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兴趣的学堂生活
从齐白石第一次跟祖父识字起,直到齐白石满6岁,齐十爷认为他自己认得的字,已经全部教完了,他觉得自己再没有办法教孙子识字了。
实际上,齐白石也真的将爷爷教的这几百个字认完了,就连每个字的意义,他都能讲解得清清楚楚。齐十爷一面夸奖孙子能干,已和自己认识一般多的字,一面却又为自己家中太穷供不起孙子上学而着急。
周氏是个聪明的人,她发现了公公的忧愁,就对齐十爷说:“我父亲明年要在枫林亭开个学馆,阿芝跟外公读书,学费是一定免了的。我想,阿芝白天去晚上回,这点钱虽不多,也许够他读一年的书。让他多认识几个字,会记记账,写写字条儿,有这么一点识字的底子,将来就算不能干个别的,也可以做个掌柜什么的。”
齐十爷非常赞同儿媳的话,就决定让小白石过完年去上学。
1870年春,齐白石的外祖父周雨若在枫林亭附近的王爷殿,开设了一所学馆,也就是那个时候的小学堂。
枫林亭位于白石铺北边山坳上,离齐家有1.5公里。过了这年的正月十五,母亲给小白石缝了一件蓝布新大褂,包在黑布旧棉袄外面,打扮得整整齐齐,由齐十爷领着,来到外祖父的学馆。
王爷庙前是用青石头砌成的台阶,齐白石和祖父一老一少拾级而上。
走进王爷殿,小齐白石禁不住东张西望,在殿内有四尊天神,分列两旁,面貌狰狞、凶恶,好像随时都能跳下来一样。
见到神像,齐白石吓得立即将脸藏在了爷爷的衣襟下,拉爷爷的手也下意识地更紧了。
王爷殿里面是小庙的天井,这是一处很宽敞的地方,一群小孩子正在那里追逐、打闹。
天井的左边,有一棵百年古柏,曲折、苍劲的枝干,青翠茂盛的叶子,给人以生命永恒的情思。天井的右边,是一株清香四溢的蜡梅,花朵盛放的势头快要过去,枝头已吐出嫩黄色的小叶。鹅蛋石铺成的通道从山门直到正殿的台阶下。庭院打扫得十分洁净,给人一种圣洁的印象。
庭院的东西两厢,过去是僧人的住所,现在他们都搬到后院去了,这里便成了课堂。
天井正面是供着菩萨的正殿,这间房子四周的围墙歪歪斜斜的,房子的大门挂着一把大锁。正殿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屋子,这两间房经过人工修理了一下,看上去稍微整齐一些。
在天井的孩子们一见有人进来,马上停止了打闹,疑惑地望着齐白石爷孙俩。
齐十爷弯下腰向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请问你们的周先生在哪间屋?”
没等这孩子开口,从正房东侧的屋内传出了这样的声音:“在这里,在这里,亲家公来啦!”
齐十爷抬眼一看,只见齐白石的外祖父周雨若快步走出了门,沿着台阶,来到了天井里。
齐十爷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重逢的喜悦。
周雨若抬手拍拍齐十爷的肩膀,亲热地说:“亲家公最近身体可好!”
齐十爷笑眯眯地回答:“不行了,老啦!”说完,他转身拉了拉身后齐白石的衣角说:“阿芝,还不快来叫人!”
齐白石大大方方地走到周雨若面前,学着临走前母亲教给他的礼节,深深地向周雨若鞠了一躬,轻声叫道:“外公好。”
齐十爷在一旁纠正说:“阿芝记着,以后在学馆要称外公为先生,在学馆外边才能叫外公。”
周雨若高兴地笑了起来,慈祥地抚摸着齐白石的头:“好好好!看得出来,我这个小外孙天资聪明。亲家公,请进屋里谈吧!”
齐十爷感激地说:“给你添麻烦真过意不去,以后劳你费心了。”
周雨若感慨地摇摇头说:“亲家公瞧你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嘛!”说着,他扶着齐十爷,拾级而上。
周雨若的屋里整洁、简朴。靠正墙的一张八仙桌上,供着孔圣人的牌位,前面有一个香炉。房子的左边摆着一张床,床上挂着陈旧却洗得很干净的蚊帐。临窗一张硬木桌子上,整齐地堆放着书籍、笔、砚之类。右边进门处,放着两把藤椅,中间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方挂着一幅条幅,装裱得十分精美,上面写着:“一代师表”几个大字。这是周雨若的门生送给他的。
按照古人读书的规矩,小白石先在孔夫子的神牌前磕了几个头,算是先拜至圣先师,再向着外祖父拜了三拜。当时认为,只有经过这样的隆重大礼,读过书之后才能当上相公,成为上层社会的人。
从此,齐白石正式进入了学堂。
从那天起,每天清早,齐白石都由祖父送去上学,傍晚又接回家。这1.5公里的路程,不算太远,但却都是黄泥路,平常日子走起来倒也轻松,但要是遇到下雨天,黄泥就都成了泥浆,走起路来,一不小心,就得跌倒下去。
在这样的天气,齐十爷总是右手撑着雨伞,左手提着饭箩,一步一拐,仔细地看准了路面,扶着小白石走。若是路上的泥浆太深了,他还把小白石背在背上。泥地里走路非常辛苦,常常累得他气喘吁吁。
上学之后,外祖父教齐白石先读了一本《四言杂字》,这是当时启蒙的必读书。由于小白石先前就有一定的认字基础,很快就将此书背得滚瓜烂熟了。外祖父高兴极了,随后又教小白石《三字经》《百家姓》。
在同学中间,小白石是班上学习最好的一个,外祖父非常喜欢他,常对齐十爷说:“这孩子,真不错!”
齐十爷听了亲家这样夸自己的孙子,也高兴得不得了。后来,外祖父又开始教齐白石读《千家诗》。
这诗引起了齐白石的强烈兴趣,他刚一读,就觉得读起来很顺溜,音调也挺好听,便越读越起劲。
旧时候上学,就是死读书,读熟了要背,背会了就行,可以不用知道书中文字的意思,这叫做读“白口子”书。小白石在家里认字的时候,知道了一些字的意思,但进了外祖父的学堂,虽然读的都是白口子书,但他从学堂回家后还是要用一知半解的见识,琢磨书中的意思,将书中的文字大致自我解释一些。
尤其是齐白石在读《千家诗》时,因为读着顺口,他就更加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有几首他认为最好的诗,更是经常挂在嘴边,简直成了个小诗迷了。
自幼齐白石的《千家诗》读得好,这为他后来读唐诗和写诗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齐白石读书特别努力,从这个时期起,他经常都是手不离书,口不离诗,这种刻苦读书的精神一直保持到老。
后来,他还曾雕刻过一枚“一息尚存书要读”的印章来勉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