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

开端

1992年7月,我在亚拉巴马州报纸发表了一篇评论,歌颂门罗维尔杰出的李氏家族,尤其是哈珀。顺便提一下,我曾在1963年秋天读过《杀死一只知更鸟》,当时我还在研究生院读书,就在几个月前,伯明翰第十六街浸信会教堂遭到恐怖袭击,四个年轻的女孩遇害。这件事让我非常愤慨,所以离开亚拉巴马州到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学习后,我发誓永远不回家生活。被我的博士研究奢侈地耽搁了几年后,我读完了内尔的小说,并开始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我认识许多像阿提克斯·芬奇和莫迪小姐一样的白人,也认识不少像汤姆·鲁滨逊和卡布妮亚那样的黑人。我们州不是一块文化荒地,像门肯描述的传奇的波扎特的撒哈拉沙漠那样。自1933年以来,亚拉巴马州的作家们获得了两项普利策小说奖(其中一项是1961年的《杀死一只知更鸟》)和多项国家图书奖。这对美国最贫穷、受教育程度最低和最落后的州来说是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数字。

那时,我们的路易丝·康纳把我的专栏文章寄给了内尔。内尔就此给我写了一封信,日期是1992年8月,但放错了地方,所以8月没有寄出来,10月份才寄出,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书面交流。但那时我去中国做了一个学期的研究和演讲,在1993年初回家之前,这封信一直淹没在一大堆邮件里。内尔的附言,轻轻地责备我,因为我说她是李氏三姐妹中最大的,而实际上她是最小的(当时66岁),这为我们以后的友谊定下了基调:她是一个不喜欢言过其实,无法忍受被愚蠢糊弄,不允许侵犯隐私空间的人。如果你不想知道她对事情的真实看法,那就最好别问。

1981年,当亚拉巴马州的朋友搬家到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时,内尔给那对夫妻写了她对休斯敦的印象。信的标题是“亲爱的你们”。几年后她的朋友们给我看了这封信,并提议把这封信写进这本书里,这封信充分诠释了内尔的讥讽才智,她对孤星之州的厌恶(除了圣安东尼奥市),以及她对古董书店和所有英伦风的热忱。

就人际关系而言,内尔的公众形象是固执己见、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女性,但这与事实相差甚远。私底下,她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热情、随和、健谈的人。她经常不遗余力地给孩子、老师和粉丝们回信,参加撰写关于《杀死一只知更鸟》的论文的高中生颁奖典礼,接待来纽约的朋友,阅读和评论其他作家的手稿。

一次,我在亚拉巴马州费尔霍普市做关于内尔的演讲。我收到了一位听众的来信。玛丽·卡梅伦(卡米)在信中描述了自己与著名作家的两次相遇,她想或许我可能会在接下来的维也纳大学的演讲中用到这些经历。卡米在莫比尔长大,她的父母在那里经营着一家有名的古董店,这家书店赞助了亚拉巴马州第一次《杀死一只知更鸟》的签名活动。基于这个偶然的相遇,内尔后来接待过卡米。卡米作为新生,在去韦尔斯利学院报到的途中经过纽约,和内尔待了一个星期。

1981年3月16日

东82街433号

伊甸园10028

亲爱的你们:

得克萨斯州没有时髦的人。

几年前,我在休斯敦待过一段时间,发现这是对浪费生命的惩罚,就像我对地狱的看法。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并毫无品味。它比洛杉矶还糟糕,因为洛杉矶的地狱性在某些方面还有点魅力,令人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休斯敦在1959年被洪水摧毁,土地盐碱化。后来它被杰西·琼斯以及有相似愿景的伊玛和乌拉·霍格重建。加勒里尔商场和橡树河购物中心的规模倍增,人们的生活水平超出了你的想象。但换个角度的话,也没那么糟糕:你们远远超过了休斯敦亿万富翁的平均水平,很快就会成为这个城市的文化领袖。因此,不要想休斯敦能为你做什么,想想你能为休斯敦做什么:教他们点东西。

从休斯敦冒险进入得克萨斯州西部平原,你们亚拉巴马州的清教徒会觉得自己像古罗马的纵欲者。他们的生活是难以形容的简单、清净。他们是十分富有的人。

圣安东尼奥是唯一有看头的城市。那里有我的一位建筑师老朋友,他的妻子为了保留住一些城市形象,躺在了推土机前面。他们是富有的人。

我想起了一段在休斯敦的经历:在一家书店里,我惊奇地发现四卷旧的《滨河》杂志,里面有当时新鲜出炉的原版《福尔摩斯》。傻瓜们以4美元的价格卖了这些书。除了不知道东西的价值外,他们甚至连价格都不知道。

回家吧,原谅一切吧!

诚挚的
内尔

另外注意:别惦记在市中心的高尔夫球场上打高尔夫球,时速50英里[1]的大风随时都会刮到那儿。

1992年10月19日

哈珀·李

东82街433号

纽约,10028

亲爱的弗林特先生:

我想你不会像我一样,每隔几个月要处理一次积攒的邮件,其中一半是垃圾邮件。你少了很多麻烦。

我正在桌子上翻阅积攒的东西:在底部我发现了三封贴好了邮票的信件,我以为几周前就寄出去了呢。其中一封信是给你写的,日期是8月3日。我将重复里面的内容:

我姐姐路易丝·康纳寄给我一份7月12日《伯明翰新闻》上的你的文章。

你的文章很棒。凭着对小说的信心,选择了在亚拉巴马州生活……让我感到了你是如此谦卑。

感谢你对亚拉巴马州的赞美,感谢你亲切友好的文章,感谢你的慷慨陈词。

真诚的
内尔·哈珀·李

这就是信中的内容。除了表达我和家人的感激之情,你的一个小错误让路易丝欢呼雀跃:事实上,她比我大几岁——我更年轻。我们之间有一个30岁就去世了的兄弟,他的遗孀再婚了,他们的孩子在奥本长大。

李家人都认为你是一个高尚的人;如果有幸见到你,我会告诉你,你还是一个宽容的人。

发件人:卡米·伊斯特

发送时间:1998年12月31日下午6:42

亲爱的弗林特博士:

感谢你几个星期前的某个星期六在费尔霍普做的演讲。你的演讲让我很开心,甚至让我放下了手中的祖卡笛,开始给内尔和爱丽丝小姐写封信,她们都是我深爱的人,但我很少和她们交流。

我向约翰·斯莱奇提到过这件事,他对出书的可能性很感兴趣,现在可能已经联系到你了。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关于李小姐的小道消息,这或许对你在维也纳的演讲有用,所以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我记得,读了利平科特寄来的预发表的平装本(这本书仍然是我的珍宝之一)后,我父亲和考德威尔·德莱尼就立刻发现这本书很了不起。小说刚一出版,他们就很快行动起来,安排邀请内尔到莫比尔图书馆演讲,她同意了。可能图书馆给她颁了一个奖,那部分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她在伯恩海姆大厅开始演讲时,说要先脱鞋,她确实脱了鞋,这让我对一些开始时对这本书的种族主题表示不满的老妇人感到更加愤慨。我觉得她很迷人很可爱。

过了一段时间,内尔给我的父母寄了一封感谢信,在信中她提到她正在和一些翻译家共同制作国际版本的《杀死一只知更鸟》。我清晰记得她提到荷兰人很难理解“怨恨的篱笆”是什么,她正在吃力地解释。1963年9月,我上大学一年级并愚蠢地认为我已经征服了世界。在去韦尔斯利的路上,她还亲切慷慨地招待了我一个星期。她亲自去接我,然后把我们俩都安排在罗斯福酒店,并向我介绍了凌晨2点从客房服务部订购汉堡的乐趣。除了大城市的其他欢乐之外,令我记忆永存的是我们两个在纽约的人行道上站了几个小时,等着看肯尼迪乘坐他的豪华轿车前往联合国发言。她坚持要我去看,虽然总统来得很晚,但到目前为止,他是我唯一亲眼见过的总统,与我对其他总统的认识相比,还是这种方式的感觉更好。

我会永远爱她,即使我很少表达。

卡米·伊斯特


注释

[1]1英里约合1.609千米。——译注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