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孔子与子路关系:忘年之交还是冤家对手?
孔子一辈子有七十二个弟子,可是和自己有过节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子路。
那么,这师徒俩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友还是敌?如果是友,二人为何还会产生过节?如果是敌,怎么又能同室相处多年?
还是先从子路的出身背景说起。
子路其实本来不叫子路,叫啥呢?叫仲由,子路不过是他的字而已。子路的老家是卞这个地方,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完全没有开化的“野人”。这个野人当然不可能像是神农架传说中的野人,而是说子路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职业,属于待业小青年,喜欢到处游荡,无拘无束地生活。问题是那个时代可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的,当然也不能想到处游荡就能到处游荡的,那是个战争纷繁的乱世,做驴友是需要很多资本的。
子路刚好具备这些要求:他个头高大,好勇斗狠,性格粗豪,一看就知道一把打架的好手。有一次他在路上碰见孔子,于是不由分说就要和孔子干起来。
孔子虽然身长九尺六寸,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呀,打架的功夫方面,显然是远远不如子路的。史书上没有记载孔子和子路是怎么打起来的,也没有说二者是怎么发生矛盾,不过结果是孔子被雄鸡公猪装饰的子路给打败了,还着实被羞辱了一番。
自此之后,二人就成了冤家。
不过孔子心胸开阔,并没有记仇,与子路接触一番之后,孔子觉得子路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还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马上就想到对于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战,于是孔子就慢慢地诱导子路,而内容则是他的礼乐那一套。
要知道子路是个粗人,凡是粗人,又都很向往崇敬有文化的人,就像今天乡镇企业家的办公室里面,总喜欢摆满豪华的精装大部头书一样。孔子慢慢地居然把子路给驯服了,脱掉了原来那一身雄鸡公猪的皮,换上了儒者那种温文尔雅的衣服,并且还拜在了孔子的门下。
对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弟子,孔子的表现很是奇怪。子路向他请教学问的时候,孔子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子路,而从来不会爽爽快快地倾囊相授。子路问孔子怎样才能处理政事,孔子就吐出来四个字:“先之,劳之。”
在背后,孔子一反他对子路惜言如金的风格,还对别的弟子说子路的坏话,这些坏话呢,大都比较长,例如:“凭借片言只语就轻率地马上去做出决断的,那就是子路这样的人啊!”“善用才能的人才能被称为人才,子路好勇得太过分了,所以不可取。”“穿着狐皮大衣的人和穿着破旧的袍子站在一起,而不感到羞愧的,只有子路这个人。”“子路的学问呢,就好像还没有进入内室,只是登上了厅堂。”这句类似诅咒的话是最恶毒的:“子路最后是不会得到善终的。”诅咒人家不得好死,这就有点儿过分了。你说人家学问不好,那是你的原因,因为你不愿教人家。孔子神机妙算,不愧是至圣先师,后来子路果然不得好死,跟老师的诅咒,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在人品上说子路的坏话之外,孔子还去堵塞子路的仕途。子路有没有仁德?季康子这样向孔子打听。孔子呢,只是环顾左右而言他:“可以让他管理千乘之国的军事,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仁德。”言外之意,当然是子路没有仁德了。子路在出任季氏家臣的时候,季孙这样问孔子:“子路能担当大臣吗?”孔子回答说:“也就是候选人而已吧。”
但无论如何,子路后来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担任了卫国某大夫家的邑宰。但不幸的时候,后来在兵变的时候,子路被人给包围了,最后留下了一句临终遗言:“君子虽然可以死,但帽子可不以掉下来。”说完这些话后,子路从容赴死,还把断了的缨穗系好。
从上面的故事中,可以知道,子路临死的时候,已经要知道维护君子的形象了。这说明他已经受到了非常深的儒家思想的影响。
还回到原先的故事中来。孔子非常了解他的学生,他得知卫国内乱的消息时,就预感子路会死。他说:“磋乎,由死矣!”不久,果然传来子路死讯。
不是孔子有什么特异功能,能预测生死,妙算未来,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学生了。他深知忠于职守、爱国爱民、疾恶如仇的子路,怎么也不会在这内乱中谋逃活命,而只会以身殉职。
听到子路的噩耗时,孔子痛苦万分,回想自己与子路多年的交往,孔子不禁感慨万千,泪流满面,这也可以看出孔子与子路的关系非同一般。关于这一点,有一位学者曾分析说:“孔门弟子三千,子路在其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孔子对子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不倦的教诲,称赞子路是个勇而无惧、果断干练、擅长政事、知‘仁’‘礼’、懂孝道的人。子路追随孔子周游列国,同时也给了孔子无尽的支持和帮助。尽管如此,孔子和子路师生二人在言语上也有许多正面冲突。究其原因在于子路直率无讳的性格和孔子与子路之间不同志向以及孔子和子路之间的师徒兼朋友的双重关系等。”(李竞艳:《试析子路与孔子的关系及其成因》,载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
所以从这些材料来看,终其一生,孔子都并没有把子路完全当做一个自己的仇人,而是对他非常了解,完全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忘年之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