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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实,转眼到年底,全年训练战果要有个汇总检验。

部队全副武装进行野外拉练。

时间:一个月。

科目:千里行军;班、连、营进攻演习;团合作、师合作。

地点:河南、山西交界处的太行山腹地林县。

我们单兵负重大约70~80斤,除了武器弹药外,还有个装了三天干粮的米袋子。当时,每班只有两个脸盆、两把工兵锹。我抢着携带其中的一个脸盆和一把工兵锹,挎包里还要比别人多装一本《毛泽东选集》,用来在休息时间组织学习。全身装戴完毕,煞是威武,就是有点儿沉。后来行军一走动起来,才感到多一丁点儿东西都很累赘。

我们第一军是国家一级战备值班部队,也是当时全军装备最好的作战部队,步兵第一师全是骡马化,而不是现在的机械化、摩托化。一个步兵营有三个步兵连、一个火炮连、一个机枪连,火炮连和机枪连全部配置骡马,驮着八二迫击炮和营属重机枪。团营首长全部骑马,整个行军部队看不到一辆汽车。

当时,军委副主席贺龙元帅说:“我军就是要用骡马化战胜美蒋的机械化。”

后来,部队翻越太行山也证明了:“骡马化”在一定的地理环境下,的确具有不可小视的优势。即便是现在,走在世界军事改革前沿、讲究信息化作战、单兵武装到牙齿的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山沟沟里,也郑重其事地训练士兵和毛驴子的协同呢。

我们千里野营拉练,不只行军,还带实战背景,边行军边搞战术演练。一天下来人困马乏,晚上还要野营站哨,第二天继续强行军。走了刚三天,我脚上就打了水泡。不光我,很多学员早都起水泡了。水泡虽然不是大毛病,可疼起来都龇牙咧嘴的,太有碍观瞻了,而且也的确影响行军速度。卫生员便用个土招,拿头发一一挑破我们满脚的水泡。后来一想,头发上细菌那么多,可居然大家谁都没有感染。部队继续前进,士气又回来了,谁也不掉队。

一次夜行军,同时演习攻击山头,正赶上大雨滂沱。我们冲上山顶后,部队就地休息。天上下着雨,地上到处是水,没法躺卧,只好披着雨衣坐在地上睡觉,蜷缩一团,居然睡得挺香。

白天负重行军,一小时走上五公里,休息十分钟后,继续跋涉。刚开始我还挺讲究的,休息时把背包放下来,活动活动四肢,后来累得一听休息号响,赶紧找个小土坡就势一躺。两条腿蜷起来控一控血,身后的背包也不解了,就听到脸盆被地面的石头挤得嘎嘎作响。

到了宿营地,班里仅有的两个脸盆先用来烫脚,再用来打饭。没有筷子,就用手抓着吃。当时可顾不得脏不脏,有没有脚气,恶心不恶心,以吃饱为原则,行军打仗,饿着肚皮可不行,这点我深有体会。

记得有一次,全班做好干粮,分配到我时,我怕走路背起来沉,就少拿了几块干粮。第二天强行军,末了还要攻山头。当时一个个又饿又冷,而我口袋里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冲到山顶时,我两腿一软,眼前一黑,一头栽到地上……后来,是班长把他仅有的几口干粮从挎包里掏出来,上面还沾着肥皂屑,喂给我吃。肚子里有了垫底儿的,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吃一堑长一智,我彻底认识到身体绝对是革命的本钱,行军打仗,少带什么也不能少带干粮!

部队从汤阴出发,绕过鹤壁、焦作,返回甘县。翻过太行山,跨越漳河水,一路上秋风送爽,景色宜人。

虽说强行军、夜行军很苦,但我们士气高昂。飞行学员处处争先,各显神通。行军间歇,有演文艺节目的,有写宣传板报的,有给老乡做好事的,有帮陆军战士扛机枪的。我当时负责组织全连学文化,学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连长常建斌也夸奖说,飞行学员撑起了连队半边天。

到了野营目的地后,全连分散到当地各个村庄,开始半个月的野外训练。天天早出晚归,不是练攻山头,就是练守阵地,总之是把在部队营区训练场上练习的单兵作战动作,要全部运用到野外带有实战背景的训练中来,要“练为战”,不能“练为看”。

陆军战斗力的强弱,最终体现在以步兵班为基础的“200米冲击”上。那可是硬功夫,为此我们每天都练习爬山头,炸铁丝网,开辟通路,炸碉堡,搜索堑壕,与“敌”近距离格斗。我们搞了营、团、师三级合练,但最为激动人心的是“班实弹进攻”演习,由师部考核组下连考核,每个步兵班都要考,看看“200米冲击”谁的速度快。

考核我们班时,每个战士都发了新子弹、真的手榴弹、炸药包和爆破筒,连里的六○迫击炮、四○火箭筒、火焰喷射器也配置到班里。我担任班里特等射手,专门消灭“敌”流动观察哨,要求第一时间发现,首发命中。

考核开始了!考核组看着秒表,发出进攻信号。听见班长在阵地前简短布置进攻任务,我的心便狂跳不已。这时,我要观察“敌”阵地出现的头靶或胸靶,要一枪命中,否则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还好,前方小树林里时隐时现露出胸靶,我立即瞄上,由于过于紧张,枪口总是抖动,我做了深呼吸,闭眼平静一下,按平时练的出枪要领,很快瞄准击发,所幸一枪命中,枪响靶落,我的特等射手任务圆满完成。

接着,班里发起冲击,在“敌”火力下,战友们一起匍匐前进,近敌100米处要射击对方堑壕出现的无数个头靶、胸靶、机枪靶,要全部命中才能前进。打完“敌”靶后,要炸开“敌”铁丝网。我奉命往“敌”铁丝网柱子上挂炸药包,当然是低姿匍匐前进,以最短的时间拉响导火索。当时手抖得厉害,我挂上炸药包后滚到一边的弹坑里隐蔽。很快,炸飞了铁丝网,开辟通路。

我部迅速冲到“敌”阵地前沿,又遭遇“敌”火力点。班里的爆破手很快冲上去用爆破筒炸飞了“敌”碉堡,我们其他人也向“敌”碉堡扔手榴弹,不求远,但求准,目的是把守堑壕中的“敌人”炸死。这些动作我们完成得也很漂亮。

最后,我部冲上“敌”阵地做抵近射击,消灭残敌,并沿着堑壕搜索“敌人”,遇个别“敌人”反抗,做近距格斗,穿上护具拼刺刀。至此,“200米冲击”全部完成。

我们排耗时最短,是全营第一,成绩优秀。唯一的缺憾是副班长的右耳朵在冲击“敌”战壕时,被手榴弹碎片炸掉一层皮。

拉练结束,我们又千里行军返回营房驻地,一路上尽享太行山的风光,心情格外舒爽。一个月的野外训练,我们个个身强体壮,行军也不感觉累,返回营房时,没有一个人掉队。

1964年是全军掀起训练高潮的一年,部队战斗力大大提高的一年,也是我们空军学员茁壮成长的一年,大家除了分别当上投弹能手、特等射手、刺杀标兵之外,全部被评为“五好战士”。我则是三项能手集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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