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
刚从剧院看戏回来。看的是《霍万斯基之乱》一剧。到家后就想写点东西……第一场我听得罕见地认真。总的说最初几场我听得都很好。同时注意观察全剧的过程,个别演员的表演,尤其关注乐队的演奏和指挥的动作。
我觉得,音乐中俄罗斯风格有些单调并令人厌倦。然而,格林卡这位作曲家无人可以超越。就连里姆斯基-科萨科夫这位谱写了众多俄罗斯歌剧的作曲家也自称是“格林卡的弟子”。而我对《霍万斯基之乱》这部歌剧的态度基本上是安然的。尽管在剧中有些戏剧性片段,可音乐处处四平八稳,甚至有些单调……我很想听到一些爆发式的片段、悲剧性的欲望——但这类东西没有。
……中场休息时间,我发现了一位年轻的姑娘。她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立刻就十分喜欢上了她。最后一场听得很不好:心里总在想她。我很喜欢她,可她并不知道这点,我也许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最糟糕的是,我很快就会忘掉她的脸长得什么样,这让我心里很郁闷。我贪婪地盯着她,竭力想记住她的模样。在一场剧中的时候,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令我十分不安。我已经判定她的肺有病,心里感到有点担心。她的脸长得很好看,甚至很漂亮。她身着白色大翻领,打着一条蓝色领带。她身上穿的一切很得体。与她坐在一起的是两个讨厌的大学生。
我在脑海里想复原她的形象,可这时发现这个形象相当模糊,并且很快就忘掉了。
回家路上我生自己的气:能轻易地记住大街上、电车上的几十张面孔,可就是这张可爱的小脸这么快就忘掉了。
现在我就开始想入非非:我沿着大街走,遇见她,她独自一人(一定是她),我走到跟前与她相识,之后我们一起去看剧……我立刻就编出来我将对她说些什么……
如果我在街上遇见她,就立刻能认出她来,并久久地记住她的那张脸。
我坐下来要写另一件事,立刻看见了之前写的最后一句话“只要遇见她就好”。这句话还散发着昨天的,遥远的昨天的气息。今天我想起这位姑娘只是在早晨,只有一次,之后就再没有想到她。
最近以来我不知怎么开始明显地感到了自己的幸福。其实,我具备成为幸福人的一切必要条件:有音乐素养,受过教育,有清洁的房间、崭新的礼服、高质量的大衣、贝多芬的奏鸣曲——那还要什么呢?
即使有人给我二十卢布,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花。当然,我会把它们花掉的:买些曲谱(并不是我弹的),再买一台风琴和某些东西。需要“努力”把钱花掉。但只是没有强烈的花钱愿望,可有小小的、近乎无所谓的花钱愿望(钱我是有的,足够去看剧)。
现在,我坐在自己房间里学习德语。
我给自己端进房间一杯茶。我喝着茶,全身传遍了静谧、舒适的感觉……还有了一种居家生活情调。
一只镀镍灯泡上映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品茶。我似乎觉得我从上方的某个地方观看着雅·奥谢茨基这个小人,观察他的生活。他是如此微小的一个人。
一片静谧……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