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

人民公园

记忆还是新的,如昨天。

人民公园不在闹市区,独居小城的一隅,落个清静,横扫老城的变迁没有妨碍人民公园的生存。现在,人民公园还在,并且依然绿的是树,红的是花,动的是水。只是在小城人的心目中人民公园也变了,被其他喧闹的文化习惯渐渐地排挤出了小城人的生活。记忆中的人民公园定格在照片中。

鼓楼路路牌

无论翻开小城人哪家的相册都可以看到主人在人民公园里的身影。我家也不例外。妈妈的照片小得只有一寸,拍的却是全身,还是黑白的。从背景看是在公园的亭子前拍的,妈妈笑得很灿烂,但这种照片分辨的可能性仅局限在我们家,不说明情况基本看不出是谁,脸部的大小跟防伪标志差不多。那时的照相馆很用心,会将照片的图像部分设计成心形或者圆形,照片的大小也是不等的,边角切了规则的花纹,底边留下了很大的空白,印着“东台人民公园留念”的字样。

影集里我儿时的照片基本都是在人民公园里拍的,记忆中的童年不在那里,但有证可考的童年留在人民公园。猴子脸庞的滑梯是我家小字辈必备的一张留念,大概是我们依次爬上去再依次笑一下的结果。比较高档的照片是在假山瀑布前出租的一辆玩具小汽车上拍的。那时,谁自家拥有辆可以让孩子坐进去的玩具汽车,这样的事想都没有想过的,也没有超市门口投一枚硬币就可以唱歌摇晃的电动车,所以到公园里留张影就是件很开心的事了。照片上的我穿着请裁缝做的一身白西装,西装的胸襟上还有洗不干净的污迹,抿着嘴,笑得很腼腆,那一定是愉快的一天。

现在看来最滑稽的照片也是在公园里拍的。照片上的我穿着骑马的行头,披着披风,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就这,你会觉得不搞笑吗?对,关键是这一切都是个纸架子。拍照片时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爬上小凳,将自己的脑袋填到整个架子的空缺处:人头部分。这样的照片在当时不仅能吸引孩子,同样可以打倒大人。那是个没有什么文化休闲的年代,大家总以新奇的目光关注着一切新事物,仿佛个个都是刚出生的孩子。所以春节晚会现在年年遭人骂也可以在这儿找到答案,那时候人们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人民公园的留影处除了这些,就是瀑布前、木船上、亭子边和登月火箭下了。登月火箭是公园很早引进的娱乐项目,记忆中的娱乐项目除了滑梯就是它了,在公园里,它是绝对的主角。买了票就在铁栏杆外排队。栏杆外,经常看到因为要花钱而不肯让孩子玩的家长在“教育”蛮横哭泣的孩子,家长一边在说着“不能坐,你看会把头转晕”“你看,上面的姐姐吓得直叫”之类的话一边在拽着孩子走。这里聚集更多的则是玩过后兴奋的孩子们,他们让家长的话显得苍白无力。所谓的登月火箭其实就是个大转盘,外表更像个飞碟,游客两个两个地坐在椅子中间,围成了一个圈。开关启动后,就以圆心为中轴快速地旋转,为人带来片刻的愉悦。就是现在这个很少有人问津的简单的娱乐项目会让童年的我开心很久,每次还会有妈妈陪同坐,因为怕出现意外。现在想来,撇开这种简单的游戏根本不会有什么不测不说,即使出了什么岔子,妈妈又怎么抢救得了我呢?现在在登月火箭的周围已经有了一大圈的娱乐项目,如今的孩子也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样一台老旧的机器上,而当我走过登月火箭,耳边还能传来儿时的欢笑。

影集里还有一套系列的公园照,这是我们这么大的年轻人都有的、小学一至四年级的集体照。小学时,每年春天学校都会组织到人民公园春游。大家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学校浩浩荡荡而来,在草坪上吃点带来的食品,唱几首歌,跳几支舞,关键的是排好队在登月火箭前照张合影。照片只有现在普通的五寸照那么大,却塞了一个班近六十个人。大家头挨头地或坐或站,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照片上的我戴着中队长的两道杠,骄傲地笑着。

长大的我偶尔也会去趟公园,大都是在过年的时候,带上表妹,也带上相机。公园的游人还是多的,很多是在陪孩子。但当初吸引我的地方已经不再能吸引他们。他们会在动物园里逗留,会在小吃摊边逗留,会在骑马场逗留。草坪边,猴脸的滑梯和登月火箭还在,却显得很苍老很滑稽,仿佛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大头娃娃的面具在招揽路人的注意。可惜,它们已经唤不起孩子们的兴趣,唯一可以唤起的是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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