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的匈奴生活

张骞的匈奴生活

1

公元前177年和175年,匈奴两次击逐远游牧在今甘肃河西走廊、祁连山北部和居延地区的大月氏仓皇西迁,进而彼时蒙古高原上成为最强草原帝国。“从此,他们控制了东戈壁的南北两面:在外蒙古地区,单于在鄂尔浑河地区,即后来被称为哈拉和林附近建立起一座单于庭帐。在内蒙古地区,他们是在万里长城的脚下。现在他们的骑兵已经敢入中国境内。”(《草原帝国》)按照勒内·格鲁塞的这一个说法,可以肯定的是:老上单于在冒顿辞世之后,尤其对月氏的打击,使匈奴在蒙古高原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而自老上单于辞世,军臣只是在疆域和政体上承继了冒顿和老上,但精神上,却逊色不少——匈奴败落的源头应当是从马邑之谋开始的。

从这一商贾与边将乃至皇帝之间的达成一致的阴谋当中,军臣单于看到了西汉某种可怕的东西。这种东西或许不是汉朝的将军和兵士,也不是它的疆域和风俗,而是自上而下的一种抗击和剿灭匈奴的雄心——这种精神力量贯穿了汉武帝对匈奴的每一次战争,也是那些与匈奴屡次交手,或胜或败的将军们的一二贯之的强大精神支柱和力量源泉——在组织反击前,汉武帝与他诸多臣子经过一番思量,最终制订了联合大月氏、康居、大宛乃至一切匈奴的敌人和非敌人,共同举兵合击,将匈奴置于死地的战略设想。

这时,汉与匈奴“和亲绝”。那时候,匈奴刚刚击败了大月氏,老上单于稽粥把月氏王的头颅割下来,做成了精美的镶金酒器。剩下的月氏人继续向西逃遁,沿途寻找有力的支持者,和他们一起回击匈奴。可是,沿途的国家和部落都惧怕匈奴,委婉推辞了。汉朝也想彻底消灭匈奴,听了这些传说,就想派遣使者前往西方。可是,匈奴是必经之地,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所以公开招聘可以完成出使任务的能人贤者。

面对匈奴不间断的杀戮和侵略,从失败马邑之谋开始,汉武帝转变对匈奴的策略,他想的是“以战止战”,而不是委曲求全。在今天看来,汉武帝的这个决定依然正确——对于自誉为“冠带之室”汉帝国而言,对于“盗寇之国”匈奴,唯有彻底将之击溃,方可一劳永逸。

但是,对西域的陌生,使得这个战略设想有些不切实际或者说不够清晰完整,在连番讨论之中,汉武帝及其臣子们决定先行摸清陌生的“西域”到底有多远,倘若出击,取胜把握到底有多少。

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历史上贯通丝绸之路的“为人强力,宽大信人”——张骞横空出世——其功业,堪与丝绸之路早期先驱者亚历山大帝的相比。

在丝路的这一端,张骞是向着丝绸与梦想,政治和宗教,文化和文明迈出第一步的中国勇士,一个在荒芜路上刻下鲜明中国身影的开拓者。他的磨难与其对西汉乃至后世的影响,与汉武帝完全可以并驾齐驱。

2

张骞行程开始了,他和堂邑父外,不过百余人。出长安,马不停蹄。过秦岭,只见高峰耸立,遮过云天,密林深处,百兽环伺,奔腾呼啸,而悬崖峭壁上,犹有树木及灌木青草。

由武都而陇西,骑都尉公孙燕闻张骞一行到来,亲自到城外迎接。见到这位早年一起抗击匈奴的同僚,自然十分高兴。日暮,公孙燕都尉府内,张骞与公孙燕宾主落座。畅饮间,张骞忽然想起故里陇西成纪的飞将军李广,言谈中,满是赞赏——公孙燕笑道:“飞将军李广可是当世英雄,不夸张地说,能比赵国的李牧。他一直在抗击匈奴,积累了那么多的战功,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至今也没封李广为侯。李将军现在镇守右北平,匈奴闻风丧胆,不敢靠近。环顾当朝,匈奴惧怕的,只有李将军。”

张骞借着酒意,也说:“当年,李将军在雁门出击匈奴,深入千余里,匈奴逃得不见踪影。第二天,返回途中,李将军突然遇到匈奴骑兵。沙漠地带作战,是匈奴的强项,李将军却浑然不惧,带老幼千余人,迎面袭击匈奴。”

说到这里,张骞满饮一杯酒,接着说:“稍后,匈奴突然大兵合围,李将军一边杀敌一边突围,为震慑敌人,李将军跨马射箭,连射匈奴千户长十几名。后来,叫军士们脱下战袍,找了一个空地,席地而坐。”

公孙燕说:“将军真胆色!”

张骞笑道:“匈奴以为是诱敌之计,在远处踌躇盘旋良久,自行引兵而去。”

公孙燕捋了胡须,道:“李将军真是大汉的良将,边境的盾牌。要是在文帝景帝的时候,早就封侯了!”

张骞说:“国难出将军,盛世难建功。现在,皇帝陛下决心消灭匈奴,雄才大略可见一斑。此时,你我当殚精竭虑,为皇帝分忧!”

公孙燕猛然站起身来,端起一樽酒,对张骞道:“历来将军以武功传世,文臣以良言彪炳,为将军刚才这一番话,你我同饮一樽!”

次日清晨,清冷的风吹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张骞辞别公孙燕,踏上向西路程。至大河侧,尚有山峦,犹如黑色蟒蛇。时断时续,张骞一行白天择密林休息,星斗微明,骑马西行。至令居皋兰山,迎面看到自苍茫山谷之中蜿蜒而来的大河,携带着黄色的泥浆,滚滚奔流。

至五龙口左侧山坡,匍匐在高山,风吹群草。张骞一行时常躲在石崖和松林中,吃熟肉干粮,生怕炊烟引来匈奴。过了五龙口,迎面是只长有稀疏扎人硬草的戈壁滩。南侧祁连山冠盖洁白。北侧的低矮山岭寸草不生,一色风化岩石,奔跑着一些形状奇异的小动物,还有不少红蚂蚁。

举目北望,黄沙如锥,茫茫千里,苍茫得令人晕眩。张骞走了几天,水没有了,只能黄昏跑到对面的山下灌取。如此几天,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唯有南侧山顶上,游弋着一些洁白或者黑色的羊只,还有一些动作缓慢的庞大动物。在山后,沙漠有狼群,有月亮的晚上放声长嚎。间或有一些全身赤黄的羊只,奔跑如飞。

张骞已离开长安两月,所带百余人马中,一些体弱者返回故地,还有十数个,突感风寒,久治不愈,死在路上。有一天下午,张骞站在一片密匝匝的沙枣树林中,朝着看不到尽头的西域张望。他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哪里,究竟是不是西王母所在的瑶池仙境呢,那里神仙成群,天地不分,奇装异服的人们骑马奔梭,往来无羁,过着一种与汉王朝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一个使团和一群勇士,在庞大、遥远、无尽的路途面前,再大勇气也只能是一种信心,而绝不会代替脚步,瞬即千里,眨眼即往。到焉支山,张骞被山上传来的鹿鸣迷住了,那声音,娇弱而有着冰雪质地。不高的山岗之间,处处敞开道路,只要顺势而上,便可以到达传说中九色鹿的故乡。

可不幸的是,当他们在昏睡醒来,突见身上便多了一道绳索,这种绳索由芨芨草编织而成。匈奴人、月氏人和羌人、乌孙人都会这门手艺。

他们将茂盛的芨芨草割下来,晾干,然后浸泡于流水或止水中,数月后取出,就着湿劲儿,像女子编辫子一样,拧成绳索。用以攀登城墙、拴马、拖车用。过一段时间,再放在滚烫的羊油和牛油中煮上几天,便会结实如铁,久用不断。当然,这种绳子绑在人身上,极不舒服,一则扎楞出来的硬刺扎入皮肉像是针尖一样,又疼又痒。

张骞心想,此去西域,看起来要被匈奴阻断。前些日子在汉武刘彻面前表现的勇气和决心,使命和希望,一下子变得渺茫起来。

抓获和绑缚张骞一行的兵士乃是匈奴休屠王醍醐怀君部下,开始对张骞很凶——用马鞭抽打他们的脊背,屡次试图将张骞手中的节杖抢夺过来,遭到张骞拼死反抗。

匈奴军士们将张骞一行押送到莲花谷。休屠王醍醐怀君见张骞气势凛然,心中敬佩。醍醐怀君乃是前任休屠王醍醐逐疆长子,早年,遵冒顿之封赏,驻牧于月氏国旧地,包括焉支山、河口一带,南接羌人,西连疏勒、于阗、高昌、楼兰、精绝等国。

醍醐怀君在殿内设宴款待张骞。张骞在醍醐怀君之豪华宫殿,心中不免赞叹。但脸色默然,只是怀抱节杖,坐在醍醐怀君下首,兀自喝酒吃肉。醍醐怀君笑道:“在下久慕汉之威仪,大国气象,今在将军身上领略。”张骞道:“我汉之将相,优于张某的比比皆是。”醍醐怀君道:“张将军气节凛然,胸怀远志,乃当今之难得人才。倘若留在我,我单于必厚封将军,官爵决不在某之下。”

3

从河西到阴山单于庭,遥远路程。张骞和堂邑父心想,如此一来,犹如返回长安,数月艰苦跋涉,最终又回到原点。从莲花谷到焉支山,再从焉支山过腾格里,到单于庭,张骞看到巍峨宫殿,连绵的华屋和犹如云团的帐篷。张骞逐一打量每一座建筑,及四边防卫设施,默记于心。

守卫架了张骞的双臂,把他抬了进去。张骞看到,大单于的宫殿装饰和陈设比休屠王醍醐怀君的王庭更为豪华,尤其是墙壁上苍狼和乌龙图腾,给人一种凶悍而又神秘之感。

军臣单于眼神阴鸷地看着张骞和堂邑父。张骞攥紧了手中的节杖,以骄傲神情仰视军臣单于。

一个眼睛细小,鼻梁塌陷,嘴巴犹如鸭子的人走到张骞面前,背着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身向军臣单于道:“陛下,这便是汉武使者,中郎张骞。”军臣单于嗯了一声,面朝张骞道:“殿下之人可是汉使张骞?”

张骞闻听,道:“在下正是大汉中郎将张骞!”

说完,张骞犹自站立,眼睛看着别处,对军臣单于一脸轻慢。

军臣单于大怒说:“汉贼,带着人进入我的疆域,为什么通报?”

张骞转身看着军臣单于恼怒的脸膛,慢悠悠道:“我是大汉的使节,目的是前往西域诸国,没想到,半途被你们这群恶贼挡住,还把我们当犯人一样对待,是什么道理?”

军臣单于又大怒说:“小小汉贼,也敢猖狂,到我们这里做奸人,还振振有词,真不知道羞耻!”

张骞忽然放声大笑,声震屋瓦。

军臣单于喝道:“把这个人拖出去,鞭打三百,扔进后山喂虎狼!”

骨都侯匈邑道:“单于且慢!”

匈邑躬身道:“张骞是汉朝使节,臣观其气宇轩昂,临危不乱,有大将风度,此等人才,要是善加教化,日后为我所用,岂不更好?”

军臣单于哦了一声,觉得有道理。开口说:“那就先把他们押在牢中。”

张骞说:“我是堂堂的大汉使节,宁死不做奸贼走狗!”说完,猛地抓紧了节杖,以头颅向着殿中巨柱撞去。

独立大将军醍醐卓立一个纵身,抓了张骞衣领,便将张骞拉了回来。张骞本来抱了必死之心,不备间,却被人如此捉弄,站在原地,羞愧满面。

军臣单于不由得叹道:“汉使好气节,好好看管。”

石牢虽然幽暗,但也不怎么潮湿,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有一种冬天还被冷水拂过的冰冷感觉。张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抬眼看到一侧的堂邑父及众随行。堂邑父手把铁杆,看着张骞道:“将军不要气馁,皇帝的命令,我想我们一定会完成的。”

张骞本来有些沮丧,听堂邑父一说,觉得有些惭愧。对堂邑父说道:“足下之勇,着实叫张骞佩服。”堂邑父说:“将军宽大信人,勇谋兼具,这一次出使西域,本来就是艰险的,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可是,只有有命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完成使命的。”

张骞说:“我位居中郎,有些事情上,还不如足下冷静远虑。从今以后,你我就是亲兄弟,生死不弃,贫富同享。”

堂邑父躬身说:“只要将军不嫌弃,在下万死不辞。”

张骞点了点头。

其他随从见状,齐声说道:“我们都愿意跟着张将军,生死与共,达成使命。”

张骞百感交集,眼睛含泪,对着堂邑父及众勇士道:“自此,我张骞与众位便为异姓兄弟,此往西域,不死不罢,一定要完成使命!”

张骞及众随从正说到动情处,忽听得人马喧哗。有人喊道:“汉名王中行说到!”张骞心知是早年随汉公主至匈奴的内宦中行说,其来之目的,无非劝降。张骞向着堂邑父等人摆了摆手,坐在茅草上,紧抓节杖,闭了眼睛。中行说到牢门外,用尖细嗓音说:“原大汉内宦中行说见过张将军。”

张骞眼皮不动,犹如雕像。中行说笑笑,走进牢门道:“将军的气节,在当今的汉朝少见。当年,文帝让我跟随公主到匈奴来,我开始也不愿意,他说不从就砍头。想起他的不仁,心里就很难过。现在,将军持节出使,勇气可嘉,可是,人还是识时务的好,匈奴单于礼贤下士,重用汉人,我就是一个例子。”

张骞仍旧一言不发。

中行说又说:“将军若是能留下来,保证会做到名王以上的官员,可以荫蔽子孙,永享富贵。”

张骞哼了一声。依旧一言不发。

中行说觉得无趣,兀自嘿嘿笑道:“将军可能觉得在下是失节的人,不屑于我。”

4

察布草原,青草淹没马蹄,游荡的牛羊在深而茂密的草地日夜游弋,只有渴了,才聚集到附近的海子边,大口吞咽。张骞和堂邑父及几十名随从,在这一带放养羊只。

这里是左贤王嘉里路驻牧地,张骞及堂邑父处在阿胡尔的包围圈中,即使这些人有逃跑之心,但也很难逃出匈奴的势力范围。

裨小王稽儖糜将侄女儿嫁给张骞。这个面色微红,举止木讷,但面相温驯的匈奴女子,竟毫无怨言听从了叔父安排,与这位素不相识的汉朝将军结为夫妻。

她叫伊莉雅,十八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草原上特有的健壮而豪爽的气息。最初,张骞以在汉室有内妻的理由,加以拒绝。稽儖糜却说:“男儿一个妻子哪能行?”便强行将伊莉雅嫁与张骞。起初,张骞心中不忿,不肯与伊莉雅同床。

辽阔无际的草原就像另一个天堂,白昼毒辣的阳光烤焦草叶,附近的海子却在逐日萎缩,最后,只剩下一滩黑色淤泥。鹰隼和梅花鹿、野猪、豹子、苍狼,甚至狮子和老虎蹲在旁边,争夺泥水。

八月中旬,玉米、青稞、高粱和大麦就要成熟,天气忽然阴了下来,紧接着是犹如天崩地裂的雷声,闪电在被乌云遮蔽的犹如黑夜的天空中划开一道道伤口。大雨倾盆,像是上天洒下的谷粒,更像是没有箭头的箭矢,密密艾艾,接天连地,兜头而下。这是草原乃是西域最为欢畅的时候,贵人、王侯和奴隶们脱光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雨中,清理身上的污垢。

伊莉雅像一个小孩子,也不管张骞怎么看。脱光衣服,赤着双脚,从房屋中,像一只燕子,轻快而欣悦地冲进了瓢泼大雨。张骞站在门前,檐上雨水成串下流,在地面砸出一道道深深的泥坑。

雨中,伊莉雅的身体掠过湿淋淋的青草,白皙的脚丫踩着泥浆,时而奔跑,时而张开双臂,抬起姣好而黝黑的脸膛,向着天空,向着不停击打的暴雨。那神情和姿势,就像是突然跑出来的仙女或懵懂的孩子,结实的皮肤,似乎快速舞动的无暇白玉,让人目眩神迷,而不觉得放肆。

张骞惊呆了,像是在欣赏一场美丽的演出,而这般动人的舞蹈,不是在汉武帝皇宫中上演,也不是军臣单于那些异族歌姬。张骞觉得,这舞蹈绝对不是人间的,也不是天上的,而是只能在梦境见到的。他看到伊莉雅饱满结实的乳房,两颗红葡萄一样的乳头在高耸而颤颤的山峰上跳动,四肢像是一张折叠的白色丝绸,轻滑而富有弹性。

伊莉雅一边冲洗,一边在大雨中高声唱:

“草原上青草香哦,花儿跟着女儿开呀,天上的日月,地上的苍狼,光亮映照着匈奴人的方向。”

听着听着,张骞觉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越情绪,胸中也涌起一股春雨般的儿女柔情,蓦然对这位匈奴姑娘伊莉雅产生了一种爱恋而又纯洁的欲望。张骞回到屋里,抓起一樽酒,仰着脖子灌下去,飞快脱了衣服,全身赤裸冲进大雨。

白茫茫大雨中,两个赤身的人,像是从天而降的远古神灵,在雨中奔跑、洗漱,张开臂膀,以柔韧身体迎接暴风雨。伊莉雅见张骞也如此豪放,猛然跑到张骞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这个汉朝将军。张骞不知所措,看着远处白雾一样雨,张开臂膀,缓缓向上,仰起脸庞,任凭大雨迎面而击,大声呼喊。眼泪猛然落下,和雨水一起,落在伊莉雅后背上。张骞看着瑟缩发抖的伊莉雅,伸出手掌,就着雨水,抚摸了一下伊莉雅。伊莉雅好像无助的羔羊,猛然战栗。伊莉雅双臂再次用力,将自己的身体不留缝隙地贴在了张骞身上。张骞怔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双臂合围,将伊莉雅抱在怀中,踩着深陷的泥水,快步走进了房屋。

这一场雨后,青草更加繁茂,猛兽和野禽们也都不用挤在一起饮水了。附近山岗间涌出一条条溪水,带着碎了的草屑和泥土,流向更低地方。入冬后,很久没有下雪,刮骨的西风持续吹袭。牛羊们长着厚厚的绒毛,在干枯了的草地上啃食,远山的骏马和牦牛咴咴嘶鸣,哞哞而叫。总是有一些未成年的幼仔被狼群、豹子和狮子吃掉,剩余的肉身上,围拢了许多的秃鹫,呱呱叫喊着,像是在歌唱一顿丰盛宴会。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