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寻访“最后一代的挑山工”

五、寻访“最后一代的挑山工”

这次登岱纯粹是为了挑山工了。

都是源自挑山工日渐减少的信息一次次传来。还有一次与一位刚刚游过泰山的朋友聊天,当我向他询问关于挑山工的见闻时,他竟然说:“挑山工?没有见到挑山工呀。”

于是抢在入九之前赶往泰山,寻访“最后一代”挑山工。这次事先的工作准备得好,联系到两位真正的“老泰山”。一位是中天门索道运营的负责人葛遵瑞。当年他主持泰山索道修建时,所有重型钢铁构件都是挑山工连背带抬搬上去的,这位负责人对挑山工知之甚深。一位是学者型泰山管理者刘慧,他有过几部关于泰山历史文化的研究著作,学术功力相当不错,还身兼泰山文博研究员。这两位老泰山为我的安排很专业。分三步,先在山下对两位老挑山工做口述;再到中天门路上去看“泰山中天门货运站”,从那里也可了解到当今挑山工的一些生活状况;最后到中天门对另两位正在“当职”的中年挑山工做口述调查。

这样的安排既全面又有层次,使我不长时间便能抓住我所关心问题的要害。我真要感谢这两位长期工作在山上的主人。

我的口述调查很顺利,也充分。我已将这次登岱最重要的内容写在长篇的《泰山挑山工口述史》中了。

口述完成后,天色尚好,幸运的是这天的天气不冷。西斜的太阳照在苍老嶙峋的山岩上发红发暖,山谷中一些松柏依旧苍翠。如果只盯着这松柏看,就像还在夏日里。我想既然人在山中不能不到山顶,可是如今我腿脚的力量不比年轻时,已经爬不动十八盘了,便乘缆车到南天门,一路景物都在不断与记忆重合,无论是天门左边巨石那“果然似我”四个豪气张扬的题刻,还是关帝庙前那块嵌墙的珍罕的石刻关公像,都是五十年前打动我的,至今未忘,再次看到,如见故人般的亲切。

在天街一侧,头一次看到我题写的石刻泉名“万福泉”,亦亲切,又欣然。我拉着妻子在这个地方留个影——我喜欢这个泉名:万福。这两个字可以把你对所有事情美好的祈望都放在里边。

然而,我还是更留意挑山工的生态。此次在山上,不论从南天门向十八盘俯望,还是站在岱宗坊前向天街仰望,竟然未见一位挑山工。是由于他们晌后收工了,还是真的已然日渐稀少?一种忧虑和苍凉感袭上心头。这正是这些年来那种抢救中华文化常有的情感,竟然已经落到挑山工的身上。谁与我有此同样的感受?于是我和泰山博物馆馆长刘慧先生谈论到建立“泰山博物馆”的话题了。

说到博物馆里的文物,刘慧对我说,他给我找到一件挑山工的文物——一根真正挑山工使用过的扁担。这扁担就是我头天的口述对象老挑山工宋庆明的,他使用了一辈子,决定送给我作为纪念。

我和刘慧都喜欢做博物馆,好似天性能从历史的证物中感受历史的真切。同时,感受到刘慧动人的心意,还有老挑工朴实的情意。

我已经将这两端带着铁尖、几十年里磨得光溜溜的扁担立在我的书房的一角。它不是一个过去生活的遗物,而是一个昂然、苍劲又珍贵的历史生命。凡历史的生命都是永恒的。

临行时,我送给泰山管委会一幅字,以表达我对泰山几乎一生的敬意:

岱宗立天地,由来万古尊,

称雄不称霸,乃我中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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