧张。

“关于我妹妹的婚事,首先要考虑的是孩子的问题。”

被他这么一说,沃西邦感到天旋地转,不晓得怎么开口。

“对方怎么想呢?”

“说不想要少爷……”

沃西邦的话,使牧师陷入沉思。

透过镶边的窗帘,飘进5月的和风,带来阵阵的紫丁花香。

“史密士牧师是地主吧?”

“是的,是大地主。”

“那么,为了留下来的可怜孩子着想,要他让出一部分土地来。这件婚事,我是完全赞成的。不过,如果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那就难办了!”

沃西邦这下子又头大了。北瓦萨姆的牧师,相当吝啬,手头紧得很,很难想象他会同意割让出一块土地。

但是,这个牧师和汉娜见面之后,事情就进行得很顺利。史密士牧师说,为了艾萨克,他愿意割让每年可以收入五十镑的土地,这个金额是租佃收入,可以靠它生活得很富裕。

牛顿家的庄园,每年收入三十镑,再加上这五十镑的收入,就可以过得很舒服了。

史密士牧师是个很会打算的人,为了避免被留下来的孩子抱怨,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如此,汉娜的再婚,如沃西邦所预想的那样进行了。

结婚喜庆图

17世纪的牧师

有一天,汉娜握着儿子的手说:“妈妈要到别的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要嫁人去了。”

“也带我去……”

“那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呢?”

小艾萨克,苦皱着脸,终于哭了起来。

“我当然想带你去,可是,对方不肯。”

汉娜一阵伤心,眼泪簌簌而下。

“宝宝长大了,就会知道妈妈的苦心。但是宝宝现在还小,什么也不知道。”

母与子,一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搂着痛哭。

“妈妈,以后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办?”

“外婆会来照顾你的,她是宝宝喜欢的人,就忍耐下来吧。”

“嗯。”

懂事的艾萨克,已感觉到了母亲的决心,流着眼泪点头答应了。

“乖乖的,听外婆的话。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常常回来的,也会带给你喜欢的东西。”

听到会带东西给他,艾萨克的幼小心灵感到一阵欣喜。

看到艾萨克悲哀的脸色,汉娜的决心犹如暴风雨中的船摇摆不定了。对于史密士牧师所说不要带孩子来的话,又恨又悲,只是日夜哭泣,结果还是认了,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过去一直认为妈妈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艾萨克,当他在詹姆士舅舅的教堂内,和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子握手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旁边的外婆和爱丽莎,急忙抱紧了他加以安慰。

从这个时候起,艾萨克成为孤儿,与外婆过着仅只两个人的寂莫生活。

成为孤儿的牛顿

由于好事男人的一念,就像葫芦里的膏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当然,首当其冲,遭遇最惨的是年仅四岁,还不大懂事的艾萨克·牛顿。

老人和幼儿的生活,花费不多,仅靠佃租就足以维持生活。

但外婆仍然忙着饲养牛、马、羊和鸡等禽畜,还亲自下田耕作。沉默寡言的幼童,常常碎步跑着,紧跟在外婆后面。

多半的时间,艾萨克很耐得住寂寞,一个人玩儿,一个人想,逐渐长大成为不像孩子的大孩子了。

印有牛顿像的纸币

可爱的小木匠

小艾萨克不大爱理人,也很少见到他的笑脸,只有集市的日子是例外。那天,他总是站在屋顶阁楼往窗外望,一看到马车的行列就高兴地拍手。马车有青、黄、红等各种色彩。早上,马车经过窗口以后,慢慢地由近而远,从豆粒大而变为蚂蚁大。黄昏,看到由蚂蚁大变为豆粒大的马车接近了,于是艾萨克跑下来,去迎接托买东西的爱丽莎阿姨,从爱丽莎手上兴奋地接下所购物品。

有一次集市,他托爱丽莎买的是大批葡萄和一把铁锤子,爱丽莎的丈夫和另外一个青年将物品卸下来,放在艾萨克的仓库前面。

“嗨!嗨!……”

将葡萄一笼一笼卸下来的喊声很有节拍,小艾萨克以可爱的声音热心地学着喊叫。

“少爷,留在最后,真是对不起。”

最后,驾驶座上的爱丽莎拿出了那把铁锤子。艾萨克伸手接下,仔细好奇地察看着。

“少爷,还有送给你的礼物。”

爱丽莎握着拳伸到艾萨克眼前。

“什么?这是什么?”

爱丽莎的手掌一下子张开了,有三根粗大的铁钉。那是黑黝粗糙,尖得像刺一样的钉子。当时的钉子,一根一根都是用锤子打造的,方角柱形,不像现在的白白发亮。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唷嗬!”

艾萨克难得地高声喊叫,跳跃起来。正在满足地看着一大堆葡萄的外婆被他的喊叫吓了一跳。

外婆在仓库中准备了木桶和小笼子。她把小笼子拿出来,从卸下来的大笼子里,一把一把地拿出葡萄,小心翼翼地放在小笼子里。然后搬到仓库内木桶旁边,把一粒粒青葡萄飞快摘下,丢到木桶里面。

“今年可以酿造很多的葡萄酒,送给汉娜和詹姆士了。”

教区牧师詹姆士·埃司可夫是这位老婆婆的儿子。再婚的汉娜,刚生了个男孩。老婆婆为了子女和外孙子们忙碌着。

“姥姥,我要在这里钉上一根。”

艾萨克在仓库门口的门柱边,他的小手握着铁锤子,举得高高地要钉下去。

“不能在柱子上钉钉子。”

正在忙碌中的外婆,把头转向门口,用力挥手阻止了他。

“那,钉在什么地方好?”

艾萨克焦急地询问。可以看得出他手痒痒的,想赶快试用一下新工具。

“嗯,什么地方好呢?对了,有个好主意,艾萨克。”

急慌了的外婆,顾不得堆积如山的葡萄,在放着破烂的仓库角落里,拿了一块厚木板出来,那是破桶的碎片。

“钉在这上面看看,如果柱子上有钉子的话,会钩住人,那很危险。在这个木板上,钉上多少根也没关系。”

艾萨克以他的小手开始钉了。

“姥姥,总是没法直直地钉进去。”

老婆婆又不得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怎么做才好呢?”

看着外孙子的手势,聪明的老婆婆想东想西的。钉子没法直直锤打进去倒还不要紧,如果手把不稳,打到指头那就糟了。艾萨克像是已吃过亏似的,提心吊胆。

“艾萨克,你看,这样子……”

爱孙心切的老婆婆,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妙法。她捡起旁边的旧绳子,在一头绑上了铁钉,这样要对准或要横要竖,只要拉住绳子都可随心所欲。

艾萨克看着外婆的动作,深感佩服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做吧!”

艾萨克手握绳子,使钉子在板子中央直立,用锤子敲打了起来。

“钉好了,姥姥。”

虽稍有倾斜,但钉子在板上立得挺挺的。艾萨克高兴得不得了。剩下的两根钉子,也用同样的办法钉好了。

“姥姥,再给我几根钉子。”

艾萨克想要更多的钉子。但这位不忘随时施教的老婆婆,开始想法劝止他。

“宝宝,这块木板准备做什么用?”

艾萨克回答不上来。有钉的木板,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用处。

“姥姥,给我去集市买个切木板的工具好不好?”

艾萨克希望做更有用的事情了。

老婆婆本来想去看看烤面包炉的火候,刚踏出了脚步,听到艾萨克这么说,她为认真索取工具的外孙子的态度感动了。

“呀,好啊。不过要等下一次赶集。”

“太好了,谢谢姥姥!”艾萨克高兴得拍起手。

“木头要怎样切开呢?”

没有父亲的艾萨克,这个时侯还不认识锯子。老婆婆马上想到了,于是从木桶后边找出了已经生锈的锯子给他看。

“宝宝,想用锯子做什么?”勤劳的老婆婆在厨房的烤面包炉前回头问外孙子。

小艾萨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来回摆动着还够不到地板的双脚说:“我想切短这张椅子的腿。”

艾萨克说了出人意料的话,使得这位外婆颇感应付不了。

“不然摔下来的时候,会有危险的。”

艾萨克故意扭扭腰,装着要摔下来的样子。椅脚不稳固的椅子,顿时摇摇摆摆起来。

“艾萨克,危险啊!不要这样子。”

老婆婆担心得冒出了冷汗。她想了一阵后,说:“宝宝,后天到教堂做完礼拜之后,顺便去拜托詹姆士舅舅吧。”

“拜托他什么?”

“请他锯短椅脚不就好了吗?”

“不,我要自己锯。”

艾萨克想自己动手,使得思想单纯的老婆婆惊慌失措。

“那么,请舅舅来教你怎么锯好不好?”

“锯子呢?”

“叫舅舅带来。”

“我很想借他那把锯子来用。”

艾萨克想得很周到,一点遗漏也没有。

“你就向舅舅要求吧。这样就不必买了。”

“不,只借用到市集那一天。”

艾萨克想得很全面。

“姥姥,有没有削木板的工具呢?”

听到这样子的问话,老婆婆看出外孙儿的头脑并不平凡,内心高兴不已。

“当然有,没有的话,用什么做平面的桌子呢?”

“那我知道。……姥姥,我想要那种工具。”

“顺便就在下一次市集的时候,和锯子一起买吧。”

“那太好了!”

外婆从没见过外孙子这样子高兴过。一向担心艾萨克的头脑不及别人的想法,也就冲淡了很多。

“姥姥,我们马上去找舅舅吧。”

第二天早晨,两人在秋天的阳光下,从山丘上往瓦萨姆的山谷走下去。由于不久前下了一场雨,水位上升的瓦萨姆河的急流,撞上岩石,激起了飞沬和漩涡。艾萨克在桥上,看得出神,站着不肯走。

“艾萨克,驿马车来了。”

外婆抓住了爱孙的手,把他拉了过来。

艾萨克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河流,外婆却没有察觉出来。

艾萨克并不是在看水中的鱼儿,也不是倾听流水声,他是在注视水的流动,感受水的力量。

“这孩子呆呆地在想什么?”

外婆没有理解到外孙子正沉思于自然现象,于是用力拉了艾萨克的手。

横过两人所走的乡间小路,有一条宽广的哈门公路。

外婆把手向左边指着,在很远的树林处,正有四匹马车扬尘而来。驾驶座和车内的人都向他们挥手。艾萨克呆呆地张着嘴,一直目送着气势如风的驿马车。当驿马车消逝在远处的尘雾中时,艾萨克自言自语:“坐在上面好像很舒服,总有一天我也会坐上的,但是,坐驿马车也会遇到可怕的事情。骑马的强盗经常出现,行李也好,钱财也好,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到了驿站,又有乞丐缠着讨钱。不过,我没有钱,这点倒不必担心。”

艾萨克从没遭遇过恐怖的事情,所以一点也不在乎。

“那一辆马车要到哪里去?”他问外婆说。

“向南去的,一定是去剑桥,再转车就可去伦敦了。”外婆向他解释。

其实,对此时的小艾萨克来说,剑桥、伦敦都是一样。

舅父詹姆士在牧师公馆内看书,对艾萨克的要求,轻快地答应了。因此,艾萨克的椅子高度变得刚刚好。艾萨克也学会了锯子的用法。

从此以后,这个小木匠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从早到晚做木工。

“宝宝,你在做什么呀?”

有一天,外婆偶然进入了艾萨克的房间。在一大堆孩子气的、歪歪斜斜的工具箱、书架、玩具箱等制品当中,艾萨克正在用尺子在木板上量着。他面露难色,好像被什么困惑似的,这情景很令外婆担心。

少年时期的牛顿

匈牙利科学院里的牛顿雕像

鞭笞教育的私塾

衣食都是靠自家生产的,没有报纸杂志,也没有什么必须写的信,很少需要用钱买东西,更没有去工厂或公司上班的必要,这种生活并不需要读书写字,算术只要会加减法就足够应付,所以通常都没有人想到学校去念书。

英国在三百年前,就是这样的社会。如果有人想念书,多半是为了做牧师、神父,或者是为了看药书配药的药剂师,等等。如果担任神职的话,不必劳动也能生活,可以专心念书。

不一定要做牧师或神父,只要是贵族,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读书。艾萨克的孩提时代,英国有中学,也有大学。进入中学的,主要的是贵族,或是想出任神职的人。

17世纪的神父

艾萨克具有庄园庄主的身份。庄园再怎么小,也是贵族的一分子,所以迟早得去念中学。

当时的英国,有类似于私立小学的私塾,因此不像一般学校那么大,教师多半是主办家的亲属,教学科目只有读、写、算三科而已。

庄主、牧师或药剂师的儿子,通常都要念私塾。艾萨克长到了六岁,曾使舅父詹姆士牧师和外婆为上学的事伤透了脑筋,最后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两家私塾去念书。他是每隔一天,轮流到史其灵顿和史托克两所私塾上学。

入学的事定了下来,外婆托爱丽莎在市集买了一些薄质黑布料。

布料拿到手,外婆边称赞,边放在孙子肩膀上比着。

“如果是我的话,绝不可能织成这样又薄又轻的布料。”

“穿上这件衣服,宝宝就是学生了,衣服要做大一点才好。”

外婆自己一个人高兴地想着。

“学校是做什么的地方呀?”

艾萨克曾反复多次地向姥姥问起过这个问题。由于艾尔斯索普庄园从来没有过小孩子去上学,艾萨克也搞不清学校究竟是做什么的。

“教一些有用的事情。”

“有用,对什么有用?”

“对宝宝长大以后有用的事情,都会一个一个教的。”

“那么,我也会学做水车或桥吗?”

艾萨克想在长大了以后,制作种种的东西。所以,能被教到这些,他就能认识学校的意义。但是,这却使得聪明的外婆难以应付。

“会教读书和写字。”

“姥姥并不读书写字啊。”

外婆哑口无言。也许是夏天气温高的缘故,她手拿黑布,脑门上流着大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庄主公馆里,该读的书一本也没有。艾萨克从没见过外婆或母亲读书。当时的女人,识字的几乎没有。不识字的外婆,当然也不会写字。换句话说,牛顿家里的女人,大都跟文字无缘,难怪艾萨克不了解学习读书写字的意义了。

“我不去学校了。”这是艾萨克近来经常重复的一句话。

“不去的话,就不能成为伟大的人啊。”

“变成伟大的人,是怎样的事情?”

“比如像詹姆士舅舅成为一个好牧师,这就是个样子。”

“我不要做牧师,我认为做木匠比较好。”

疼爱外孙子的外婆,不知说什么才好,坐在摇椅上把头俯了下去。

“姥姥,怎么了?”

艾萨克急得把手放在外婆肩膀上,感到外婆的身体在抖动,也听到了啜泣声。

“姥姥,怎么了?”

听了外孙子的话,外婆的抖动和啜泣更加激烈了。

“好,我要去学校。”

只有两人在一起的生活,一个人的悲伤,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这点艾萨克也不例外。

外婆拭着眼泪抬起头的时候,室内已经暗下来了。

“艾萨克是个坚定诚实的孩子,哪里是脑筋不好?汉娜和詹姆士一定都会高兴的。”外婆心里暗想。

那一天的夜晚,等艾萨克睡着以后,勤劳的外婆就坐在椅子上,开始缝制外孙子的长袍。她特地点了三支蜡烛,小声哼着催眠曲,回想起昔日送长子詹姆士到私塾念书的情景,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微笑起来。

入学那一天的艾萨克,穿上了长及脚跟的黑袍,哭丧着脸,无精打采。一公里半的路程,是在脾气温和的外婆边哄边拉着他走完的。

史其灵顿私塾的老师是位年轻男子,史托克私塾的老师是史托克家的夫人,他们都拿着短教鞭,目光严厉。

男老师挥着教鞭,教1加1等于2。对艾萨克来说,算术并不讨厌,不过,有时也似乎很难。

“艾萨克·牛顿,1加2是多少?说说看。”

被老师以诘问的口气一问,牛顿慌张了起来。他脸颊发热,脑袋空空的,平常知道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变成难题了。

“是2。”艾萨克颤抖着小声回答。

只听到老师的桌子啪一声响,他心想:“糟了!”

“呀,是3。”另一回答,反射般冲口而出。

“艾萨克·牛顿,究竟是2还是3?”

全身血液冲上脑袋,艾萨克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目眩舌结,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艾萨克·牛顿,转向那边。”

慌张的艾萨克,被老师推着肩膀离开坐位,走路时袍布缠着脚。然后,“啪”的一声,屁股被鞭子打了一下。打得虽然并不痛,但艾萨克却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这么爱哭,怎么行?”老师大声呵叱。

“真爱哭!”

在其他学生小声的交谈中,艾萨克想回到自己的座位。

“艾萨克·牛顿,站在那边!”

艾萨克被罚站在门口旁边,他红着脸低下头,心里恨起学校来了。

在史托克私塾被教写字的时候,他内心更惊异了。要把嘴里说的话写下来,可真令人害怕。艾萨克觉得很难学习。字有大写和小写,也是件怪事。讲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是写文句的时候,偏偏第一个字母必须大写。

“简直是莫名其妙!”艾萨克心里这么认为。

艾萨克对写字实在头痛极了,这还可以忍耐,可是下课前的一件事,倒真刺激了他。

“班伽明·杰佛烈士,这里来!”

被叫到的孩子,看上去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中年的女老师已举起了教鞭。

想必是他做错了什么事。艾萨克想起他在史其灵顿私塾的事情,向那个孩子投去了同情的眼光。

“今天是你六岁生日,没错吧?”

“是的。”那个孩子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

“那么,要举行六岁的祝贺仪式,趴在地上吧。”

穿着黑袍的班伽明手撑地板,屁股高高耸起。老师高举教鞭,“咻”的一声,在空中挥舞着。

“1、2、3、4、5、6。”

教鞭抽过屁股尖锐地响了六次。

“好了,站起来吧!”

那孩子青白的脸上,有了一抹红光,好像是感到满足。艾萨克一直屏住的气息,这时才大口地呼了出来。

回家后他对外婆说:“学校是个奇怪的地方。”

由外婆一手养育的艾萨克,爱撒娇而内心胆怯。他常常木然不动,很少因为顽皮而吃上鞭子,但上课时总是心不在焉,老是在做白日梦,不知道老师讲些什么。

“那个家伙是个迟钝的呆子。”同学们都这么以为。

艾萨克从不跟人交朋友,一放学就回家,专注于喜爱的劳作,因此自然而然地离群落单了。

当然,艾萨克不会在意被同学们评说了什么。

身体不大不小,不顽皮,成绩也平常,所以老师眼里的艾萨克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艾萨克·牛顿好像被孩子们认为是迟钝的呆子。”

“孩子们说得妙啊。”

史其灵顿私塾和史托克私塾的老师们都这么想。

艾萨克从来不理会老师和同学对自己的印象,每天都像是被慈爱的外祖母推出来似的,往返三公里去上学。一回到家里他就静静地去思考自己喜欢的事情。

三一学院内的牛顿雕像

可怕的铁骑兵

1689年的牛顿

小艾萨克只要从学校回到家,精神就来了。他总是不声不响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拿起锯子或锤子,去做自己喜爱的木匠活。

艾萨克起初做些箱子、架子等就能感到满足。不久,他对这类东西感到厌倦了。

他常从山丘上下来,眺望河流。河水冲击在岩石上激起白白的泡沬,卷起漩涡,分成两道流动的水流。这种自然现象,不知为什么,总使他心里很感动。

“对了,来做些会动的东西。”

艾萨克比别的孩子更容易被会动的器物所吸引。不过,对于流动的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做什么好呢?”

艾萨克蜷坐在瓦萨姆河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地思考着。有一次,他的脑海里闪现起曾经见过的那种非常威风的四匹马车。

“马车倒是很好。”他自言自语地念着。

以一个小孩子来说,怎么能做马车?艾萨克决心制作四轮车以代替马车。

艾萨克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不管他想做什么,总得靠自己的力量来做。成功了,自己独个儿欣赏;失败了,自己一个人失望。

要做四轮车,得准备很多材料。木板、支柱、铁钉、螺旋夹等必需用品得搜购齐全。艾萨克把每星期天得到的零用钱,全部投入进去,一点一点地购集着材料。

无论如何,要做一架可以乘坐的车子,这可是一件大工程。艾萨克暗暗下定决心,于是他把工作场所从自己房间搬到仓库。也不去管学校的课程了,一回到家,他马上就会钻进仓库里去。

“艾萨克,你好像是为了四轮车而生活嘛。”外婆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

不管被外婆说什么,艾萨克只是微笑着点头。这次可能是为了要做会动的东西,艾萨克工作时的心态有点不同了。

看到仓库到深夜仍有灯光的时候,外婆总会担心地前往窥视。她先在门外探望了一会儿,然后故意咳嗽几声,打开门说:“哎呀,还在做吗?早点休息吧,否则对身体不好啊。”

“好的。”

为了使多虑的外婆放心,艾萨克像换了个人似的,会干脆地答应。外婆也就不再啰嗦,边走边回头,脚步轻轻地回到房间里去了。

四轮车的制作,最难的部分是车轮。把几块厚木板锯成圆弧,然后合并成圆板,这就是车轮。接着组合四轮车的车架,然后在两个车轮中心安上车轴,在前后两个车轴的上方放上车架,车架四面围以木板,四轮车就完成了。最后再安装简单的刹车。

当一大堆马铃薯装上四轮车,从田间坡路咔啦咔啦滑下去的时候,外婆高兴得拍起手来。可是这位小木匠却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似的,眉头一皱。

“是车轴不对劲!”

艾萨克从坡下把四轮车推了回来,仔细检查车轴的状况。因为车轴和车轮相接处,会稍微左右摇动。

艾萨克细心地修正之后,坐上了四轮车,从山丘上滑动下来,在春风中疾驰而去。只见金黄色的麦穗,流水似地向后飞逝。

克伦威尔的铁骑军

速度愈来愈快,车子也摇晃得愈厉害,艾萨克有点害怕,正想去拉刹车,突然眼前出现了两个骑兵。

用铁甲紧护身体的两个大汉,骑在马上,手持长枪,好像在等四轮车似地睨视着这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艾萨克仓促间突然决定冲过去算了。于是没有去拉掣刹车,想以飞快的速度从马旁疾驰过去。

“等一下!”

被两位骑兵瞪着,车子还是飞快地疾驰,怕得发抖的艾萨克被大得像破钟似的声音一喊,不禁用力拉住刹车。再怎么坚固的四轮车也禁受不住。

哗啦哗啦,四轮车翻倒了,车体破得四分五裂,艾萨克跛着脚从车下爬出来,两个骑兵也策马赶了过来。

“伤得怎么样?”

“啊,没怎么样。”

艾萨克低下了发青的脸,回答的声音像蚊子叫。两个膝盖一直在发抖。

“你是这个庄园里的孩子吧。”

“是的。”

“庄园主在不在?”

“庄园主?”

“大概是你的父亲吧。”

“我的父亲不在了。”

“到哪里去了?”

被大声怒喊的艾萨克,此刻差点站不稳倒了下来。

“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在我生下来之前。”

“你后来的父亲在么?”

“没有在。”

“不会只你一个人吧,住在庄园里的还有谁?”

“只有外婆和我而已。”

问了这些话之后,两个骑士示意似地互看了一下,说了一声“好了,你走吧”,便策马奔向河那边去了。

艾萨克放下了心,也不管路旁的四轮车残骸,喘着气跑回家去。

“姥……姥……”

拖着伤痛的脚回到家的艾萨克,抓住了门框,声音哽住了。

“怎么啦?艾萨克。”

在喂马的外婆,看到这种情景一脸地惊讶。

“哎呀,怎么搞的?全身都是土,还有这个膝盖……”

外婆蹲在外孙子前面,指着受伤的膝盖说:“呀,都是血嘛。”

膝盖破了,正在流血。被外婆一说,突感疼痛的艾萨克,禁不住抽噎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艾萨克。”外婆一边察看着伤口,一边以平静的口气询问道。

“被骑兵捉到了。”

艾萨克一边说着,一边心神不定地往山丘下偷望着。

“哦,在什么地方?”

“到河边的途中。”

“是不是想来这里?”

“他们问庄园主在不在。”

“嗯,接下来呢?”

现在轮到外婆不安了。她也顾不得外孙子的伤口,频频望着来路。

“那,你怎么说?”

“我说已经死了。”

“那以后呢?”

“……”

艾萨克根本就没发觉骑兵早已回去。

“他们为什么要捉我呢?”艾萨克天真地问道。

“因为你父亲是保王党。”

“保王党是什么?”

“查理一世陛下那一派的人。”

“嗯。”

艾萨克对这种事情似乎不感兴趣。

“姥姥,替我绑上绷带……”

“好,好。”

外婆这才想起来,慌忙拿了消毒用的白兰地和干净的布条进来。

“好痛啊!”

艾萨克大声叫着。伤处愈来愈疼,血还在流,所以也不能怪他。不过从这件事似乎可以看出,艾萨克没有胆量,也很怕事。

“是不是铁甲骑兵?”

“嗯。”

艾萨克的声音还在颤动。

“没有错,一定是克伦威尔的铁骑兵。”

艾萨克非常佩服外婆的知识丰富,心情已经镇定下来了。

艾萨克诞生的那一年开始,清教徒革命的风暴,仍然在吹袭全国各地。所以,被认为是保王党的牛顿家,经常受到议会军的关注。

从窗口窥视,判定没有骑马的士兵之后,艾萨克和外婆一起出来,好像小偷似地察看着周围,然后下山去取已经摔坏了的四轮车。

自制日晷仪

艾萨克从未被人呵叱过,也从未被人责难过。他虽然知道什么是悲哀,但从不知道什么是恐怖。艾萨克,见到了身着黑亮亮铁甲的骑马大汉,是一次意想不到的经验。他第一次被人呵斥,第一次感到恐怖。从此以后,艾萨克常因恶梦而呻吟。

“姥姥,骑兵很讨厌吧?”

“是的,战争最讨厌了。”

“我也讨厌打架。”

艾萨克恐怕再碰见铁骑兵,不敢再往外乱跑。瓦萨姆河的流水已不像以前那样吸引他了。在不知不觉间,他忘记了想做会动的东西。

逃跑似地从学校回来后,就坐在窗边眺望着外边的景色,拿起笔来写生,这已成为他的新嗜好。田地缓滑如波,树林散布其间,点缀了四周单调的景色。

在涂抹水彩颜料的时候,艾萨克注意到了各种颜色。他发现了类似颜色之间的微小差异。他在绿色颜料中,混以黑色、黄色或红色,却老觉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艾萨克被颜色弄得团团转。

小画家画了庭院里的苹果树。又到苹果树的树荫底下对这座白石小屋写生。攀缘在墙上的葛藤,夏绿秋红,颜色变化多端,吸引了艾萨克的注意。

剑桥大学里从牛顿家乡移植来的苹果树

秋风吹落枯叶的时候,画笔被丢在一旁。

他拿一支直直的树枝,竖立在北风吹不到的向阳地面。他一个钟头、两个钟头地趴下去观察枝影。

“艾萨克,吃饭了。”

外婆用围裙擦着手,从窗口呼叫的时候,常会被艾萨克纠正说:“比昨天早得多了。”

“不会吧。”外婆不相信他的话。

“我知道得很清楚,早三十分钟。”

“怎么知道的?”

“昨天在这里,今天是在这里啊。”他指着地面的树枝阴影说。

“嗯,有这么一回事么?”

外婆心中很惊讶外孙子的聪明。

这样的艾萨克,在学校里面竟被同学们说是呆子,真奇怪!唯有史托克私塾的史托克夫人,她和学生们及其他老师不同,看出艾萨克是一个不平凡的儿童。

“艾萨克,在家里玩什么?”

史托克夫人时常这样问。艾萨克通常不说话,只是展颜一笑。史托克夫人注视着艾萨克害羞的脸,判断他是否有满意的收获。

学校里面的艾萨克,只是等待放学而已。

可能是他在画苹果树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影子的移动,所以发生兴趣,放下画笔,改而研究日影的变化和时间的关系。

艾萨克在地面上直立树枝,详细观察了日影和时间的种种关系以后,又改用木板代替树枝,使它靠墙斜立于地面。

入冬以后,晴朗的日子很少。即使碰到好天气,却也寒风刺骨,好像要阻止艾萨克做实验似的。艾萨克虽然是怕东怕西的孩子,但因为兴趣,却变得很勇敢。他在长袍外面套上有帽子的披风,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白色墙壁上冬季日影的移动,忘记了寒冷,直到日落为止。

其间,艾萨克又在壁上画了刻度。

圣诞节又来了,艾萨克迎接他的第九个生日。学校已经放假,所以他一大早就到庭院里等待日出。整天担心着微弱的日光会消失,双目注视着淡淡的日影。

好久没有见面的母亲,由丈夫史密士牧师陪着,一道来过节。眼前摆着丰盛的圣诞晚餐,艾萨克依然沉默安静,没有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生病了?”

“平常就是这样子,在想事情呢。”外婆代他回答。

艾萨克有比圣诞节和生日更为重要的事情。

艾萨克家的庭院里,有好几块大石头,其中一块大而平的石头,被这个怪孩子选中了。只要天气好,他就携带凿子和铁锤在这块石头上“吭吭吭吭”地敲凿起来,白色石粉向四方飞溅。起初,这个初学的石匠为了保护眼睛工作进行得很慢,但他从不被工作所难倒。

在冬天的庭院里工作非常艰苦。雪天当然无法工作,即使是晴天,如天气寒冷,拿锤子的手会冻得僵硬,而且很容易发生意外。因此,这位不熟练的石匠,工作时常中断,但他决不放弃目的。

天津民族中学校园里的牛顿雕塑

“你做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外婆常常问他。

“就会知道了,姥姥。”艾萨克头也不转地回答。

艾萨克细眯着眼以防石粉和石片飞入眼中,好奇的外婆也眯着眼在一旁观看。

一天一天,艾萨克很有耐性地雕刻石头。石工和木工大不相同,进度很慢。

“会做成什么东西?不是跟昨天一样吗?”

“再想想看嘛。”艾萨克装迷糊。

“好像是锅盖。”

“咦,好像是数目字嘛,到底是什么?”

外祖母把头歪来歪去怎么也想不通。

想到可爱的孩子会不会是被铁骑兵吓坏了脑筋,外祖母曾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有没有异样。

艾萨克处理的石头是一块石灰岩。正面接受到日光的时候,白色石面会发生强烈反射从而刺痛眼睛。艾萨克的眼睛常因光耀而昏眩,或因灰粉飞入而刺痛。握着锤子的手都生了茧,真是辛苦不堪。可是,艾萨克的精神不会因此而挫顿。因为不久将要完成的作品强有力地支撑着他。

有一天,从学校飞奔归来的艾萨克大声呼叫:“姥姥!请来帮帮忙。”

他拿了两根棍棒到石头旁边,对外婆说:“要靠墙竖立起来。”

要用两根杠杆搬动石头到房子的墙壁。以九岁瘦弱的少年和年老衰弱的外婆的力量,工作进行得很慢。外婆终于放下工作,回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第二天清早,令人不安的祖孙团队同心合力地在房子南方的墙壁上,成功地把石头紧紧靠上竖立了起来。

刚升起的朝阳,像锅盖的石头中央的小突柱的影子被投射在刻有数目字的石面上。外婆双手叉腰,莞然一笑说:“很好的日晷仪!我马上就叫爱丽莎来看。”

外婆现在已经知道外孙子的作品是什么东西了。

老人家的眼光没错,这一个日晷仪做得很精确。赞叹的不只是邻居的爱丽莎而已。

史托克夫人对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而感到高兴。舅父詹姆士牧师还要求在他的教会里装上一个。

正如牧师所愿,这个日晷仪后来搬到柯斯达教会,嵌装在管风琴正后面的墙壁内,至今仍如原状保存着。

知识链接

日晷仪

日晷仪

日晷仪是利用太阳投射的影子来测定时刻的一种计时仪器,又称“日规”。它通常由铜制的指针和石制的圆盘组成。铜制的指针叫做“晷针”,垂直地穿过圆盘中心,起着圭表中立竿的作用,因此,晷针又叫“表”,石制的圆盘叫做“晷面”,安放在石台上,呈南高北低,使晷面平行于天赤道面,这样,晷针的上端正好指向北天极,下端正好指向南天极。在晷面的正反两面刻划出十二个大格,每个大格代表两个小时。当太阳光照在日晷上时,晷针的影子就会投向晷面。太阳由东向西移动,投向晷面的晷针影子也慢慢地由西向东移动。于是,移动着的晷针影子好像是现代钟表的指针,晷面则是钟表的表面,以此来显示时刻。

由于从春分到秋分期间,太阳总是在赤道的北侧运行,因此,晷针的影子投向晷面上方;从秋分到春分期间,太阳在赤道的南侧运行,因此,晷针的影子投向晷面的下方。所以在观察日晷时,首先要了解两个不同时期晷针的投影位置。

世界上最早的日晷仪诞生于六千年前的巴比伦王国。中国最早文献记载是《隋书·天文志》中提到的袁充于隋开皇十四年即公元574年发明的短影平仪即地平日晷仪。赤道日晷仪的明确记载初见于南宋曾敏行的《独醒杂志》卷二中提到的晷影图。

这种利用太阳光的投影来计时的方法是人类在天文计时领域的重大发明,这项发明被人类所用达几千年之久,然日晷仪有一个致命弱点是阴雨天和夜里是没法使用的,直至1270年在意大利和德国才出现早期的机械钟,而中国则在1601年明代万历皇帝才得到两架外国的自鸣钟,清代时虽有很多进口和自制的钟表,但都为王公贵族所用,一般平民百姓还是看天晓时。所以彻底抛却日晷仪,看钟表知时光还是近代的事。

清苦的童年

艾尔斯索普的宁静,即使是清教徒革命顶点的时期,也没受到太大的骚乱。当查理一世被杀、革命结束、奥利巴·克伦威尔取得政权以后,艾萨克再也不必担心铁骑兵了。

缺少变化的牛顿家,唯一的变化是,艾萨克一天比一天长大。主持家事的外婆,开始注意孩子体力的培养。

“艾萨克,帮一下忙。”

被叫的艾萨克,乖乖地听话,拿锄头、挤牛乳、拉马缰等,什么都肯做。

和外婆一起搭乘载货马车,到格兰萨姆镇出售蔬菜水果,是最令他兴奋的事情之一。当然,这都是在赶集的日子。马车一到镇里的广场,先找个好地点把马拴住,然后搬下货物。这些大多是田里收获的,但也有乳酪、牛油等。于是外婆和艾萨克就在大席子上把玉米、南瓜、马铃薯等分别堆成色彩丰富的几个小山堆。露摊布置好了,艾萨克和外婆就坐在摊子后面,等待顾客光临。

在紧密排列的露天摊子中,盛装的男女不断地来来往往,左顾右看,挑选商品。轻松热闹的气氛,使得人们乐意打开钱袋。

除格兰萨姆镇民以外,附近乡村的人也逐渐云集。有巧遇久未见面的亲友们的热闹寒暄;也有吵架喧哗的场面;更有小孩子连跑带跳的情景。

人愈来愈多,声声跟着愈来愈嘈杂,集内所有的人都感到头晕目眩。市集的热闹,艾萨克又喜欢又讨厌。

大科学家牛顿纪念银币

每当他见到有人站在自己摊位前的时候,就会害羞。在艾尔斯索普,即使到教会去,也见不到这么多人。

蔬菜水果堆愈来愈小的时候,艾萨克就动起脑筋来了。

“姥姥,回去的时候买水彩颜料、铅笔……”

“好吧,今天你帮了不少忙。”

心地慈善的外婆,因为钱袋越来越重,心情很好。

卖光了的人、整理剩货的人,都忙着收拾准备回去了。

“我们也该收摊了,只剩下这些……”

外婆把最后的小堆苹果,便宜地卖给路过的中年妇女,很满意地收摊准备回家。

“时间还早,我们去买东西吧。”

勤快的外婆带着艾萨克到文具店去买东西了。

咔啦咔啦!咯噔咯噔!

与来时一样,载货马车的行列陆续行进。在蒙蒙尘埃和辚辚车声中,传来活泼愉快的歌声,外婆合着节拍摇晃着身体。

只有艾萨克一人不合群。

“姥姥,我想到那边去看看。”

坐在粗糙的驾驶座,因一天的疲劳而在打盹的外婆,惊醒过来,擦着眼看着外孙子所指的方向。那边有高大的风车,在秋风中静静地转动。

“离群落单了怎么办?”

外婆对风车没有兴趣,她更担心这一路上的强盗。如果跟大队行列在一起,就不怕被劫了。

这个风车是磨房用来磨小麦的,吸引了不少旅客来观赏,是格兰萨姆的名景之一。

艾萨克开始思考风车的构造,脸色严肃地按辔而行。

“姥姥,等一下……”

少年摇醒了祖母,交代了缰绳,把慎藏在口袋内的水彩颜料和两支铅笔,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四个四方形小瓷皿内,各放着一色颜料。艾萨克放在手掌上看了又看,笑着说:“只要有这几色颜料,什么都可以画了,姥姥。”

“那太好了。”

慈祥的外婆,也像外孙子一样高兴。

艾萨克手握银铅笔,在纸片上画风车。隐在树林里看不见的磨房也画了进去,又再画上自己猜想的机械的构造。这里一线那里一线的,变成一幅奇怪的图画。

青年时代的牛顿

当外婆被这一幅又像素描又像设计图面的东西所吸引的时候,艾萨克吓了一跳。

“小心啊!”

艾萨克怕外婆分神,不能专心驾驶,特地提醒她。

外婆马上警觉起来,小心地控缰催马往前走。

艾萨克的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路上有玉米,就驻足歪起嘴嚼了起来,这个意外的美食是从前面爱丽莎的马车上滚落下来的,使得后面马车上的汉子大声吼叫。

马匹被惊的快跑了起来,车摇晃得很厉害,而且道路又太坏。

艾萨克把铅笔放进口袋里,对着怪图凝视,推想风车是怎样把小麦磨成粉的。

“艾萨克,想不想去格兰萨姆的学校?”

突然被外婆一问,艾萨克眨了几次眼。

“我讨厌学校。”艾萨克不满地说。

“你准备耕田过一辈子吗?”

已经十一岁的艾萨克,可以判断自己适不适合耕作。当他被外婆这么一问时,反而答不出话来。

“不管是做牧师也好,当医生也好,都得中学毕业才行啊。”

“……”艾萨克依然沉默不语。

“做画匠或者是木匠吧!”

被这么一说,艾萨克更为慌乱失措。

“如果我去格兰萨姆的话,姥姥就孤单一个人了。”艾萨克感慨地说。

“我已有打算了,到时再说吧。”

外婆说话的神情好像有一股落寞。

“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艾萨克似乎已经定下了心。

“对的,好好想一想吧。”

艾萨克默默点头。

十公里对马车来说也是相当远的路程。不知不觉已近黄昏,马车的行列愈来愈稀疏了。

远远地望去,越过瓦萨姆河谷的遥远的彼方,在夕阳映红的天空中,耸立着白石小屋。

艾萨克手握铅笔,在刚才的纸片边上写了几句话,诸如“红色的云彩”、“余晖夕照”、“山近黄昏”等等。他竟然想做诗了。

祖母和少年的脸,在夕阳下映得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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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车

风车也叫风力机,是一种不需燃料、以风作为能源的动力机械。古代的风车,是从船帆发展起来的,它具有六至八副像帆船那样的篷,分布在一根垂直轴的四周,风吹时像走马灯似地绕轴转动,叫走马灯式的风车。这种风车因效率较低,已逐步为具有水平转动轴的木质布蓬风车和其他风车取代,如“立式风车”、“自动旋翼风车”等。

两千多年前,中国、巴比伦、波斯等国就已利用古老的风车提水灌溉、碾磨谷物。12世纪以后,风车在欧洲迅速发展,通过风车(风力发动机)利用风能提水、供暖、制冷、航运、发电等。

风车

中国古代风车具有明显的特点,除卧式轮轴外,风帆为船帆式。帆并非安装于轮轴径向位置,而是安装在轴架周围的八根柱杆上。帆又是偏装,即帆布在杆的一边较窄,在另一边较宽,并用绳索拉紧。利用绳索的松紧和帆的偏装,它可以利用戗风或逆风,如同在船帆中一样。这种装置方式使帆可以自由随风摆动,而不产生特别的阻力,帆在外周转动的有效风力作用范围,超出一百八十度,开始转入顺风,帆还可以利用部分风力少量作业。这种船帆式风车的特色,为中国所独有。

公元7世纪在西亚——大概在叙利亚,建造了第一批风车。世界上的这个地区有强风,几乎总是朝着相同的方向吹,因此就面向盛行风而建造了这些早期风车。它们看上去不像如今所见到的风车,而是有着竖式轴,轴垂直排列着翼,与旋转木马装置上排列着木马很相似。

12世纪末在西欧出现了第一批风车。有些人认为,在巴勒斯坦参加了十字军东征的士兵们回家时带回了关于风车的信息。但是,西方风车的设计与叙利亚的风车迥然不同,因而它们可能是独立发明出来的。典型的地中海风车有着圆形石塔和朝向盛行风安装的垂直翼板。它们仍用于磨碎谷物。

西方风车的不同之处在于翼板环绕着垂直面而转动。因为风在欧洲比在西亚较为变化不定,所以风车还另有一个机械装置,以使翼板面对着风来的方向转动。

风车在如今已很少用于磨碎谷物,但作为发电的一个手段正在获得新生。“装有发电涡轮机的农场”是由驱动发电机的大型风车组构成的。

近代风车主要用于发电,由丹麦人在19世纪末开始应用,20世纪经过不断改进趋于成熟,功率最大达到15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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