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巷的故事

细柳巷的故事

细柳巷在南京白下区，南起马府街，北至常府街，并不太长。据说明代那会儿，这个地方曾经是兵营，驻过军。汉代周亚夫驻军细柳，传为佳话，好古的人遂给这个军营起了一雅号，就叫细柳营。改朝换代，时过境迁，兵走了，营也没有了，只留下一条空巷，叫作细柳巷。

清代中叶，这条巷子里住过一位医生，本地籍贯，名叫吴葆恬。有一天，吴医生正在门口闲眺，一只脚翘在门外，悠然自得。没想到，他的脚绊倒了一个过路阴魂，横祸飞来。被绊倒的是个明代女鬼。她本来是明末大家门户出身，因为战乱，不幸堕落烟花队中，悒郁愤恨，最终投水而死。女鬼郁积多年的冤愤之气，正没处发泄，被医生绊了一跤，满腔怒气全都上来了。话说女鬼报复自有特点，虽然“声音袅娜，举动娉婷”，却有超强的纠缠劲儿，不依不饶，附体作乱，吴医生百计禳解，却毫无效果。

这事儿一闹就是几十天，到最后，女鬼大概也倦了，才有一点松口。她对吴医生说：“听说你与管同先生关系不错。管先生文章做得好，只要你求管先生替我作一篇传记，我马上就放过你。”吴医生没办法，只好答应。无奈管先生坚决不答应，说自己生平不为妓女辈作传。吴医生请不动，那女鬼也不退让，一直作祟。

鬼病还得鬼医医。后来，吴医生听说有一个徽州籍的医生，擅长以针刺鬼，就向这位鬼医求助。鬼医对准吴先生右手上的鬼窠少商穴扎针，鬼疼得嘶嘶作声，才扎两针，就逃得没影了。吴医生这才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这个故事见于清人姚元之《竹叶亭杂记》卷五。姚元之是安徽桐城人，跟这段故事中提到的管同同时。管同，字异之，南京人，嘉庆时举孝廉，他与另一位南京人梅曾亮一起，被称为桐城派后期的重要作家。管同师事姚鼐，姚鼐既是姚元之的同乡，又是本家，所以，姚元之记述这段事时，特别强调管同是桐城姚鼐的弟子，而且，最后祛鬼有方、救了吴先生的也是徽州人。言下之意，无论作为桐城人，还是作为安徽人，这两位同乡都令他倍儿有面子。反过来，南京文人管同却有些扭捏，过分拘泥，不知变通。管同不肯为妓女作传，固然有他的原则，但这个妓女不同于一般的烟花女子，她遭逢乱世，身世堪怜，守贞而死，其义可嘉，乞人作传，其情可悯，完全应该破例为其作传。说完故事，姚元之曲终奏雅，表达了对管同的婉讽。

细柳巷离夫子庙不远，可以算是夫子庙的外围。这女鬼在这附近出没，大约因为她生前就居住于此。她指名道姓，要求管同为其作传，证明管同文章闻名遐迩，声震幽明，响彻两界。细柳巷的吴医生，只是烘托、见证管同文名的托儿罢了。至于这事是否真的发生过，管同是否平生不为妓女作传，都不大重要。

明清两代，与夫子庙贡院遥遥相对、只有一河之隔的旧院，是妓女丛居之地，可八的人和事很多。这只是其中一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