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学员
学医,做卫生员,当一名白衣天使,为民祛除疾病,救死扶伤,曾是是我少年时代的又一理想和志向,想不到,在部队里我会实现自己的这一人生理想。接到入学通知,我真的欣喜万分。
在军医学校,我们这个班都是各部队卫生员经考试择优录取选来的,多数是大专学历。在班级,我也许是学习最用功、最刻苦的一个。虽然。因为我的基础较差,可是我下苦功学习,每天废寝忘食。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追上优秀同学的学习成绩,也就是必然。学校有午休,我为了抓紧时间学习,和几位基础差的同学一起在校內园林假山上,利用午休时间死背硬记。由于睡眠时间较少,不免犯困,打盹,就会失掉控制往山下滾!当意识到往山下轱辘时,立刻就被惊醒,便又提起精神,继续学习。节假日,同学们多数都到市內商店或公园购物、游玩,我们一些人基础差、学习吃紧,自觉不能去,继续在校內抓紧补习。
学校为了让学员随时接受到医学知识的灌输和记忆,在教室、走廊、会议室、游乐厅、食堂,甚至校园里的墙上、树上、都有提示牌,如:“心脏的解剖……”“心脏的功能……”“大叶性肺炎的分期……”“高血压危象的治疗……”等等,都精选一段核心内容,作短小、精湛、易记的提示。隨着教学的进展,内容也随时更換。去203医院实习时,发现也都有这样的提示牌。那时候的学习空气和环境,真好。
一天,王老师刚豋上讲台,在黑板上首先写了一句锦言:“有几分耕耘有几分收获,埋头耕耘自有收获。”劝同学们集中精力,埋头学习,奋力攀登,定能获得好成绩。我知道这句锦言是老师的希望和嘱托。我把它认真写到了笔记里,特意标上了重点线。没想到,这句话在随后几年到来的文化大革命中,竟然成了我和老师的罪状!
2012年夏,我在门诊部接诊时,来了一位老年患者,有膀胱结石请我诊治。老患者敍述病史及病情时很內行,我一听便知道他是医生;并且是行家。我问他“是哪个医院的?”他说:“是吉化公司总医院肝病內科退休的,现在应聘在股骨头坏死专科医院”。这位患者说话诚恳而谦虚,很快就有共同语言,原来他是吉化公司医院的肝病科杨学臣主任。我与他越谈越投机,恰遇下班前患者少,便和他尽兴聊了一会。杨主任说他曾经服一段中药,那位中医告诉他说结石排掉了。“可是超声检査结石根本没变化!不知道他是骗我还是精神疗法或者是暗示疗法?”我说“结石病,真是实(石)病,不管是胆结石、肾結石、还是膀胱结石,均是能看得见的占位性疾病,是不能用暗示疗法的”。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在军医学校学习的一段经历:那还是在齐齐哈尔军校上学时曾经专门学习神经精神疾病的治疗,老师授课时曾讲到暗示疗法。我曾问老师:“什么叫暗示疗法?”老师说:“下午我们去一个病人家,对一位患者采用暗示疗法,大家可以亲自目睹一下。”我们选出8个学生代表和两位老师一起去郊外一个患者家去巡诊。该患者是位女性,35岁?因精神受到刺激,致精神失常,抑郁、不安、老是不停地说‘有鬼缠着她……’”
老师给她检査后说:“没关系,给你推一支进口药,鬼就化成气体通过你的囗腔跑了。”只推了一支硫酸镁,杨主任突然挿嘴,“当时说了一个拉丁药名:InjectiomagnesisulfasiiIV,然后让患者张嘴,问她冒涼风没有?她说冒了!告诉她病好了,下地干活去吧。”患者真的就一身轻松爽健地下地干活了,完全看不出有病的样子。说到此处,我顿时惊住了,问杨主任“你怎么知道这个过程呢?”杨主任说:“往她家去的半路上,看到陷在泥水里一台马车,我们帮他推出来,弄得大家双脚全是泥,只好用树枝子把泥刮掉。”这时我一下就明白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位年轻老师呀!“啊呀!近半个世纪啦!我们都不认识了!……”这一天,我们谈到很晚,才依依惜别。岁月流逝,物换星移,想不到半个世纪之后竟如此巧遇!一番感叹之后,我方才知道。后来学校合併到第一军医大学时,杨老师当时相当于副教授。转业到地方以后,那时候尚无评定职称,老师没有教授、副教授、讲师等区分,统称教员。根据杨老师转业时的教师级别相当于副教授。
2012年的国庆又适逢八月仲秋节是个长假,趁一天下午患者少,我借便去股骨头坏死医院看望杨学臣老师。已经83岁的杨老师与我一样没有休息,仍在医院接诊。虽然高龄年迈,进入古稀之年,杨老师依然思路敏捷,动作灵巧,尤其记忆力更是惊人!他能很详细的说出我们部分同学的名子和一些特征。我一时感叹杨老师当年将他的医学知识传授给我们,如果我们又能具有他那不老的脑细胞就更好了。
杨老师拿出几张XD平片,是股骨头坏死的典型病例;在观片灯下,他竟向我讲起股骨头坏死的病理特征:病患部位、病变范围、深度和程度……似乎又回到了半个世纪前,他在讲台上向我们讲解《人体局部解剖学》和《病理学》一样。虽然已是耄年老人,可老师老骥伏枥,精神矍铄地忙碌在临床一线,业务水平还那么精湛,实在让人佩服和敬仰。
岁月的沧桑,毕竟不饶人。时间的风霜爬到了他的肩上,也爬到了他的脸上,颜面皮肤干燥,布满皱纹,一顶白发!学生已经是70岁的老人,老师能不老吗!
我瞅着面前的老师,回忆起半个世纪前他站在讲台上:高个头、高鼻梁,略陷的眼窝內、闪烁着一双智慧的眼睛,一头黑发、伴隨着帅气……一去不复返了!
谁也留不住匆匆流逝的时间,谁也留不住像初升朝阳那样匆匆流逝的美好青春年华!谁能奈何得了岁月的无情!在命运里颠簸的人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好好的、好好的珍惜眼前的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我的老师半个多世纪如一日,他做到了。文化大革命中,“反动学术权威”的“罪行”使他磨难不少。可是老师告诉我:“原谅你该愤恨的人,不然冤冤相报何时了;珍惜你该爱戴的人,正义、团结、为民、爱国,是我们师生的本分。”
此刻,我又记起在学校,我们边学习边实践,老师曾讲了一个让人痛心的错诊病例:“一位产妇,因为子痫,难产,虽然抢救无效,可是一时停止了呼吸,胎儿心音也消失。接产医生据此结论‘母子均死亡。’于是产妇被推进了太平房!
第二天早上运尸体时,打开太平房门,发现产妇跪在地上抱着婴儿冻成了冰人!产妇的双手己经磨掉了手指尖,太平房的铁门佈满了抓挠的血痕!……家属看到后当即昏了过去!接产医生目睹这个悲惨的现场,哭泣着跑到顶楼,跳楼自尽!从几十米高处摔到水泥地上的她,耳空和鼻孔都是血!后脑从骨折裂缝里流出了脑浆,脸面上滞留着那悔恨的泪水……”
最后老师提高了嗓门,用沉重的声音问道,“同学们:当你们走上临床治疗的时候,也会这样马虎大意吗!!!”
大家异口同声含泪回答:“不会。”“不会忘记这个血的教训,一定要认真负责,杜绝医疗事故发生。”
老师敲响的警钟,在我半个世纪的医疗生涯中,时时在耳边作响,作一种永远的警醒。
“不会”“不会忘记这个血的教训,一定要认真负责,杜绝医疗事故发生。”同学们的誓言永驻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