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宫中贵人
贵人与宫女有天壤之别。贵人是清宫的主人,宫女是清宫的侍从,是侍候贵人的。那么,慈禧入宫之初,究竟是贵人还是宫女呢?慈禧入宫之时的身份,坊间流传则认为是宫女。有一本《满清外史》,对慈禧入宫之时的情景,作了绘影绘声的描写。现将此段文言文译成白话文,摘引如下:
那拉氏是惠征的女儿。惠征曾经做过(徽)宁池太广道道员。其女儿生长在南方。小的时候,她就聪明伶俐,美貌绝伦,天下无双。她还非常擅长演唱南方各种小调,凡是在江苏、浙江一带流行的各种曲调,她都能琅琅上口,曲尽其妙。在咸丰初年,她被选入圆明园,充当宫女。此时,英法同盟军还没有侵入北京,圆明园还处于兴盛之时,各处都用宫女、太监照料。那拉氏被安排在梧桐树林深处侍从。不久,太平天国洪秀全、杨秀清的势力日渐炽烈,他们的武装遍布天下。清兵屡遭败仗,不利的战报时时传来。咸丰帝奕将这些烦心事置放一边,不管不顾,一味寄情声色,只顾自己取乐。空闲的时候,奕就偕带妃嫔到圆明园游玩。一次,偶然听到有人在唱南方小调,内心十分诧异。隔一天,复到圆明园,在靠近梧桐树林深处的地方,南方小调的歌声又起。奕即好奇地问随行的太监,这唱歌的人是谁呀?太监回答是兰儿。兰儿是那拉氏的小名,宫内人曾经用这个名字称呼她。奕很好奇,于是就向梧桐树林深处走去。此地有备皇帝坐的御炕,奕即盘腿坐于炕上,发话道:“召那拉氏进来。”那拉氏入见皇上,皇上略微问了几句话,即命她坐在游廊栏杆旁,命乐队仍然演奏前面她所唱的歌曲,让那拉氏演唱。欣赏了好一会,皇上命上茶。这是一个暗示,皇上欲要召幸那拉氏,人们都知趣地散避他处。那拉氏随即进茶,皇上就召幸了她。还有另一个说法,皇上之所以屡屡听到那拉氏的歌声,及太监回答说唱歌的宫女是那拉氏,这一切都是那拉氏事先贿赂买通太监的结果。因为圆明园宫禁森严,没有太监的导引,那拉氏也不能有机会接近皇上。那拉氏舍得花钱,所以最终达到了接近皇上的目的。(天嘏:《满清外史》下卷,《满清稗史》上,中国书店1987年版,第5页)
这是一个关于慈禧的民间流传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题是说慈禧初进宫时,是一个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小的宫女。那拉氏之所以引起咸丰帝奕的注意,完全是因为她擅长演唱南方小曲。由此,引起咸丰帝的注意,并进而得到召幸,从而一朝得宠。这个故事,流传甚广,影响甚大。甚至某些正史,也把这个民间故事作为历史上的真事,加以巧妙的征引。但仔细考来,这不是历史事实。历史事实是:慈禧初入宫时,不是宫女,而是贵人。
为什么说慈禧初入宫时不是宫女呢?
其一,从清代选秀女的制度来看。清代皇帝选秀女的制度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但是,选秀女的严格的阶级界限和等级规定,却是愈来愈明显的。清代所实行的军政合一的八旗制度是清王朝赖以生存的基础,八旗设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内务府三旗则处于被奴役的地位。清代规定,清后宫女子都要从旗人女子中挑选。然而,从八旗中选秀女和从内务府三旗选秀女却有很大的不同。八旗秀女是三年一选,内务府三旗秀女是一年一选;由八旗中选秀女是户部主持,由内务府三旗中选秀女是内务府主持;八旗秀女入宫后任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内廷主位”,是主子。内务府三旗秀女入宫后任宫女,是奴才。这在雍正七年六月初三日的“上谕”中说得极明白:“尔等留心切记,嗣后凡挑选使令女子,在皇后、妃、嫔、贵人宫内者,官员世家之女尚可挑入。如遇贵人以下,挑选女子,不可挑入官员世家之女。若系拜唐阿、校尉、护军及披甲、闲散人等之女,均可挑入。”即是说,雍正帝上谕明确指出,以后皇宫“挑选使令女子”,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在皇后、妃、嫔、贵人宫内者”,要从“官员世家之女”中挑选;另一类是“贵人以下”,则应从非官员的“拜唐阿”之女中挑选。“拜唐阿”,是满语,即听差的之意。那拉氏的父亲惠征自道光二十九年(1849)起即升任正四品的道员了,那拉氏被挑选入宫就不可能当宫女了,只能是“内廷主位”。
其二,从已发现的清代档案史料来看。其实,有一些记载已明确指出,慈禧入宫之初不是宫女,而是贵人。如《清史稿》记道:“咸丰元年,后被选入宫,号懿贵人。”《清皇室四谱》记道:“咸丰元年被选入宫,初赐号为懿贵人。”《慈禧外纪》记道:“一千八百五十二年,英六月十四号,即咸丰二年,满洲贵族秀女约六十人,由太后选择二十八人。穆扬阿之次女钮祜禄及那拉氏皆在选中。所选者分为四等:一妃,二嫔,三贵人,四常在。钮祜禄称为嫔,那拉氏称为贵人。”《清稗类钞》记道:“孝钦后初入宫时,封为兰贵人,后封懿嫔,再进懿妃,咸丰辛酉,遂为天下母。”
这里有三种说法,慈禧初入宫时,或为懿贵人,或为兰贵人,或为贵人,总之,都说是贵人,没有说是宫女的。慈禧入宫时的身份是贵人,而不是宫女,以上记载应是可信的。
新发现的档案资料也证明了这一点。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咸丰年间修纂的满文《玉牒》,在“当今皇帝咸丰万万年”条下,关于慈禧的记载,汉语译文说:“兰贵人那拉氏,道员惠征之女,咸丰四年甲寅二月封懿嫔。六年丙辰三月封懿妃。七年丁巳正月封懿贵妃。”也明确说明慈禧是“兰贵人”。
其三,从慈禧入宫的时间来看。慈禧入宫的时间,说法不一。《清史稿》认为是“咸丰元年,后被选入宫”,而《慈禧外纪》则说是“咸丰二年”,到底是哪一年呢?查找档案,慈禧入宫时间应为咸丰二年五月初九日,即公元1852年6月26日。咸丰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内务府的一个奏折说:“兰贵人、丽贵人著于(咸丰二年)五月初九日进内……钦此。”这里明确点出敬事房的口传谕旨,即命兰贵人于咸丰二年(1852)五月初九日入宫。历史事实是,咸丰元年(1851),皇上开始选秀女。经过近一年的层层挑选,于咸丰二年(1852)才选定。因此,那拉氏于咸丰二年(1852)正式入宫。经过层层挑选的只能是“内廷主位”,不可能是宫女。
慈禧入宫之初的身份是贵人,为什么坊间盛传却是宫女呢?其根本原因是想要故意丑化、贬低慈禧。正如《慈禧外纪》所说:“近来每多谣传,述慈禧太后出身之微,盖出于宫中诸人怨恨之心,或出于皇族长支诸王之所言。”他们传播这些谣言的目的是“俭薄那拉氏之族”,即是丑化、贬低慈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