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

荠菜

雨水季节,江南的荠菜纷纷破土而出。

荠菜,在北方的方言中,叫“芨芨菜”。在东北方言里,芨芨的发音,也形容小孩儿闹脾气,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觉得这棵小小的野菜有着一股犟脾气。

野生的荠菜,样貌上和种植的荠菜不同。北方野生的植株比较小,叶子是一排细细的小锯齿,看上去瘦巴巴地趴在野外的土地上,伸展着爪子般的小叶片执拗地破土而出,特别不起眼。小时候,我家背后就有一座山坡,母亲时常派给我一个小篮子和一把小锄头,我便可以到山上的小路旁挖荠菜。每远看到一棵荠菜张开小手对我打招呼,就会感到特别亲切。挖荠菜要特别仔细,尤其不能把根弄断,根可是最甘甜的部位。如今看到荠菜,还是会像回忆起儿时的小伙伴一样,因为隔着漫长的岁月,恍然若梦。

就是这么不起眼的路边野菜,却是北方餐桌上让人心心念念的一道珍馐。荠菜可以和大酱一起榨成荠菜酱,可以包饺子,还可以和土豆一起炖汤。无论怎样做,都无法掩盖北方的荠菜特别的菜根香,有咬劲儿,也有一股特别的甘甜。

后来在江南见到的种植荠菜,植株大许多,叶片油绿许多,好看是好看,吃起来却远没有小时候在北方吃的野生荠菜那么甘甜那么有咬劲儿。每每嚼起南方的荠菜馄饨,都会更加想念小时候吃的荠菜饺子。

江南长大的女友告诉我,小时候南方的野荠菜也格外鲜香。从前摘满一篮包馄饨,是江南人春天必然要做的事。江南水乡的农村,正月十五会吃“烊粉粥”,里面就有荠菜和豆腐。

辛弃疾诗云:“春在溪头荠菜花。”江南早春二月,荠菜成为春天的使者从泥土中萌出。“三月三,荠菜当灵丹。”到了三月,荠菜便已经肥嫩到可以媲美灵丹妙药了。苏东坡对荠菜情有独钟,“时绕麦田求野荠”“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他还饶有兴味地发明了一种荠菜和米一起熬煮的粥,自称“东坡羹”。比苏东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陆放翁,对荠菜的沉迷,已经到了“春来荠美忽忘归”的程度。吃到欢欣处,还在《食荠十韵》中留下“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冈,珍美屏盐酪,耿介凌雪霜……吾馋实易足,扪腹喜欲狂,一扫万钱食,终老稽山旁”的辞章。而对于烹饪方法陆放翁还认真地写道:“小著盐醯和滋味,微加姜桂助精神。”

想来那个年代江南的荠菜,没有人工种植的,自然有野菜特有的香气。难怪这些文人诗家纷纷倾倒于这不起眼的路边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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