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信与迷信

理信与迷信

人之行为,循一定之标准,而不至彼此互相冲突,前后判若两人者,恃乎其有所信。顾信亦有别,曰理信,曰迷信。差以毫厘,失之千里,不可不察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是因而后有是果,尽人所能信也。昧理之人,于事理之较为复杂者,辄不能了然。于其因果之相关,则妄归其因于不可知之神,而一切倚赖之。其属于幸福者,曰是神之喜而佑我也,其属于不幸福者,曰是神之怒而祸我也。于是求所以喜神而免其怒者,祈祷也,祭告也,忏悔也,立种种事神之仪式,而于其所求之果,渺不相涉也。然而人顾信之,是迷信也。

础润而雨,征诸湿也;履霜坚冰至,验诸寒也;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符诸情也;见是因而知其有是果,亦尽人所能信也。昧理之人,既归其一切之因于神,而神之情不可得而实测也,于是不胜其侥幸之心,而欲得一神人间之媒介,以为窥测之机关,遂有巫觋卜人星士之属,承其乏而自欺以欺人:或托为天使,或夸为先知,或卜以龟蓍,或占诸星象,或说以梦兆,或观其气色,或推其诞生年月日时,或相其先人之坟墓,要皆为种种预言之准备,而于其所求果之真因,又渺不相涉也。然而人顾信之,是亦迷信也。

理信则不然,其所见为因果相关者,常积无数之实验,而归纳以得之,故恒足以破往昔之迷信。例如日食、月食,昔人所谓天之警告也,今则知为月影、地影之偶蔽,而可以预定其再见之时。疫疠,昔人所视为神谴者也,今则知为微生物之传染,而可以预防。人类之所以首出万物者,昔人以为天神创造之时,赋畀独厚也;今则知人类为生物进化中之一级,以其观察自然之能力,同类互助之感情,均视他种生物为进步,故程度特高也。是皆理信之证也。

人能祛迷信而持理信,则可以省无谓之营求及希冀,以专力于有益社会之事业,而日有进步矣。

[译文]

人们的行为,都是遵循一定的标准,才不至于相互发生冲突,前后判若两人,做到这些依靠的就是信仰。信仰也有区别:一是理智的信仰,一是迷信。行为之初也许差之毫厘,结果却会造成巨大的差异,所以我们不能不认真注意。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什么样的原因,就有什么样的结果,这是人们普遍相信的道理。糊涂的人,对于较复杂的事理,就不能明察。对于因果相关的事情,把事情的起因妄自归结为不可知的神,并将一切都依赖于神。遇到自己幸福的事情,就说是神因高兴而暗中保佑我;遇到自己不幸的事情,就说是神因发怒而嫁祸于我。于是就千方百计地去做让神高兴而息怒的事情,比如祈祷、祭祀、忏悔、设立种种敬神拜神的仪式等等,但这些与他们所期望的结果毫不相干。然而人们却仍然相信它,这就是迷信的行为。

房屋地基潮湿,就是天要下雨的征兆,这是从潮湿的现象中总结出来的规律;地上起霜就要结冰,这是从寒冷的现象中验证出来的规律;尊敬别人的人,别人也常常尊敬他,爱护别人的人,别人也常常爱护他,这是从人之情理中验证出来的规律;发现什么原因,就会由此推断有什么结果,这是人人都能相信的。那些糊涂的人,已经把一切原因都归结于神,而对神的心情又不能如实预测,于是便产生侥幸心理,想找到一个神与人之间的媒介,以窥探神的心情,这样便出现了巫婆神汉和打卦算命的人,他们利用人们心存侥幸的心理自欺欺人:假托自己是天神的使者,或者吹嘘自己先知先觉,或者用龟甲蓍草来占卜,或者用星象来推算,或者释梦作为预兆,或者观察别人的气色,或者测算别人的生辰八字,或者察看别人祖坟的风水朝向,所有这些都是为他五花八门的预言做准备,但与人们所寻求结果的真正原因又毫不相干。然而人们仍然相信它,这也是迷信。

理智的信仰却不是这样,信仰者们所分析的因果关系,常常是通过积累无数的实践经验而归纳出来的,所以能够破除以往的迷信。例如日食、月食现象,古人说这是上天对人类的警告,其实今天我们知道这是由于月球或地球偶尔遮住太阳而造成的,并且可以预测再次发生日食月食的时间。流行的瘟疫,古人认为是神对人类的惩罚,今天我们知道是由于微生物的传染造成的,并且可以预防。人类之所以能超出万物,古人认为是天神在创造万物的时候,独独给予人的很多;今天我们认识到人类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只不过由于他们观察自然的能力,同类之间相互帮助的感情,都比其他生物种类进步,所以进化的程度很高。这些都是理智的信仰的有力证明。

人类如果能破除迷信而坚持理智的信仰,那样就可以省去许多毫无意义的祈求和希望,专心致力于有意义的社会事业,并且天天有所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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