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在夜晚的麦田里独行

第一辑 在夜晚的麦田里独行

“小文武”的道行

徐小斌出道挺早的,她在北京的文坛上大展身手时,我作为一个外省来京的生坯子,还只能在坛下远远地望着她。我也想为她喝一个彩,又怕她问我:你是谁?

不承想,后来一来二去,三来四去,我竟和徐大师认识了。且不说多次在国内一块儿登寨游沟,看山玩水,光外国我们就一同去了八九个国家。其中包括土耳其、埃及、丹麦、瑞典、挪威、冰岛、越南、俄罗斯等。交往多了,我对小斌的印象应逐渐清晰才是,真是奇了怪了,印象不但没有清晰,反倒愈发模糊。好比神龙见首不见尾,让我写小斌,无论写什么,都不能尽意,不过是云中所见一鳞半爪而已。

小斌本来是学财经金融的,但她肯定像贾宝玉和林黛玉一样,对仕途经济方面的学问不感兴趣,并心生叛逆,宁可当一个游仙、散仙,整天和艺术之类的东西厮混在一起。她艺术方面的异禀最早表现在绘画和制作工艺品上,后来在刻纸艺术创作上亦有独特建树。听说她曾在中央美院画廊举办过“徐小斌刻纸艺术展”,还得到了艾青先生的好评。好家伙,在中央美院举办画展,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愚之辈,去美院看画都没资格,她却把个人画展办到了中国美术的最高学府,好生了得!

我听过小斌唱歌。有一年秋天,北京一帮作家被安排去郊区走访。在一个联欢晚会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之后,有人鼓动徐小斌来一个,徐小斌,来一个!小斌连连摆手,说她不会唱。但经不住大家一再鼓掌,一再推动,她还是走上台去唱了一支歌。小斌不唱则已,一唱就把那帮哥们儿姐们儿给震傻了。这个徐小斌,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训练有素嘛,功底深厚嘛,专业水准嘛,山是高山,水是深水嘛!我很快就知道了,小斌曾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宣传队当过女高音独唱歌手。哎呀,这就不难理解小斌为何唱得这样好了。我在公社和煤矿也参加过宣传队,知道挑一个女高音歌唱演员有多么难。唱女高音,后天的训练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音乐天赋。如果天赋不行,恐怕努掉腰子都无济于事。无疑,小斌的音乐天赋是拔萃的,她没有接着唱真是浪费天才。好在她的音乐天赋在她的小说里得到了发挥和延伸,她的每一篇小说几乎都有着音乐的节奏、旋律、华彩、飞翔、超越意义。到了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天鹅》,可以说把极难表达的音乐写到了一种极致。

小斌外语说得也挺溜,她常常一个人在国外独来独往,语言对她构不成障碍。2005年7月,北京一行十几个作家到北欧采风。在法兰克福机场转机时,因走错了路,我们被困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大胖子在面前走过,我们无法向人家问路,不免有些焦急。走投无路之际,徐小斌站出来了。不知她滴滴溜溜跟德国人说了些什么,反正我们解困了,没耽误转机。同行的人纷纷赞许徐小斌,说:小斌,你外语可以呀!小斌有些得意,说她也就是一个二把刀。

话题归结到小斌的小说上,小斌的小说如得天启,有如神助,每一篇小说都是很神的。我和小斌多次聆听林斤澜老师的教诲。林老说,写小说没什么,就是主观和客观轮着转。有人写主观多一些,有人写客观多一些。有时主观占上风,有时客观占上风。以林老的意思判断,小斌写主观多一些,我写客观多一些。客观是雷同的,因主观的不同而不同。因我的主观能力比较薄弱,多年来,我的小说一直被现实的泥淖纠缠,不能自拔。而小斌的主观能力足够强大,近乎神性,所以她的小说如羽蛇行空,菩萨散花,总是很超拔,很空灵。

“小文武”是林斤澜老师为小斌起的名字。林老有一篇小说分别以章德宁和徐小斌为原型,一个叫“小立早”,一个叫“小文武”。我觉得“小文武”这个名字挺好的。有文有武,就得有文武之道。但“小文武”的道不是所谓宽严相济、劳逸结合的一张一弛,而是一种神道。不能把神道说成神神道道,一重叠就离谱了。至于“小文武”的道行如何,一切尽在不言中。把白居易的两句诗送给小斌:“道行无喜退无忧,舒卷如云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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