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生日

今日癸未大暑节,适逢古荷花生日。

院中林下麦冬草皆开穗花,绯紫如烟如雾。韭叶兰和葱兰也开花。

前人诗文载今为荷花生日。既有农历二月十五为花神节和花朝节,又曰百花生日,何为荷花再立一节?六月又称荷月,“六月花神”一说,莫非缘荷花于此时开得最盛而专作纪念?荷花与中国文化深远的关系毋庸置疑,宋人周敦颐的《爱莲说》赞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精神,已象征并讴歌为民族气节之一。苏州周瘦鹃认为:“荷花生日虽说无稽,然而比起什么神仙的生日还是风雅得多。”(《荷花生日》)

《白石癸亥日记》(1923年):六月二十四日,今日为荷花生日,余画荷花大小卅余纸,画皆未丑。有最佳者,惟枯荷又有四幅,一当面笑人,一背面笑人,一倒也笑人,一暗里笑人。师曾携去四幅枯荷,暗里笑人在内。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独自穿越大修中的畜牧路东段,一路趔趄到梨园东面的荷塘赏花,早晨红白荷花相间绽放固然清新,但我更觉得层层荷叶似绿云卷起,如乱石堆叠,凌空直上,气势澎湃,似乎近前不得。临池观荷和车行高速公路上凭窗看荷风光各异。在城市的残园一隅,有幸看荷花荡满眼蓬勃,此刻我感觉到的是无比雄壮的豪情。与前朝名士张远南的《歌子》所唱格格不入。

看夏荷花叶俱盛,渐次又想起当代围绕荷与木芙蓉名实之辨的又一桩公案来。1961年,毛泽东为老友周世钊赋七律一首,抒发对故乡湖南的怀念与祝愿,结句是“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文革”中围绕毛泽东诗词的注释和宣传,赵朴初和郭沫若打起了笔仗。赵曰:“芙蓉即荷花。请想想看,清晨的日光(朝晖)遍照着满地的芙蓉,这该是多么光辉美丽的世界啊!”可郭沫若认为此芙蓉指的是沐秋霜而盛放的木芙蓉:“主席告诉我们‘芙蓉国’是湖南的异称。”接着引录五代人谭用之《秋宿湘江遇雨》诗全文,其中有“秋风万里芙蓉国”一句,于是郭说:“这首诗点出了‘芙蓉国’的故事。‘芙蓉’……有人说是指荷花,但在我看来就是木芙蓉。因为谭诗写的是秋天,正是木芙蓉盛开的时节……如果是荷花,在秋季便已经凋败了。”郭沫若的解释是符合毛泽东原意的。后来出版的《毛泽东书信选集》里,有1961年12月26日致周世钊的信,其中确又引用了谭诗的联句:“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

(选自2007年7月23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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