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在歌唱

委屈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怎么调整自己的节奏,怎么铺排和控制,又是怎么大手笔地涂抹,让该着色的着色,该消散的片甲不留。

忧闷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的开阔。看看自己的微小。小不足道。

争斗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的包容。看看可以消化一切的肚肠。再看看我们的心胸。

阴郁的时候也来看看天。看看它的明亮,看看它怎样将阴霾驱赶,露出明朗的笑靥。

云朵在歌唱

云朵正在天上歌唱。

它在吟咏许多许多世人的秘密。

它在模仿我们,笑我们,叹息我们。

父亲85年去过承德。他拍了很多照片回来。除了父亲穿着很土的衣衫,戴着那个时代的秀琅眼镜,在照片里有点儿煞风景外,每一幅画面,都让我惊讶。

印象深的是那里的天。似乎天很辽阔,云低得伸手可及。如果你蹦起来,就可以抓一朵进怀里。

十几年后。我下了决心去承德。去看外八庙。看所有从高原搬来的大庙的仿制品。

去的路上,乌云密布。

及至午后,赶到避暑山庄。终于看到了父亲照片上的水天一色。这是深秋,草已枯黄,针叶林树木呈现墨绿色。在游人如织的人文景观里,讲解员在控诉着罄竹难书的近代史。有人指着那长了荒草的小房间说,瞧,这就是慈禧住过的行宫。

我却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天。

不真实的蓝空亮云迫在眼前,画卷自穹顶展开,宽银幕的大片正在上演。

屋檐上面,挺拔的树以凌霄的枝桠试图和天私语。然而在天面前,它太矮小,只好踮起脚尖,却被随意吹来的风就撩拨得四散。

天,在承德,是主角。它占据了四分之三的景片,以自己的云朵做主料,日日变换着菜单。它摆放着它们,忽而如棉花糖,忽而如蘑菇。它像任性的孩童,顷刻又不满意自己一手搭建的城堡,它毫不犹豫地推倒,撕碎,邀来霞光投射,勾勒出新鲜的云朵侧影。

夜在这里很短暂,黄昏时分,天色仍碧蓝。云低垂着眼睑,半壁山的山峦上有一抹橙红色的晚霞,她仿佛是云有些羞涩的神情。有人在山上的道观里燃起了孔明灯。那灯如风筝,与低到尘埃里的云絮语。

这是一个袖珍的城市。除了古迹,几乎没有更多的发展。小型的街道,屈指可数的饭馆和旅店,慢半拍的服务。微观的外八庙里,有三座不开放。除了管理人员,在那里盘旋的只有枯藤老树昏鸦。这些边疆大庙的仿制品,缩小了比例,团结在草原的边缘。它们荒凉地矗立着,仿佛讲述着这里曾经兴盛的佛事,民族大义,屈辱的历史。尽管山庄岁月惊心动魄,而这一方天空却静守变迁。试问,那些翻云覆雨手今何在?试问,那些翻云覆雨的人们今何在?

再鼎沸的人声,早晚都会被一色的水天消化掉。

那些阴谋、猜忌、权力之争、保全之策、溃逃与丢弃,全部成为云烟。

在最漂亮的金顶前驻足,太阳慷慨地停留,有温和的光芒照耀人间。但仅仅就是快门摁下去的一瞬间,阴晴互换。仅仅是上山下山的工夫,云如调皮的孩子,任性地奔跑,编织出奇幻的景片……有人喊道,快看。一转身,云被天光勾了边,背景光如同神来之笔。

如果在承德,你忽略观察天上的云朵,是太可惜的错过。

它才是真正的主角,立于不败之地的君王,它和时间恒长,看厌人世的悲欢。

而人在它面前,真的只是一个过场的龙套。你去看人,看斤斤计较的人事,为之痛切为之神魂颠倒,却无视于天机,天变,云朵的游戏,那可就真真的是忘了主次。

其实我们的眼睛就是镜头。

看自己的时候是特写,是近景,是微距。

看天的时候是全景,是远景,是广角。

委屈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怎么调整自己的节奏,怎么铺排和控制,又是怎么大手笔地涂抹,让该着色的着色,该消散的片甲不留。

忧闷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的开阔。看看自己的微小。小不足道。

争斗的时候看看天吧。看看它的包容。看看可以消化一切的肚肠。再看看我们的心胸。

阴郁的时候也来看看天。看看它的明亮,看看它怎样将阴霾驱赶,露出明朗的笑靥。

也去看看那些可以扮作一切角色的云朵。

它们在大背景里,好心情地给我们做模范。没有所谓的自己,它就可以是一切。

可以像一切事物,可以和一切事物类同,可以被借喻,可以被想象,可以有发挥的空间。

它们是矿石制成的调色板。是星星藏身的帷幕。是跳舞的萤火虫。是唱歌的鸢尾花。

去听。

云朵正在天上歌唱。

它在吟咏许多许多世人的秘密。它在模仿我们,笑我们,叹息我们。

若人能解得那歌声,幽闭的地牢或许已得解放。

从西宁到麦加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未知在前面等着我。

我怀着从未消退的热忱和尊重,与它们相遇。

在西宁。住在东区回民聚居地。毗邻国内最大的清真寺——东关大清真寺。

我看到他们的服饰和礼拜。看到他们赞美安拉的语言、肃穆的神情。和佛教徒们有着完全不同的语汇系统。

我喜欢他们的盘子和壶,像阿里巴巴或者阿凡提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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