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教头结义紫金山 五英杰初聚小书院

第二章 三教头结义紫金山 五英杰初聚小书院

1242年的春天。

邢州与山西交界处的太行山深处,陡立的重峦叠嶂,如巨大的屏风一字排开。暮色里,绿意葱茏的山坡上间杂着团团片片时隐时现的粉色杏花。山坡的向阳平缓处,横卧着几处残破的茅草房。

几个肩挎黄色香袋的香客,在蔓绕山腰间的一条细细山路上,匆匆忙忙走着。

一位长相英武的香客——张易,对他身后身着道袍的香客——刘侃说:“刘兄,咱们紧赶几步,过了一线天,再打尖。要不,就会赶不上紫金山寺院的启新大典了。”

陡立的群峰间,幽幽的一线天峡谷中,可见到模糊的石阶。

刘侃答道:“兄弟说得是。过了一线天,咱就不用赶着走了。”

另一香客——沙河名士张文谦说:“紫金山寺院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可就这么一场天火,说没就没了。要是没有咱们邢州城里天宁寺的虚照禅师到这紫金山来,毁了的寺院,还真不知哪年月才能重建起来。”

张易道:“刘兄,自从我们结识以来,你总是念叨着虚照老禅师的功德。也真是的,没有他这些年来费心尽力,紫金山寺院可真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起来。这些年来,他和寺院众位师父四方化缘,募得善款,靠佛祖护佑,总算把寺院重建了起来。”

刘侃道:“是啊,亏了有虚照禅师这样的大德高僧,才有这样的佛性,让咱们邢州的百姓在乱世里有这么一个依靠。要不是他呀,我还不能结识二位兄弟。”

张文谦:“阿弥陀佛。应老禅师的邀约,明天是寺院重光启新的好日子,咱们不仅到寺院来进行观礼,还要在礼成后,到佛祖案前多磕几个响头,也算是尽尽咱们的这份心。不过我听说,除却寺院的重光启新大典之外,好像还有办什么学什么的?”

刘侃神秘地微微一笑道:“到时自知。”

张易:“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就算是府城也难办学,在这深山老岭里办学,谁能来呢?再说了,这年头就算是一身武艺,也难保自身平安,教些个之乎者也又能如何?”

也是一身香客扮相的王文统操着山东口音说:“这也难说,府城里面今天杀,明天烧的,倒是难以安身立命。这深山老岭鬼都不情愿来,况且这么些年来,杀杀抢抢烧烧的事情,紫金山寺院很少有之。远离兵火之地,倒是安身读书的好去处。”

张文谦一笑道:“地方选得不错,可是你就算书读得再好,那也得有人用才是。自打蒙古的铁木真即位大汗,征南战北全凭着蒙古铁骑!什么时候用得上就只会读书写字的人?就连咱们的山林田地都拿来种草放马了。这有人就说呀,这年头有读书的功夫,还不如去学咋养马的好咧。”

张易:“是啊,自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学富五车了就能把蒙古骑兵的马蹄子剁掉?”

王文统说:“你说的也是,那你又咋办?读书没有出路,不读书也还是没有出路。”

刘侃:“无量天尊,本生有罪,难怨他人。有出路是出路,没出路也是出路,我在武安山求道本想终此一身,又一想就算我想静修也难静心。佛前常烧几炷香,醉后不管兴与亡的生活终不是我过得来的。”

说到这里,刘侃心如潮涌。

如屏如障的群峰环拱着的山间坪坝上,紫金山寺院修葺一新肃穆庄严。金色的阳光越过高高的松柏,照在寺院的飞甍碧瓦上,呈现出一片金碧辉煌。寺院门前台阶下的空地上,近百名身着庆典盛装的僧人,列队如仪。

在这群列队整齐的僧人左旁,是一群身着各式各色服装的观礼者,其中最显眼的是站在最前边的三个人:身着道装的刘侃站在三人中间,脱去香客服装换着短身劲装的张易站在刘侃右手一侧,仍穿着香客服装神情娴静的张文谦则站在刘侃的左手后侧一点。

寺院门前及周边的所有地方,都满满地挤站着前来观光的身背黄色香袋的香客们。在一线天峡谷前山路上看到的那几个香客,就站在最前面。

衣着褴褛的当地百姓,则和前来赶集市庙会做买卖的生意人,在不太宽敞的路上相互推搡着,谁都想占一个既能看到盛典,又不妨碍自己谋求生计的最佳处所。

一块红色的绸布将紫金山寺院的山门,从垂檐处到门槛处,蒙了个严严实实。蓦地一声炮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鞭炮的轰鸣。鞭炮声刚住,寺院内的鼓楼敲响了庄重的法鼓,继而,钟楼上的钟声也绵绵响起。

一队身着袈裟的礼仪僧,从角门处缓缓走出。

手捧大红封帖的司仪僧仪态万方地走出角门不远后站定,回身向角门内喊道:“住持请!”

虚照禅师率众大和尚步出角门。观礼的人群中,立时响起了一片佛号。虚照禅师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向人们回以谢礼。虚照禅师身后的一众大和尚,一字排开,双手合十,垂目观心,口唱佛号。

礼仪僧在山门两边雁翅排开。司仪僧站在山门前的台阶上,高声赞道:“动乐!请住持升步,登法坛!”

虚照禅师庄重地整理一下僧帽和袈裟抬步登上山门前的红色法坛。一众大和尚在法坛两边分列开来。

司仪僧:“紫金山寺院重光启新开始,动乐!请住持上香!”

钟鼓同响,管弦共奏,鞭炮齐鸣。虚照禅师在法坛上虔诚地行佛拜礼仪。礼仪僧将点燃的大香递给虚照禅师。手持大香的虚照禅师,虔诚地把大香插到香炉里。袅袅轻烟,摇摇直上。

司仪僧:“请住持移步启新!”

虚照禅师缓步走下法坛,他没有走向山门,却走到了台前。

虚照禅师一笑:“不忙,请贵宾一起至台上观礼,启新才更有意趣。”

司仪僧:“住持所言甚是,知客何在?”

大和尚中的知客僧越列而出:“知客在,师兄有何吩咐?”

司仪僧:“师弟,速请前来观礼的贵宾上台,以助住持启新!”

知客僧:“谨领师兄法旨。”

知客僧走到台前,向一干俗家来观礼者合十道:“阿弥陀佛,住持请贵客登台观礼!”

站在空地上众僧人旁边的刘侃等人相视一笑,大家相互谦让了一下,随着知客僧的手势,来到了台上。

诸人上台以后,纷纷向虚照禅师合十问候:“主持辛苦。”

虚照禅师一一作答:“有劳诸位,有劳诸位。”

紫金山山门前。

随着司仪僧高声赞礼:“佛佑紫金,天地同辉;重光启新,万灵同幸!”虚照禅师将蒙在山门上的红色绸布,缓缓扯开。

壮严朴素的山门,门上的铜门环和铜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门顶上本该挂着“紫金禅院”匾额的地方,空空如也,显得很不协调。

刘侃疑惑地看着虚照禅师:“住持,此处的匾额呢?”

虚照长眉微动慈然一笑:“贵客不必心急,马上就知道了。”

他向司仪僧挥了挥手:“上匾吧。”

四名僧人恭恭敬敬地抬着一块用红绸蒙着的大匾,走到台上。虚照禅师轻轻扯下蒙匾的红色绸子。四个僧人把匾高高举过头顶,光闪闪的五个金色大字“紫金山书院”呈现在众人面前。

四个僧人抬匾向山门走去。

乐声停响,观礼的人群中突然没有了声音,四周一片静寂。

人们被匾上这几个字给搞糊涂了,纷纷窃窃私语说道:“好好的紫金禅院咋就给虚照大禅师改成了紫金山书院?今后这里还是佛家弟子顶礼膜拜的地方?”

紫金山山门,在放匾额的地方,黑底金字的“紫金山书院”显得庄重大气,和山门浑然一体。

司仪僧肃穆凝重,礼仪僧个个神态庄重。

虚照禅师凝神静气宝相庄严。

刘侃眼神专注,心情凝重。阳光下,可以看到他眼中亮亮的润润的。张易不断地眨眼,他不知眼前这佛家寺院的重光启新怎么就成了书院的开门大吉。张文谦稳稳重重地静观这一切。

台下的观礼人众一时还缓不过神来,这是来观佛家盛典,还是来看儒门开馆?

法坛上,虚照禅师说:“紫金山寺院留住此地这么多年来,承蒙各位施主厚爱,能在这深山里给施主百姓香客游人提供休憩饮食遮风避雨的处所,为大家保有一份宁静与祥和,这是我紫金禅院的福缘。老僧在这里谨向各位致一声感谢了。”

刘侃三人点头认可。身跨黄色香袋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虚照禅师:“幸得我佛垂佑,化来善缘募得资金,于两年前开始紫金山佛寺的重建。幸喜各位鼎力相助,紫金佛寺重立于山岩之上。我佛保佑!阿弥陀佛!”

人群中一片佛号响起。

虚照禅师继续说:“目前天下局势动荡,老僧虽不能弓马报效家国,但老僧有另一事尚可为之——为国家培养柱石之才。将隶属于我天宁寺下院的紫金山寺院更名为紫金山书院,为我邢州地方的青年才俊,创造一个可以读书学习发展创造的地方,或许他们中的豪俊之士就会破茧而出也。培养他们,就是成就咱们自己,更会是造福乡梓,成就我们邢州不世之功业!”

贵宾中的所有人都神情专注起来。观礼的人众中突然暴起响如春雷的佛号:“阿弥陀佛!”佛号传向远处的山峰,在山间回荡。

虚照禅师双手合十,向欢呼的僧俗致意感谢,他继续说道:“我紫金山书院自今日起,欢迎饱学之士来紫金山书院共襄盛举,欢迎有志于民、有志于学的青年才俊来紫金山书院就读。凡来我书院就读的寒门学子,一律免收束修并提供日常生活应用之需。”

观礼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又是一阵佛唱,在这四面环围的山间,欢呼声佛唱声,犹如海潮般涌过来荡过去,绵绵不息不止。

司仪僧高声道:“紫金禅院暨紫金山书院重光启新开馆吉礼礼成。敬请各位贵宾来客施主游客,入寺礼佛!”

紫金山书院的庭院中,焦枯的松柏树下,依次席地摆开了待客的素斋。贵客来宾相继入席,和刘侃等人同来的身挎黄色香袋的香客已经入席。

白眉飘飘的虚照禅师陪着姚枢、窦默、刘侃、张易、张文谦、王文统从大雄宝殿中走出来。窦、刘等人神情肃穆。

虚照禅师笑道:“老衲多谢各位厚意不弃,留书院任教。诚如各位所言,当今之世,应摈弃各家门派之间偏狭之见,采百家之众长,成一家之伟业。我们紫金山书院办学,就要办出我们紫金山书院的本色。哦,老衲也着相了。”

窦默笑道:“大师乃性情中人,也当为性情中佛也。佛祖尚作狮子吼,也未曾有世人说过着相。我们侃哥儿常说,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刘侃笑道:“我真是怕你了,你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把我给捎上几句。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把自己说成英雄名士。”

窦默又一笑:“那是谁约定三十而立的话?那还不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之类要上凌烟阁的词儿?”

虚照禅师:“若果真无此大英雄志,你也不会有眼前这一身通天彻地的能耐。”

刘侃:“大师也拿我开涮。”

张易调笑说:“我看你这假牛鼻子道士就不要再做下去了。还有,妙真师姐在桃花山修行,你们俩这山望那山的,喊一嗓子就大家都知道了。”

刘侃:“早知道你如此不仗义,我就不带你来了。”

他赶快把话题跳开:“虚照大师,按照你的想法,我们把这紫金山书院改成释道儒三家并尊的一统学校,可真是开了古今先河呀。”

虚照禅师:“从古至今,三教本来是一家。可偏要有些人,搞得你是你,我是我的。儒道两家渊源颇深,细研细判三家教义,大同而小异。教人向善扶正抑邪为至尊至宝,这世间一旦能够把宽容大度放在第一,把和为贵放在至要,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正是因为有了偏狭之见,才有了门派之别,也就有了不尽的争斗,进而有了王朝更迭,有了兵连祸结,有了生民涂炭,百业尽废。”

张文谦:“大师见教极是。”

刘侃面露愧色笑道:“刘侃惭愧,看来这身鹤裳道袍我穿着可真是有愧。”

虚照禅师:“这就是我们书院为何既有儒释道三教之名士为师,还要广集天下能才之士,将墨法兵并立与儒释道同为显学,还要把士农工商、医卜星相、数术历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只要是对民生有利有益,对社会有补有助的,都可以列为书院研习科目。只是这类异人异士当时难寻,让我师资匮乏有掣肘之虞。还好有几位鼎力相助,令老衲五内感激。”

张文谦谦虚道:“多谢大师错加抬爱,我等敢不尽力而为?”

虚照禅师在席前向大家宣布:“经与各位贵宾商议,现在将书院几位主要教授给大家引见一番。我紫金山书院不念流派家别,只要有志于济世扶困、解民危难、兴旺民生、传习百业者,即可列入我紫金山书院门墙。现即请原邢州府令史、武安山全真道士、以博学多闻称著的刘侃先生,沙河名士、以农桑经济为长的张文谦先生,以兵学武学见长的张易三人为书院正讲教授,现与大家相见。”

刘侃、张文谦、张易三人从容与众人见礼。

在三人与大家见礼完毕后,虚照禅师继续说:“书院还聘请了儒学大师姚枢、医学大师窦默、经济学大家王文统、星相历算大师郭荣几位同为书院客座教授。”

姚枢、王文统、窦默与大家见面。

虚照禅师:“至于郭荣大师,因其携带有两位小公子,路途有些缓迟,不过也已在赶来的途中,今日就实难与大家见面了,还请诸位见谅。相信日后大家见到他,定能领略到他的历算奇术。今后,我们的书院和禅院合二为一,请大家在随喜结佛缘之际,更能亲近这几位教授,学得莅世之能才,为民尽份心力,就是今日之喜缘了。在此,我还要特别告诉大家:刘侃道长,今后即为紫金山书院之山长,也就是紫金山书院的主讲和总理院务事宜,书院上下人等和书院内大小事宜均由刘侃山长一体裁决。紫金山禅院内务如与书院相左,无论老衲在不在此地,也可代老衲便宜行事。”

刘侃向虚照禅师拱手。

书院的其他教授向刘侃表示祝贺。

傍晚时分,紫金山禅院的释迦牟尼殿内。

已显疲惫的虚照禅师,坐在蒲团上,慈眉微低。知客僧站在他的身后。

刘侃等人坐在虚照禅师的对面。

张易看看刘侃说:“刘兄,紫金山书院的大事已定,我还须回去一趟,把一些事和族中人做一交代,也顺便把家中事略做安排,才好在此长时间盘桓。”

刘侃点点头,看了看虚照禅师。

虚照禅师微微一笑:“道友已是紫金山书院之山长,书院教授请假都是山长管辖之事,道友看老衲何来?”

刘侃道:“初为大政,敬尊长者,这也是礼数呀。”

虚照禅师:“汝已非孺子,此举有巨擘之风度也。可庆!可贺!今后前途不可量也。”

窦默:“大师一向不轻许人,此语定非虚言也。”

虚照大师:“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非刘道友一人,此间将有未来国之柱石栋梁,还将有惊世之人要从我紫金山书院走出,此乃定数,非老衲妄一言之。只是此人今日尚还未到,今后必应在你们身上教之诲之。”

刘侃惊道:“大师已有心应?”

虚照禅师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日后你们会明白的。”

张易也惊道:“在我眼里,刘道兄已为经邦济世之能才,难道还有比他更为神奇之士?”

虚照禅师微微颔首,又微微摇头。

众人大惑不解。

虚照禅师将在座之人环视一圈,微颔之。

刘侃道:“我们现在身处乱世,眼前迷茫,以后还不知道要作何打算。今天幸好有大师拔挽于乱世迷途,今后之事,还请大师点化之,以便我等戮力同心,办好紫金山书院,不误莘莘学子。”

虚照禅师哈哈一笑,长眉也随之飘飘:“小道友言过了。老衲虽不敢自诩有识人慧眼,也不敢以伯乐自居,但也不会用我紫金山禅院在这乱世中打水漂玩吧。”

座上众人俱个个神情庄重起来。

虚照禅师:“现在天下尚未大定,但是北方之事业已无可变更。蒙古大汗不会仅仅将鹰样的眼睛,盯在草原上。南宋王朝之危局,怕是撑不了多久。蒙古王室必定御驾亲率大军南征,你们今后也将会在王庭中有重大风云际会。此乃定数不可改也。但是有一紧要处要切记!”

刘侃看了看张文谦、张易,略作思考道:“大师是否指办学之事须众人同心?”

虚照禅师呵呵一笑:“正是,孺子聪慧果然非比一般,我当尽可放心了。我看你们三人志向合一且又情同手足,不如在这紫金山杏坛下,学汉末之刘关张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刘侃大喜,起身向张易和张文谦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同命,无路不通。好!好!不知二位,其意如何?”

张易和张文谦二人连忙起身,向刘侃拱手道:“故所愿也,不敢请也。”

虚照禅师:“你三人就先各序年庚,定下尊卑序次。我马上叫人在中庭杏树下为你们三人设席,祷告天地。”

虚照禅师命人布置香案去了,刘侃三人互报年庚生辰,原来刘侃最长,张文谦次之,张易最年轻。

紫金山禅院中庭。几棵盛繁的杏树,树上粉杏怒放如云蒸霞蔚,树下绿草如茵、花瓣点点。一棵最大的杏树下,摆放着一张香案,香案上供果和祭品摆放如仪。案上那只大大的铜香炉,虚照禅师将三支大香已然点上持在手中,青烟袅袅缭缭绕旋着杏树。

香案前,刘侃居中,张易、张文谦二人分列左右,一字跪开。

虚照禅师走上前来,将三支大香一一分给三人,双手合十走至一旁。

刘侃手捧大香和张文谦、张易三人,捧香起身,走到香案前,作揖后将三支大香稳稳插入铜香炉内。

三人重回案前跪倒,刘侃庄重祝祷:“皇天后土,佛祖诸神,上下鉴知:我顺德路邢州人氏刘侃,今日与二弟顺德路沙河人氏张文谦,三弟太行山后之山西人氏张易,在紫金山书院杏花树下,有邢州府天宁寺主持虚照禅师等人为证,结为异姓兄弟。日后,我三人共同扶助,相互提携,福祸同当,生死与共。有违此誓,定遭天谴。”

虚照禅师赞礼:“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今有刘侃、张文谦、张易三人在紫金山书院杏花树下,愿结为异姓金兰,天宁寺主持释虚照为其司仪,请钧鉴知。”

虚照禅师:“一拜天,义结金兰从此不改!”

刘侃、张文谦、张易三人恭谨叩首。

虚照禅师:“二拜地,富贵不移生死不变!”

刘侃、张文谦、张易叩首如仪。

虚照禅师:“兄弟对拜,荣辱与共地久天长!”

刘侃、张文谦、张易三人交相互拜。

虚照禅师:“弟扶兄、兄挽弟,俱同起身!礼成!”

刘侃、张文谦、张易三人相互搀扶着起身。

虚照、窦默、王文统,向三人道贺。

三人的眼中都含有泪光。

虚照禅师:“我听你三人在说自己的姓名时,都为何没有提及自己的字?”

刘侃道:“事业未见,师长未允,还不敢有字。”

虚照禅师笑道:“今日即可有字,日后有大作为,怎么能没有字?老衲我痴长几日,就托大送你们各人一字吧。”

刘侃大喜:“有大师赐字,实乃我三人之大幸也。请大师即为我三人赐字。”

虚照微微一笑:“好为人师,乃自取其劳也。这样吧,现在正是四季之首春,你们在我紫金山书院杏树下喜结金兰,杏花乃仲春之花事,这样可为你们三人先取一仲字。仲,也即中也,恰暗合儒家中庸之根本,也乃一妙事。”

三人点头称是。

虚照禅师向刘侃道:“山长博学杂长,睿智不凡。但是你的名当中的侃字,实属不佳。侃就是多言,当今世事离乱纷纭,当守口缄言方能免祸。你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但是,常常有不当之言,如果不能有约束惕励于自己,恐为其所害。既然这样,老衲为你取仲晦为字。晦,与月中之望相对也,每至月末三十或不足,月即全消,周天黑暗。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让自己那么的显著于世人面前,你在山中书院的隐逸生活即为晦迹之举。我看你眉气之中含有变易,故此先为你消其祸患。”

刘侃悚然惊之:“仲晦拜谢禅师赐字之大德。”

张文谦向虚照禅师行礼:“恭请大师赐字。”

虚照禅师冁然一笑:“汝名中早已有字,老衲纯属多事。汝即可取字仲谦。”

张文谦:“尚请大师不吝解之。”

虚照禅师转首向窦默道:“请窦教授代为解之。”

窦默笑道:“邵先师传讲之易学,仲谦教友之谦字,乃为易经第十五卦也。是地中有山之卦,仰高就下之象。判曰:谦者,退也。谦而受益,满而受亏。谦谦君子,尊人自卑。利用谦逊,万事无违。谦:亨,君子有终。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终也。”

虚照禅师笑了起来:“阿弥陀佛,所谓大师可真谓大师也。从这卦象所言,仲谦也是由此一生平善而富贵。”

众人都为张文谦道喜。

虚照对张易说:“你们兄弟三人中,你最年幼,老衲所取之字就从你的名字中直接化易而来。易,训诂上有云为蜥蜴,《易经》进而解之为上日下月为易,去日月交换为易,即变化也。你自幼尊从祖训,守志如一,其志可嘉。但是世事变化不定,应当随时随事而变化,不可拘泥,变化是你的名字当中已注定的事。易谐音一,一生可庆。易乃天下之大道也,经上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岂不又应了今日之事?老衲就为你取字仲一吧。”

张易向虚照禅师合十拜谢:“多谢大师赐字,仲一谨受领。”

刘侃默默不语。

虚照禅师奇道:“山长何以不快?”

刘侃:“大师可否将仲晦收入门墙?”

虚照禅师:“山长为何突生此念?”

刘侃:“仲晦见大师慈航普渡,顿生感慨。大丈夫生于世,唯想取一事业从之,所做当为民有所担当,为世有所建树,虽然我曾经四处颠簸八方流浪,所见所闻所学所有小有所成,但终不过为了我一个人,与大师之大行相比,实乃萤火与皓月也。现在想想,实在是虚度了许多时光。回想这些年来,学儒学道皆属皮毛。我这点儿小见识,怎么就能够担当山长之位?只有再学佛事,养得佛性,才能当得起大师厚爱。”

虚照禅师踌躇道:“山长终非我佛家长缘,又何必多此一事?”

刘侃道:“愿入大师门墙,青灯伴佛,终老一生。”

窦默不乐:“前入全真门下,现在又入释家门中,当真是世界上的众妙之门,你都要跨进去经历一番?”

刘侃道:“如真可全入其中,能为民为世做上一番功业,又有什么不可以?”

虚照禅师笑道:“窦教授,你别把他的话当成真的。我不想收他到门下,实在是不想等他还俗的时候,又要费一番啰唆。”

刘侃高兴地道:“大师愿意将我收入门下为徒?”

虚照禅师说道:“为徒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要入我门下就入吧。师亦为空,徒亦为空;事亦为空,时亦为空。入即为出,出即为入;空出空入,空入空出;阿弥陀佛,释名子聪。”

刘侃跪倒:“子聪叩见师父!”

虚照禅师:“阿弥陀佛。明日下山,回到天宁寺后,我再在佛前给你剃度。”

小沙弥惊道:“师父!师父!怪事!怪事!”

虚照禅师:“无须惊慌,何怪之有?”

小沙弥指着杏树旁边的松柏树上说:“师父,你看!那焦枯的柏树上有绿芽了!”

中庭松柏树上,枯干的树枝梢头处,竟然是尖尖的绿芽漫生一片,远远看去,已是绿意俨然。

虚照禅师以手加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天意呀天意!此乃祥瑞吉兆,佛祖菩萨,皇天后土,将嘉佑我紫金山书院!阿弥陀佛!”

从邢州到紫金山的山路上。

绿草葱茏,杏花似霞。

一身风尘仆仆的郭荣从山麓的弯转处走了出来,看得出,他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了。带着郭守敬和他的姨表弟王恂这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赶路,本来一个老年人走长途就是已经非常的辛苦了,再要带上两个不大知事的半大小子,可想而知那是要多么的费劲了。邢州到紫金山,这两地之间,足足有一百四十多里,出了邢州府没有多远,就进了太行山前高高低低的丘陵岗坡,从沙河再往里走,可就全是太行山上的蜿蜒小道了。好在两个小家伙,一进到山里,就好似回了久别的家,是这也新鲜,那也新鲜,就是没有感觉到累。

这不,两个小家伙还磨磨蹭蹭的落在后面呢。

容不得郭荣不喊一声了:“你们这俩猴崽子,还不快跟过来?”

“来了!爷爷。”

随着这一声,从转弯处跑出两个十来岁的孩子。

跑在前面身背百宝囊的就是郭守敬,他已经有十岁多了。

他扭头说:“都是你磨叽搞出来的事吧,你瞧,爷爷走那么远了呢!”

王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表哥,都是你多事哦,还说我。”

郭守敬:“哦,又是我多事?哪会儿不是我救你的?快看,爷爷在前边和人家说话呢!咱们快过去。”

一块简陋的木牌,插在路旁的新坟前。

一双孤女在坟前嘤嘤哭泣。

郭荣扶起两个女孩:“孩子别哭了,跟我说说,你们叫什么,多大了?这坟里又埋的是什么人?”

十五岁的姐姐说:“谢谢爷爷动问。我叫朱秀秀,今年一十五岁;这个是我的妹妹莲莲,刚刚七岁。这坟里埋的是我的娘亲。”

已经来到郭荣身边的郭守敬问:“那你家的其他人呢?”

朱秀秀看了一眼郭守敬,没有说话。

郭荣道:“你但说无妨,这个是我的孙子,叫郭守敬;那个是他表弟,叫王恂。”

朱秀秀拉过妹妹,两人向郭守敬行了一礼:“见过二位哥哥。”

郭守敬和王恂也连忙还礼。

郭守敬:“姐姐跟我们说说你的难处,我们好帮你们。”

朱秀秀眼含热泪,向郭守敬再次行礼后说:“孤女不敢妄言父亲名讳,家父是前金翰林。金帝死后他也为国死节。留下我们娘仨寄养在舅舅家,前几年舅舅进京赶考,就是状元王锷。可是考中后,金朝就彻底灭亡。几年来音信全无,现在唯一的亲人母亲因迁民被蒙古兵殴打重伤,千方百计医治无效致死。留下我姐妹二人无依无靠。想到日后我和妹妹无依无靠的艰难,由不得人不伤心断肠。”

说到此,两姐妹不由哀哀地哭了起来。

郭荣擦了一把老泪:“是啊,这倒是真的麻烦,你们一无亲友,二无生计,今后可怎么办啊?”

郭守敬转了转眼睛,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秀秀:“姐姐请收下,些许银两不能解时日之艰,权将以暂度艰困。”

王恂伸手到腰间摸了摸,又把手垂了下来。

郭守敬不满意了:“解人危困乃君子本分。表弟,无多有少,拿出来表示表示,莫让我小觑了你呢。”

被将了军的王恂无奈,两只手在腰间的搭包里掏摸了半天,最后也只抠出了少半吊钱,将钱看了看,扭头把钱递了过去。

郭守敬一把抓了过去,递给秀秀。然后向王恂撇了撇嘴:“就这么俩铜钱,还值当子你抠哧这么半天,怨不得人家都总是叫你老抠门。”

被表兄挤兑惯了的王恂,也只好苦笑了一下。

郭荣欣慰地看着自己这俩懂事的孩子,长叹一口气:“算了吧,就是给了她们再多的银钱,她们也过不了今后的日子。既然你姐妹二人一时间无依无靠,我老人家就暂时收留你们,可愿跟我走?”

秀秀向郭荣深深地福了一福,道:“谢谢爷爷侠义收留!孤女意下是让妹妹跟您走,我要去寻找舅舅,要他给我娘亲报仇。报不得这血海深仇,我是决计不偷生于人世!”

郭守敬:“好!姐姐真乃女中豪杰,我陪你去!”

郭荣叱咄道:“瞎说什么!秀秀一人自去,都不知道有多艰难。再多上你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小子,照料你费心劳神不说,闹不好还要坏了大事!”

郭守敬嘴巴一撇:“不去就不去,说那么多干什么!”

秀秀嘱咐妹妹:“妹妹,你且好生随爷爷哥哥他们一起去,等姐姐找到舅舅安顿好以后,就来接你。要听话,一切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希望我们姐妹日后还能有相见之时。”

郭荣拉过莲莲,从腰中搭包里拿出十两一锭的银子,交给秀秀说:“好孩子,为母亲报仇,这是大孝啊,爷爷不能拦你。但是你要记住凡事不要太过勉强啊。要是不成,你还来这里找我,我在邢州府地面上虽说不上什么声势地位,但你找到我,简单的栖身糊口,还是能说过去的。我们现在要去紫金山书院,你的这两个弟弟,要去书院就学,你妹妹就暂时和我们一起住在书院里。你就安心去找舅舅,为你母亲报仇吧!”

秀秀俯下身子,向郭荣拜了三拜。起身又向郭守敬、王恂两人福了一福。

秀秀轻轻地将妹妹拢至身前,跪在母亲坟前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将妹妹散乱的鬓发理了理,咬了咬牙,将妹妹推给郭荣,转身掩面向通往山下的路上跑去。

郭荣四人站在山坡上,看不到秀秀的背影后,才向紫金山方向走去。

紫金山。两座山头遥相对望。书院所在的山头上,地面平坦,几个学员正汗流浃背地在田里干活,地面龟裂,几只干干的水桶横七竖八地躺在田头。对面山另是一方景致。山峰挺拔峻峭,一道飞瀑轰然下泻。崎岖山路上,一群学员晃晃当当地提着水桶,顺着山路向下面走去。

郭荣四人走进紫金山书院,见一沙弥,走上去相问。

一幅儒道释三教合一的三圣图,挂在书院内的老杏树上。

一袭僧衣的子聪正在给学员讲课:“故三教圣人,以性命学开方便门,教人熏修,以脱生死。儒家之教,教人顺性命以还造化,其道公。禅宗之教,教人幻性命以超大觉,其义高。老氏之教,教人修性命而得长生,其旨切。教虽分三,其道一也。”

郭荣喝彩道:“好!好一个教虽分三,其道一也!”

子聪回身,见是郭荣四人,大喜道:“哦!好你个鸳水瓮,为何姗姗来迟?明天还有你的课呢!”

郭荣笑嘻嘻地说道:“这几个孩子脚力不行,走得慢,所以来晚了,还请山长原谅。”

子聪伸手亲切地摸了摸身背百宝囊的郭守敬:“你一向还好?”

郭守敬尊敬地说:“还好,就是很想你呢。”

子聪问郭荣:“这个你早就说过,我知道是小守敬的表弟王恂。这个女孩子是谁呀?”郭荣简单向子聪述说了莲莲的身世。

子聪的长眉不由得颤了几颤,他弯下身子问:“孩子,到了此间,就是到了家。你且随着你这两个哥哥,在这里上学念书吧。”

莲莲:“三师父,我不要读书。”

子聪道:“那你要干什么?”

莲莲说:“我要练武,将来好为母亲报仇!”

郭荣:“亲仇不报,焉能安心读书?山长,你就成全这孩子吧。让你三弟张易亲自教她练武吧。”

子聪想了想:“不妥。跟随三弟练武虽然最好,但是,莲莲是一个女孩子,虽说现在年纪小,不必顾忌什么,随着时日增长,她会有诸多不便之处。三弟即使是师父,也会多有不便。”

郭荣:“那依山长之见,又当何如?”

子聪的眼睛转了几转,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说道:“这样吧,你明天上课,我送她上天师山。”

郭守敬大喜:“太好了!我也一起去,到桃花庵去找妙真姑姑!”

子聪瞅了他一眼:“什么都少不了你!你给我老实在书院里读书。”

紫金山书院的大书房内,从屋瓦的缝隙间投进几缕强烈的阳光。

摇头晃脑的姚枢两眼微闭,坐在案几后,给学生诵读宋理学大家张横渠的《西铭》:“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德曰悖,害仁曰贼。……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听课的学员昏昏睡去,额际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郭守敬在翻看自己百宝囊中的玩意儿,他翻出自己用高粱秆做成的莲花计时漏,一看,时刻已过了两个时辰,手一摇,莲花漏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一学员从昏睡中惊起:“下课了?”

郭守敬笑喊道:“先生!都两个时辰了,能不能下课呀?”

姚枢睁开眼:“哦,哦,是该下课了。我也想如厕了。”

厕所里。

便秘的姚枢不断地俯仰着身子,一手拽着一条拴在茅厕柱子上的一条青布带子,另一手在小腹间用力地揉着,嘴里发出吭吭哧哧的声音。

循声而来的郭守敬在茅厕外,向茅厕里探头看,望见正在为便秘痛苦的姚枢的狼狈情状,眼睛一转,落在那条青布带子上。

一缕强光聚焦在青布带子上,形成一个光团。

郭守敬手里拿着一个圆圆扁扁的晶莹透明东西,正对着那条青布带子不断地变换着角度。

随着角度的变化游移,投在青布带子上的光团渐渐变成一个焦点,慢慢的那个光点变黄发黑,一缕烟渐渐地升起来,这个黑黄点不断地移动着,烟也不断地浓了起来,青布带子上灼烧出的洞越来越大。

随着郭守敬的手的移动,青布带子的洞连成片,青布带子上的洞渐渐地被扯开……

“哎哟!”随着一声惊叫,正在如厕的姚枢,仰倒在茅坑里。他的手上还攥着一条已经被灼烧断了的青布带子。

捂着嘴巴的郭守敬,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跳开了。

这天,子聪在讲天文星象:“因王蕃天高数以求冬至、春分日高,及南戴日下去地中数法;令表高八尺与冬至景长一丈三尺各自乘并而开方除之为法,天高乘表高为实,实如法;得四万二千六百五十八里有奇,即冬至日高也。以天高乘冬至景长为实,实如法;得六万九千三百二十里有奇,即冬至南戴日下去地中数也。……”

郭守敬听得入了神。其他同学则是各干各的事。

书院的寝室内,郭守敬正在专注地摆弄着一高一低两个筒状物,他摆好以后,手一动,一股水流了出来,一会儿,一个脸盆就注满了水。

子聪走了进来,郭守敬连忙站起。刚刚在窗外看见郭守敬做着注水玩意儿的子聪并没有问他,而是拿起郭守敬放在百宝囊上面的那块圆圆扁扁的透明晶状东西,瞧着郭守敬说:“嘎小子,就是这个东西让姚先生倒霉的吧?”

郭守敬尴尬的一笑:“嘻嘻,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子聪:“哼,自打你小子到了紫金山书院,这些个破事儿,除了你,就没有人有这些个弯弯肠子。你小子记住,客座教授是我们请来的尊贵客人,今后对他们尤其要尊重!”

郭守敬看看子聪,眨眨眼:“是!你别生气,我给姚先生洗衣服。今后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么?”

子聪嘴巴一撇:“真的?那就阿弥陀佛了!不敢了?哼,哼,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这玩意儿从哪搞到手的?”

郭守敬老实说:“是我花了好几两银子,从跟随成吉思汗西征的一个老兵手里买到的。”

子聪听了郭守敬这样说,像是对郭守敬,又像是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绝不能固守一隅,只有交流才能学贯东西,成就八方。”

子聪带着学员站在书院山头上,郭守敬、王恂和学员们的身上泥水淋漓,木桶东倒西歪地躺在他们的脚下。

子聪问:“怎么样?从山脚下打水不容易吧?这山下取水,原本是为了使你们强身健体、增加耐力的。但是如果能从对面山上的飞瀑流泉引水,一来消除我们书院缺水大患,二来也可免去大家山下取水之劳苦,岂不妙哉?”

郭守敬和王恂一起向对面山上的飞瀑流泉望去,二人若有所思。

轰响如雷的巨大飞瀑下,阳光透过飞瀑,照在正在仰望飞瀑的郭守敬和王恂身上。两人沿着飞瀑下面的潭水转着圈子,抬头看着。一条七色彩虹在飞瀑上面出现。郭守敬若有所悟,他跟王恂说了几句。王恂脸上现出倾慕的神情,他点点头,向郭守敬伸出了大拇指。

紫金山书院的书房内。郭守敬和王恂把一套用纸做成的倒吸虹管道模型摆在书案上。子聪全神贯注地看了很长时间。郭守敬神情紧张地看着子聪。子聪面色严肃地看着郭守敬:“这个圆形管子,用什么材料解决?”

郭守敬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不难。咱们这山上有的是陶土,用陶土烧成陶管,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在秦朝时候的南粤国,赵佗王的宫殿里,就用陶管做成输水管道。压力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子聪慈爱地摸了摸郭守敬的头,赞叹地说:“孺子可教也!”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