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抚仙湖记

游抚仙湖记

流玉的溪,抚仙的湖,都是极美极好听的名字。所以一到玉溪,听说要去笔架山下的抚仙湖,便荡起了一脑子的碧波绿水——抚仙湖名也有典故,说是远古时有姓肖和姓石的两位神仙结伴神游,痴迷这万顷清波,于是搭手抚肩地看,看着看着,竟一时忘了归期,遂在湖畔陶醉化石,耸立成了两座石峰。天下湖泊叫“仙人湖”“天仙湖”的怕不少,但都没有这一个“抚”字妙趣,让人心旌摇荡,如痴如醉。几天的劳顿,便随抚仙湖的出现一扫而光。

下了车,沿着湖岸走,满目都是涌动的湖水。阳光照在上面,远处湖水幽蓝,果真宛若闪闪发光的蓝宝石;近处湖水清澈见底,也如一湖晃动的碎银。深邃透明的湖水,碧绿与蔚蓝次第展开而去,浩浩渺渺——奇妙的是转过大蛤蟆石,湖面突然起了变化,大风骤起。有风就有浪,做惊涛拍岸状。一湖之水,一动一静如此分明,这在别处也是少有的。退出风浪口,悄然看湖,湖还是一望无边,望到的是影影绰绰的逶迤的青山。时节虽是冬天,听说京城里还飘起了入冬后的第四场雪,这里却温暖如春。当地人说,要是天气好,这里还可以看到“青鱼弄月”的景象。想那必定是有月的晚上,明月天上,几条浑大的青鱼簇拥水里,轻弄月影,当然美妙。蹲下身子,掬一捧湖水含在嘴里,甜甜的,滑落在指尖的水像一匹绸缎。难怪人们称这湖水是清醇的美酒,是仙人浴后的琼浆了。

湖山幽静,人走在岸上无法转个来回。便看湖边沟沟岔岔,这沟汊当地人叫“渔沟”。凡是渔沟处,必有水车,还有一种叫“倒须笼”的竹笼,说是到了每年立春,这湖里就有一种叫“抗浪鱼”的从深水里浮出来,成群结队、浩浩荡荡拥到岸边沙滩、礁石,寻找流动的清泉,抢水产卵。那时渔民们踩动水车,湖水从渔沟涌向泉池,鱼也会顺着渔沟游进沟中的竹笼,竹笼内有一排有着尖刺的“倒须”,鱼进了竹笼就再也游不回去。渔民将鱼取走,渔沟和竹笼里只留下鱼产下的鱼卵,渔民们又轻轻地将鱼卵放回湖中。百里湖边,那时节浮起一片银光,煞是壮观。时令不对,没有见到那些叫着怪怪名字的鱼儿,只是一时兴起,便车起水车嬉闹一番。主人介绍说,那鱼名字叫得古怪,却极爱干净,只要湖水稍一浑浊,鱼们便掉头而去。决绝如此,说鱼有洁癖,怕是不对,想来还是对人有提防之心。

到了湖边,自然要游湖。没有那种烧柴油的游艇,只有人力脚踏的。二十几人早已按捺不住,欢呼雀跃着就上了船。同行中有“大校”之称的作家沉石自称指挥,立在船头,名编名嘴李培禹自告奋勇地掌舵。作家凸凹和一友在前,我和名小说家刘庆邦居中,用脚踩。只一会儿,船就不听使唤起来。船入湖中,湖水也变得狰狞起来,巨浪汹涌,水高船晃,船上很快就是一片惊呼。我踩了一会儿,感觉不妙,忙问培禹兄,知其死命将舵打得满满,一脸绿色。于是舍了踩踏,自个儿跑到舵边,舵已被知其不妙的帅哥评论家陈福民接在手中。于是果敢传达指令,船这才听使唤起来……原以为坐船游湖,独享抚仙湖之水韵,却被自己弄出一船的惊吓。培禹兄后来说,他一怕船覆水中,二怕滨老突发心脏病。及至上岸休息时,培禹兄依然心有余悸——滨老者,著名漫画家、魔术家,八十有四。说笑间,再来湖边,只见湖水静若处子,刚才的慌乱已恍然如梦,让人弄不清楚是湖动,还是心动了。

美丽之处也有惊险。夜宿抚仙湖的“女若别墅”,越发品出湖的生动。偌大湖山,四处风景,有被称为“云南第一岛”的孤山,有尖如竹笋的玉笋峰,有状若笔架的笔架山,水下还有一座旧城。我们夜宿的地方只不过是波息湾——顾名思义就是波浪平息的地方。想起下午的游船,也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在浪口,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惊险呢。于是起身作文,题曰《游抚仙湖记》,给自己压惊。再静静枕着抚仙湖,随息波渐渐睡去。

2009年12月6日,北京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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