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胡蝶
都说蝴蝶飞不过沧海。她飞过了沧海,却飞不出那些曾经,过往。
——题记
【破茧】
民国似是爱上了旧上海,把最最美好的女子全都献给了它。她们点缀了旧上海的夜景,却苍凉了自己的一生。而胡蝶,就在民国对旧上海的献媚里成了最为珍贵的礼物。旧上海因为她,而爱上了民国。
她在最美丽的年华里遇见了他。
其实很多时候,女人最美的年华里遇见的往往都是最不值得的人。因为年华正好,所以轻易相信爱情;因为年华正好,所以容易成为猎物;因为年华正好,所以不懂现实未来,只沉溺在一切最初的美好里,忘记了未来岁月那么长,看不清对方究竟披着怎样的衣裳。爱错人,受了伤,哭一场,缘尽,情难忘。但爱情的最初总是美好的,尤其是生命最初的爱情,承载了太多的憧憬、幻想、纯洁、执著,让人来不及仔细辨认对方的模样,就心甘情愿的就此沉沦。谁也不能例外,就像胡蝶遇见林雪怀也不愿过多思量,便就此用爱情作为青春的赌注,愿赌服输。
《秋扇怨》,她是女主角,他是男一号。戏里戏外,真情假意,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总之,爱情来了,在胡蝶的十七岁里。年轻的岁月之所以令人难忘,是因为那时的人们无知无畏,勇气和单纯今生再无法复制。倘若人可以一直以当年的执著和简单去面对日后的大把人生,会是怎样?或许会撞到头破血流,人生更苍凉;或许,血流下来蒙住单纯的双眼,只有用泪才能洗刷目光,看见一个不再血淋淋的人生;或许,也会简单地走到人生尽头,依然不知什么叫无望,回首来路,却没有成长和坚强。人生若只如初见,不是平白无故的来由。年少懵懂时分的爱情,总是那么的简单,一个你情我愿似乎便可定了终身。在这甜蜜里,人们不愿去思索单薄的爱情究竟可不可以撑得住未来?日后的大把人生里还要面对多少变数与诱惑?最重要的是,对方到底值不值得?
胡蝶在爱情的滋养下渐渐崭露头角,她成了旧上海电影界里一颗最为耀眼的新星。街头巷尾的海报、路边叫卖的报纸,胡蝶都是值得一看的头版头条。旧上海用它的繁华、时尚和容纳给了胡蝶那些欢乐的时光。然而,林雪怀却没能得到旧上海的垂青,他的事业远不如胡蝶的红火。他深知自己在电影事业上没有太明媚的前途,于是主动放弃电影事业,转行做起了生意。但林雪怀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一个点心店被他经营得很是惨淡。
那一天,胡蝶满怀欣喜地来到他的店铺里玩耍,却见到了林雪怀被一群人打倒在血泊之中。追问之下才知道,林雪怀借了高利贷却无力偿还,于是被人追打。
那一刻,胡蝶是怎样的心情呢?心疼?心痛?心酸?还是别的什么?或许都有吧,但是我们相信那一刻,至少在那一刻她还没有后悔。他是她爱的人,她希望以自己的方式和能力来帮助他渡过难关。于是她对他说:“没有关系,欠下的钱我来帮你还。”她本以为她的行为会给他宽慰,就算不能也不至于让他歇斯底里地对她吼叫着:“我林雪怀堂堂男子汉,怎么会让你替我还债?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需要女人养。”她愣在他的怒吼里,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忽然觉得陌生而恐惧,她只是想要帮助他;她只是希望自己的爱人可以生活得轻松愉快一些;她只是希望他不为生计忧愁;她只是希望世俗的纷扰不要扰乱他们的爱情。
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恐怕就是怀中的女人处处比自己强。究竟是因为自信,所以才要面子;还是因为自卑,所以放不下自尊。其实女人并没有男人想象的那么难以驾驭,好像有了事业就不再需要男人的照顾,从而让男人的自我价值一再贬值。其实,女人要的无非就是爱情。无论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一生的希冀不过如此。男人的心胸在爱情里比女人狭隘。
但,无论怎样,胡蝶是爱他的。为了挽救这段感情,为了挽救林雪怀的自尊,胡蝶决定和他订婚。她希望以订婚这个古老而传统的形式带给他一些自信和安慰。爱情里,女人虽不是强者,但却可以是勇者。她带着一些救赎的心情和他订了婚。救赎他,救赎他们的爱情,也救赎自己。
订婚是个隆重的仪式。旧上海都知道胡蝶要嫁给一个叫做林雪怀的男人。有人说,他是个靠胡蝶养活的小白脸。有人说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胡蝶的施舍。有人说他娶她无非是爱上了她的钱财与姿色。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其实,只有胡蝶才有资格去评说。胡蝶说,他是她的爱人,仅此而已。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的事业越来越顺利,他的生意越来越惨淡。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个既不伤害他自尊心,又可以帮他渡过难关的办法。于是,她告诉他,她的公司缺少一个经理,她需要一个称职的经理来帮助她。她巧妙地从施舍给予变为依赖索取,给了他面子,给了他深沉的爱。
只是,他真的不善经营,公司在他的管理中江河日下。而彼时的胡蝶正是当红影星,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一抹风情。街头巷尾的小报总会凭着自己的想象肆意杜撰,富豪商贾、达官权贵成了胡蝶的绯闻对象。莫须有的名声总是艺人要背负的第一个重负。但是,面子,男人那点可笑又可悲的面子不时在林雪怀心中作祟。他把胡蝶买给他的当年上海滩上为数不多的汽车开进了歌舞场,寻求刺激,寻求平衡,寻求麻木,寻求一些放纵。灯红酒绿、男欢女爱,他看着歌舞升平的夜上海,失意地笑了。他用放纵自己来报复胡蝶,他要她为他的堕落而心痛。
胡蝶可以接受林雪怀事业平平,甚至一事无成。她甚至可以接受他每日里无所事事,挥霍钱财。因为爱,因为依赖,年轻时的女子,谁没犯过这样的错误,冒过这样的傻气呢?但,她接受不了他的不信任。当某一天,街头小报再次登出头条,胡蝶女士与某人共下舞场,他终于按捺不住那颗不够宽广的心,对她勃然大怒,指责、侮辱、谩骂,甚至说出解除婚约,各奔东西。他过激的言行终于伤害了胡蝶的心。她那么地爱他,却赢不来他的一点信任和宽慰。
他在她的面前没了自信,这可以概括他一切莽撞甚至可恶的行为。他拼命地要胡蝶以不断的纵容来证明她对自己的爱,幼稚而可笑,可怜而可悲。当他一封解除婚约的信经由律师转交到胡蝶手里时,对他而言,究竟是不是解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就在胡蝶还幻想着和林雪怀手牵手走进教堂的时候,她收到了林雪怀提出解除婚约的信件。上面赫然写着胡蝶举止轻浮、不守妇道,而他要为维护男子汉的尊严解除婚约。如此荒唐的姿态,这般可笑的举止终于让胡蝶有些醒悟。她开始怀疑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用一生去守候,他究竟给不给得了自己一世的安稳与幸福。
起初,胡蝶是不肯和林雪怀解除婚约的。她爱他,这足以成为她继续维持下去的借口,并成为她说给自己听的,勇敢走下去的,最好的、最华丽的理由。爱情中的女人像是飞蛾,扑向最炽热的火焰也在所不惜。何况,胡蝶,是只蝶。她扑向爱情的姿态,只会更加美好,像是一场舞,一场充满幻觉的蝶舞。
教会女人成长的从来都不是说教或者岁月。能让女人以最迅速的方式成长的事情,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爱情。爱情的伤、爱情的痛,除去美好之外,爱情里的全部。就在胡蝶尽力挽回这段感情的时候,林雪怀一次又一次以拒绝的方式带给胡蝶难言的伤痛。这些伤痛撕扯着胡蝶不情愿地成长,撕扯里痛了心,痛了那些美好的曾经。或许是伤得太深,胡蝶成长得很快。她用最短的时间看清了林雪怀真实的面孔。
女人虽然看清了一个男人,但倘若还心存幻想,倘若还爱,那是可以隐忍他的一切的。但倘若女人看清了一个男人,又被伤得极深,那便会下定决心离开他,那时那刻是千牛万马也拽不回的。决心的程度,往往和伤心的程度成正比。
胡蝶不是个懦弱的女人。她清醒地意识到林雪怀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既然他主动提出分手,那分开便是最好的选择。能分开的爱人,都不算爱人。只是胡蝶提出,她要追回自己的财产,那些他拿了去随便挥霍的她的血汗钱财。其实她不是为了钱财,她只是要为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讨回一个公道。林雪怀当然不肯,他没有钱财来偿还胡蝶,而且,为了那可笑的面子,他必须要有尊严地和胡蝶分手。于是,二人对簿公堂,引发了那场轰动上海滩的“雪蝶解约案”。
相爱容易,相处太难,伤害容易,分手太难。尤其是面对一个林雪怀这样的男人,在他面前没有道理,只有无穷尽的抵赖与伤害。几经坎坷,几经风波,昔日的恋人变成今日的仇人。爱情成了最好的帮凶,谋杀了那个单纯的胡蝶,扔给她几分沧桑,和一个不完美的初恋结局。
一九三一年,胡蝶几经周折终于与林雪怀分手,重获自由。
【羽化】
一九三一年,流年不利。
民国和胡蝶一起,承受了有生以来最为沉重的打击。只是,人们更加心疼前者的伤痛,并不假思索地把其归罪到后者身上。
“九一八”,成了民国和胡蝶共同的殇。
有人说,“九一八”当夜,张学良和胡蝶小姐共度良辰,误国误民;有人说,胡蝶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总之,人们无视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而把东北的沦陷归咎于张学良先生因贪图与胡蝶享乐而坐视不管的浪荡公子行为。比起政治的严肃,人们往往更钟情于花边新闻的轻松。而主角的感受和事情的真假,并不及花边新闻本身的色彩重要。比起不抵抗政策,张学良先生和胡蝶小姐共度良辰,似乎能给“九一八”这个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平添一抹风情。人们甚至陶醉在自编自导的戏里难以自拔。
荒唐。
“九一八”前夕,胡蝶刚刚摆脱与林雪怀的感情纠葛,随剧组在北平拍戏。恰巧张学良先生也在北平疗养。胡蝶本是洁身自好的女子,怎可能去惹是非?而张学良的身边已然有了赵四小姐的陪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因为国难而被编排在了一起。那时的国民空虚而迂腐,仿佛没有胡蝶,便不会有张学良痛失东北,便可以彻底无视南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一个政府的腐败与失误,要一个弱女子莫名其妙地来承担背负,倒台下野便也不是那么稀奇的事情了罢。
甚荒唐。
很多时候,面对流言飞语,最好的抵抗就是沉默。不解释,便可从容。任凭好事者编纂猜测,而当事人只是清者自清。一个太过美丽的女子,身边总是会有莫名的人、莫名的事儿莫名地出现。似乎一个美丽的女子若没有一星半点的风流事,便枉费了上天赐予的容颜姿色,浪费了这日丽春光,便愧对了那么多的观众看客。于是,人们用尽心思来满足自己对于所谓美好的成全和拯救,风流韵事不是那么容易编纂的。
对于这一段绯闻流言,张学良与胡蝶都没有出来辟谣。荒唐至极的事情,何必去理会。一个堂堂东北保安总司令,一个上海滩当红的影后,为这样的事情来辩解,未免有失身份。甚至于十五年后胡蝶出访台湾,有人问她要不要去见见张学良,胡蝶只淡淡地说了句,既未相识就不必相识了。甚至于时过境迁,胡蝶在她晚年的回忆录里写道,该结束这段莫须有的公案了吧。
是的,结束了,她为民国的伤痛背负了多年的流言与重负。身为女星,在灿烂光鲜的同时也注定要背负很多痛楚与心酸。什么都有代价,但清者自清是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时间总会拂去一切尘埃,还原历史本来的面目。多年之后,最后的最后,历史轻轻抚摸着胡蝶的发,还给了她一个清白。
就在这纷乱的一九三一年,命运赐给了胡蝶有生以来的第二段爱情。民国让胡蝶结识了潘有声,像是在对胡蝶为它所背负的一切冤屈赎罪。她和潘有声的爱情不似初恋那般惊心动魄,但足以刻骨铭心。虽然后人对潘有声知之甚少,人们似乎更钟情于那之后胡蝶和戴笠的事情,但潘有声确实是胡蝶一生中最爱的男人。
彼时的胡蝶正纠结在与林雪怀分手的阴影里,“九一八”事件风波又带给她名誉的伤害,那是她人生的第一个低谷。她努力扇动翅膀想要飞出谷底,拥抱阳光,但她需要一些力量。于是,在亲人朋友的撮合下,胡蝶和潘有声相识于一场舞会。
“九一八”没能抹去旧上海的风情,舞会总是个能邂逅浪漫的场所。酒杯轻轻碰在一起,便激发出多少情感;翩翩共舞,就可舞出一场爱的旋动。舞场,是个爱情的圣地。
那一天,胡蝶和潘有声共舞一曲。胡蝶不知道这是妹妹胡珊为她精心安排的所谓邂逅,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和他跳了一支舞,清清淡淡地和他说了几句话,那时那刻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后半生会和这个男人有半点瓜葛。但,缘分来了,命运的安排下,任谁都难以逃脱。
那一天的舞会结束后,他送她回家。月光照着旧上海的夜色,朦胧而妖娆。
起初,只是淡淡的交往。潘有声虽是商人,却流露着难得的文人气质,谈吐不俗,举止绅士。最要紧的是,他尊重胡蝶。尊重她的事业,尊重她的灵魂。潘有声不想让胡蝶的名誉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他用男人博大的胸怀,送给胡蝶这一生少有的宁静和温馨。在他的保护和关爱下,胡蝶渐渐走出过去的情感阴霾,慢慢接受了潘有声的爱。
疗伤的良药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新的情感。新欢取代旧爱,才代表着过去的一切彻底结束。否则,任凭沧海桑田,心中总是有个结在提醒着你那些看似已经过去的往事。潘有声是个好男人,他用他全部的爱驱走了那些盘旋在胡蝶周围的关于过去的痛苦与伤害,他想要用尽全力许她一个明媚的未来。面对一个肯将你纳入到未来日程表的男人,哪个女人会说不呢?于是,爱情再一次到来。爱情的滋养下,胡蝶与潘有声度过了美好的四年。
这四年里,胡蝶成为了旧上海最为闪亮的明星,这和潘有声的包容和宠爱是分不开的。一个女人的神态与容颜,很多时候取决于她被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所爱,或者说取决于她爱着怎么样的一个男人。胡蝶的眼神似在告诉全世界,潘有声是个值得的人。
就在这岁月静好的第四个年头里,胡蝶的父亲身染重疾,病榻上,老人未了的心愿就是胡蝶的终身大事,老人希望胡蝶能终身有靠,而潘有声便是胡蝶父亲最为看好的青年。的确,潘有声很爱胡蝶,他能给她这一生的岁月静好,倘若民国还是“九一八”以前的样子;倘若没有日后的丧权辱国;倘若现世还安稳。但,没人可以预知未来。
终于,胡蝶嫁给了潘有声。感情的事儿是有欠有还的,一个人欠下的,冥冥之中总会有另一个人来替他还;而你亏欠别人的,也终究将从未来的幸福里被转账出去。林雪怀亏欠胡蝶的所有,潘有声加倍还给了胡蝶。
不似初恋那般轰轰烈烈,没有绯闻传言里的动荡不安。她只是安安稳稳地嫁给了他,披着白纱,微笑着说了声:“我愿意。”愿意,便没有什么不可以;愿意,便心甘情愿地承受了一切婚姻之外的附加;愿意,便可为了家庭爱情而在事业的巅峰选择淡出影坛。“我愿意”,因为你值得。一个女人若说出了“我愿意”,那便是做好了准备随时牺牲自己的。但,一个好男人,永远都不会让一个说过“我愿意”的女人说后悔。
婚后的胡蝶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比起事业,女人更重视爱情和家庭。事业的风光是别人眼里的,家庭的温暖才是自己心里的。幸福的女人从来都不是笨女人。有时人们会想,究竟是怎么样的幸福才能让一个正处在事业巅峰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放下所有,安静地回归家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才会给这样一个女人踏实安稳的家庭和爱?抑或是,爱情里的女人,都一样?
【成蝶】
现世不安稳。
淞沪会战,日本人占领了除租界区之外的旧上海。旧上海的夜色依旧灯红酒绿,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舞姿曼妙、歌声婉转。雅致是需要时代用安稳来成全的,那些时日,避难成了当务之急。胡蝶和潘有声也不能免俗。
既然上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那么离开是不是最好的纪念;既然民国无法给胡蝶一场安宁的岁月,那么请放手,让胡蝶离开,请让潘有声给她乱世里的宁静时光。旧上海疼惜胡蝶,于是给她自由,振翅高飞。她轻轻地淡淡地跟随着潘有声轻舞飞扬,舞出了上海,舞到了香港。她没想过再归来会是那么久之后的事情;她没想过再归来时,自己和上海会是怎样的模样和姿态;她没想过如若再归来,身边的男人还会不会是潘有声——她的今生之爱。命运有它的轨迹,我们要做的,只是行走。旧上海注视着胡蝶远去的身影,似是祝福,似是已经开始等待胡蝶多年之后的再归来。
香港——胡蝶命运的转折点。
在香港的日子,起初很是安稳。潘有声用他全部的爱给了胡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岁月。那些岁月承载了胡蝶随心所欲的舞姿,那么妖娆,那么骄傲。那是一个男人所能给予一个女人最为深情的美好。与一个怎么样的男人相爱,就注定了会有怎么样的人生与未来。婚姻和爱情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是机会,也是风险。很多时候更像是一场赌注,赢,便赢来了后半生的终身依靠;输,便输掉自己、输掉骄傲,输掉前半生的梦想和后半生的幸福美好。愿赌服输,更像是孤注一掷时为自己加油打气的呐喊。愿赌,但其实没人服输。
清净的岁月里,清净的爱情。只是这清净的时光,注定那么少。香港沦陷。
总需要为自己的侵略找到一个好名声,于是“中日亲善”成了冠冕堂皇的说辞;总需要些有分量的中国人站到日本这边来,以此证明“大东亚共荣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于是日军一面在香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一面积极寻找中国的知名人士威逼利诱。名人往往具有标杆作用,笼络一个名人,要比杀害一千个普通人更具震撼力。胡蝶,就在日军拉拢的计划之内。
如果当年胡蝶应邀访问日本,如果胡蝶当年接拍那部《胡蝶游东京》,那么她的人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了吧?那一年,胡蝶对同样身在香港,并蓄须明志的梅兰芳先生说,胡蝶绝不当汉奸。她在东江游击队的帮助下几经辗转,去了重庆。临行前,她打点行装,大小行李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个箱子,里面全是这些年来积攒的金银首饰,以及朋友送的贵重礼物。三十多个箱子带在身边实在不便,于是胡蝶和潘有声商量着,人先去重庆,行李交给他人押运。
就是这三十箱行李,改变了胡蝶后半生的命运。
胡蝶和潘有声几经辗转,终于逃离了香港。就在他们还未到达重庆的途中,传来消息,三十箱行李被人打劫,全部遗失。那是胡蝶和潘有声多年积攒的全部家当。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让潘有声和胡蝶一时间不知所措。乱世里出了场家难,除了求助,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可是这支离破碎的年头里,该向谁求助呢?几经思虑,他们想起了胡蝶的同学林芷茗。林芷茗人也在重庆,她的丈夫是杨虎——一个急于投靠戴笠进而希望得到提拔赏识的政客。政客往往都没有感情,往往利用一切可以被利用的资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胡蝶自投罗网,成了杨虎手中的一颗棋。他深知戴笠对胡蝶早已垂涎三尺,于是杨虎准备把胡蝶献给戴笠来讨得他的欢心进而得到赏识与提拔。堂堂七尺男儿要靠一个女子的色相来为自己赢取所谓光明前途,未免有些太不磊落。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又有谁可以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于是,杨虎依仗着胡蝶夫妇对他的信任,将此事告知戴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