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别裁旧体赋新诗——读吴志义和他的“新古诗”

序:别裁旧体赋新诗——读吴志义和他的“新古诗”

吴志义先生的新古体诗集《丑石居诗存》上梓前,邀我作序,闻之不免犯难。先生学养深厚,年届七十仍笔不停辍,文不加点,随心所欲,沛然成章。我若妄加评论,岂非自不量力!何况我已退居林下,本无钟鼓之心;伏枥辕驹,久倦风尘之想。然斟酌再三,又觉得这是一项不能不接受的任务。

我与志义兄是同年翁,早年参军又同属铁道兵第二十三团。1965年,这个团在贵昆铁路梅花山隧道一炮打响,从此蜚声海内,成为当年铁道兵隧道建设中的一支无以匹敌的劲旅。志义先我四年入伍,赶上了这次“台儿庄式”的战役,且冲锋陷阵荣立三等功。初出茅庐即经此历练,享此殊荣,令人钦羡。1970年,我从二十三团七连调铁道兵第五师司令部工作。志义调我师上级机关铁道兵西南指挥部任职,后又上青藏高原摸爬滚打去了。1979年后,我们又相继上调铁道兵政治部,志义在干部部任职,我在铁道兵报社任记者、编辑。这时,我看到他的散文小品和小言论见诸报端,才知他喜欢写作。他的散文字里行间总是显示一种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境界,一种情智交融、神采飞扬的才质。他的言论作品也很有特色,大致可概括为六个字:皮薄馅厚汁多。皮薄,是发言不穿靴戴帽,过渡的话少,一提笔便能着正题、入主题;馅厚,是思想内容厚实,干货多,水分少;汁多,是文采丰赡,言简意赅,读之如饮佳茗,香留舌本。他的报刊言论,准确,严谨、生动、鲜活。他还擅长写诗,以前见到他发表的诗歌,多是自由诗。其中哲理诗尤为出色。早先出版的哲理诗集,能理性地阐发生活哲理,诗意地看取人生。他的那些思想鲜明,语言清新,深入浅出,理趣盎然的诗句,像一朵朵鲜花芳香四溢,醒脑益智。志义爱好广泛,业余玩赏珍奇丑石,与我编余摆弄枯木朽根,异途而同趣。只是“云以石为根”,他的石艺理趣较我的根艺又多了一分浪漫。藏石赏石咏石向为文人嗜好,如陶渊明以醒石为床,米元章整冠拜石。志义迷恋宇宙洪荒所孕育、空濛岁月所雕饰的自然奇石,迄今已有二十多年。他的藏石,或具象肖形、或抽象写意,注重意念,追求意境。其书斋《丑石居》胪陈的那些瘦、皱、透、秀,形、色、质、纹兼备的奇石,“横看成岭侧成峰”,千姿百态,变化万象,色泽艳丽,古朴典雅。乖丑的顽石一经他的匠心,便耐人寻味。奇石虽丑,丑非不美。当我们把“丑”和“美”一起摆到美学范围里并论时,会发现“丑”与“美”有着同样的美感价值。生活是丑的,又是美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文学艺术创作,无疑都是真的善的美的。

人生如演戏,无巧不成剧。1998年,志义从中国铁建人事部调任我所在的《中国铁道建筑报》任社长,同他一起到任的还有朱海燕总编辑。从此,我们又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这或许就是缘分。光阴荏苒,转眼我已退休十年。人到晚年,繁杂的往事已被岁月湮灭,而那些在脑海中鲜活如初的记忆,必定是生命中最有价值的珍藏。1984年铁道兵改工并入铁道部,《铁道兵》报更名时,我已是社里的老编辑,在志义来社之前,经历过三次领导班子换届。记得1992年领导班子更替,领导开过见面会后,时任中国铁建人事部副部长的吴志义见到我,说了句“也就这样了”的话。这话虽无头无尾,却带着七分理性三分感情,是刚刚好的温度。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一切事情,无论对错,只要过去了就不要背负精神的重担。坦然地面对困境,人就会更理智;坦诚地面对过去,你就会更睿智。志义待人处事一向谨言慎行,他原则性强,不该讲的话从来不讲,我们往来,从不涉及他人是非。他和朱总上任后,全力推荐我进报社领导班子,可我自上任副总编以至今日,他也没有向我提及此事。志义的为人就是这样的低调,不事张扬,淡定从容。在我们退休前共事的十年中,他的言行举止使我深切地感到:这是一位不求名声,不较胜负,不恃才智,不矜功能,通体都是道义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兄长。与人相处,他懂得包容冲突,善于化解矛盾,具有平衡各方意见和利益的智慧;遇事不走极端,善于与周边的同志共享和谐的局面。兴许是生在圣人之乡,他既有循循善诱、温柔敦厚的儒雅风范,又有刚直不阿、磊落恢弘的个性气度。坚持原则,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是他的底线;从善如流,见贤思齐,自重自律是他的品质。工作上,他上班从不迟到早退,办事不分份内份外。身为一社之长,虽分管行政,编务工作需要时,他积极配合,从不推诿。办报,新闻评论是报纸的旗帜,一篇评论一面旗,它无时无处不在表明本报立场、态度,引导舆论,激励士气。《中国铁道建筑报》是中国铁建的喉舌,由于所辖企业遍布全国,拥有较大范围和数量的读者群。为了配合党委和企业中心工作,适时调整本行业小环境的气氛,志义与总编辑及时沟通,共擎大旗。撰写评论,如果说总编辑朱海燕是高射炮,社长吴志义就是重机枪。有时,我也会按指令端起“歪把子”扫它几梭子,但大多时间是忙我的编务。我这个人向来懒散,退休后离群索居,虽偏安一隅,还是知道志义兄没闲着,作为大型文献纪录片《永远的铁道兵》历史文化顾问之一,为传承铁道兵文化、弘扬铁道兵精神,做了许多工作。同时结集出版了《丑石居散文》,时而给报纸副刊撰稿。这次,使我先睹为快的《丑石居诗存》,是一本以“新古诗”为主体的诗集,读之令人眼前一亮。以前,只知志义写散文和自由诗,没料到他对新古体诗歌也这么感兴趣。这表明志义崇尚传统文化,喜好中国古典诗词。而今,“新古诗”正从旧体诗中脱颖而出,异军突起,沉寂近百年的旧体诗词创作潮流,又以一种新形式、新面貌在诗国的海洋中波翻浪涌,蔚为大观。这样的局面,对于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无疑是喜闻乐见的。

新古诗,即“新古体诗”。它的出现,有其时代的合理性和必然性。首先,新古诗具备诗歌艺术的审美价值,能给人以美感;其次,新古诗已拥有一批作家群,著名诗人贺敬之、顾浩以及台湾的范光陵(范仲淹后裔)等,就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新古体诗,得到了不少报刊杂志的“纳新”和专家学者的首肯。国务院副总理、著名诗人马凯先生看到新古诗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这一现象时,曾言:“这种新古体诗作起来相对容易,便于推广,作为一种诗体,也有其优点,在中华诗词百花园中应有其地位。”(引自马凯先生《再谈格律诗的“求正容变”》一文)。马先生“求正容变”的观点,鲜明而精辟。“求正”是承继中华文化的伟大传统,珍惜老祖宗留下的这份遗产。“容变”是包容这种变化,“求正容变”,守正纳新,中国诗才能够科学健康地发展。人世间万事万物唯一不变的东西是“变”,有人要把兴于唐代那种格律严格的近体变成“有格少律”,如同古体诗那样作起来容易,读起来好懂的“新古体”诗歌,难能可贵。诗歌体裁,一体有一体的特长。近体诗的形式在唐代确定以后,因其声律严谨,篇幅短小,以富艳精工的语言艺术见长,踊现了大量的杰出诗人和传世作品,从而使唐代成为华夏诗歌创作的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峰。但即使在这个时期,仍有许多诗人难舍不拘声律,形式相对自由,以质朴为美的古体诗。晚唐诗人所作的齐梁格诗,其实就是一种不完全符合律诗的标准,依旧讲究声律、偶对,篇制也与律诗十分接近,是典型的近体拟乐府。拟乐府仍是“古体”。从这个意义上说,近体拟乐府其实就是当时的“新古体”。这种诗体具备律诗的形式美,又比律诗略为自由,允许诗人自主地写出一两处“不合律”的地方,使用一点自度的语词,或制造一点偏于拗怒的声情,以营造更好的表达效果。晚唐的令狐楚、张祜、马戴、杜牧、温庭筠、李商隐、陆龟蒙、纪唐夫、罗隐、秦韬玉、薛能、郑谷等一大批著名诗人因此而成为写作近体拟乐府、即“拟古体”的高手。他们以齐梁诗拟古乐府,于整丽之余,带有一点乐府的感觉,是对齐梁诗歌的追慕和模仿,这种以近体赋乐府旧题的尝识,是近体与古体融合的一个典范。现代诗人林庚1935年至1937年间,以新格律诗的体式为阵地进行的那场实验,虽说囿于新格律诗之“格律”,导致他的自然诗理想破产,但依然给新诗体的探索者留下了许多值得借鉴的经验。任何诗体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向使古体诗一陈不变,唐宋人就读不到声韵和谐、脍灸人口的近体诗。同样,旧体不变,今人也就见不到雅俗共赏、明白晓畅的新体诗。如此说来,志义对“新古诗”的创作尝试是有意义的。文化的根基在文学,文学的根基在诗词。古今文人从蒙童时就开始依依呀呀地吟诗,这是因为不会作诗填词的算不得真正的文化人。

翻阅志义的《丑石居诗存》,釐为“军旅行吟”、“业余拾韵”、“赋闲杂咏”三卷,收录了他从弱冠到古稀之年的240首“新古诗”,除了古风格、歌行格、律绝格之外,间有词和竹枝词及楹联。从形式上看,这些以俗奏雅,以雅化俗,情真意切,活色生香、富于时代感和个性特色的新古体诗词,把传统与现代、古韵与新声、严谨与自由有机地结合起来,或许正是毛泽东预见的“新体诗歌”的雏形。从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手法看,他的“新古诗”,大体有以下三个特点:

首先是思想新。志义作“新古诗”,由于抓住了古体诗(古风、五古、七古、歌行)的韵脚可以通押的宽松特点,作起诗来也就不受近体诗词平仄韵律的限制,可以在现成的格中自由挥洒。内容上能够突破旧体诗吟风弄月、流连山水、赠答酬酢的狭小天地,向旧体难于驾驭、前人不曾涉及的当代生活题材领域开拓。志义的前半生经历了新中国朝气蓬勃的初创时期,深受豪迈向上的时代精神感染,那个时代的民歌运动对他的影响笃深,尤其是二十年的军旅生活,他抒志见襟抱,述怀见性灵,寓兴则旨达辞微,论事则推见至隐,或托古以方人,或体物而穷理,要皆纬之以识,诗中始终有一“我”在。也就是说,它是自己的声音,为时为事而作,言时代之志,抒战友之情,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或慷慨悲歌,或娓娓抒情,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显示了作者的人格力量。所以,读他的军旅行吟,令人回肠荡气、热血沸腾之余,也可以从其心路历程,了解他战斗与生活的丰富人生。他的军旅诗,多是对铁道兵战士和自己战斗生活的诗意描写与歌唱。读其《从戎》、《赴京》、《金沙江畔营地》、《渡口》、《贺攀钢一号炉出铁》、《过日月山》、《青海湖》、《游峨嵋山唱和》、《与妻书》、《告别军营》等诗作,不时勾起我对那段激情燃烧岁月的回忆,以至热血沸腾,心亦潮涌,精神焕发。这无疑是他的诗作反映的时代气息感染的结果。

金江流,雅江流,金江雅江汇渡口,山青水也秀。与天斗,与地斗,三线工地夜如昼。峥嵘岁月稠。

——《长相思·渡口》

何论峨嵋秀不秀,文墨浊浪多烦忧。

国乱草深无心看,只盼武斗早日休。

——《游峨嵋山唱和》

犁雨耕风曾相随,命题作文鞭声催。

头颅借人骨气在,嫁衣未成夜难寐。

——《读达士〈卸轭闲吟集〉忆旧事〉》其一

当年营地今何在?半坡羊肠没荒草。

难得寻见一残壁,当是厨房煮饭灶。

——《回访攀枝花·三碓子》后两联

上述诗句,笔力沉雄,苍苍茫茫,风风雨雨,一气流转,表达的虽是个人抒情、感概世事,展示的题材、意境和言辞内涵,却三句不离家事、国事、天下事。尤其是他的幸福回忆,没有把痛苦排除在外,发人深省。人生在世,幸福从一开始却以为能够得到,最后没有一人敢说自己顺顺当当地得到过什么,志义对艰苦岁月的担荷,正体现了他对战斗心志的顽强坚守。

第二是感情真。志义的“新古诗”,不是游戏人生的发泄、个人欲望的排遣,而是真情的凝集、主旋律的精神熔铸。他那泼墨般的豪情,多向度的人生体验,才气与思辨的交织,时常裹挟着一泻千里的速度与力量,涌动着一往无前的坚硬与豪强。从参加贵昆铁路、成昆铁路和攀枝花钢铁基地建设到奔赴青藏高原投身青藏铁路一期工程建设,志义是在腥风血雨中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流血流汗,令人动容的战斗体验,使他对一批批从大塌方的石缝中爬出来的人,从泥石流的洪潮中冲出来的人,从高原大漠中熬出来的人,怀有真实、真诚、真挚的感情。《告别战友》,生死诀别,他潸然泪下:

坟前含泪添把土,送副竹板伴友眠。

讴歌《金沙江畔营地》,他深情歌唱:

江岸种蔬菜,锄禾伴夕阳。

静夜潜入梦,卧听金涛响。

鲁迅说过,“感情冰结了的人,是作不出诗来的。”志义的诗人之情,从不矫揉造作,大处关乎国家、民族和人民,小处亦不遗父母双亲和儿女之情。痛失家父,他——

惊悉噩耗如雷轰,游子心肺顿时空。

天命不及驾鹤去,仰首痛骂天不公。

——《祭父》

老母远在故乡,中秋月下,志义他乡《思母》:

秋风萧瑟天渐凉,慈母是否添衣裳?

翘首望断南飞雁,声声雁鸣声声娘。

母亲病危,他归心似箭:

下车直奔娘身边,儿呼三声半睁眼。

有气无力唤儿名,儿贴娘脸声咽咽。

——《陪母病榻前诗札》其一

献身铁路事业,夫妻分居,他在荒漠高原思念亲人,款款低吟:

你住黄河湾,我住黄河头。大河九曲十八纡,你我两相守。

——《卜算子·与妻书》

铁道兵改工时,在外漂泊打拼了二十载的志义先生,妻儿举家获准落户首都北京,他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深情歌唱:

三九寒冬春风暖,一纸调令含深情。

漂泊流离二十载,妻儿落户北京城。

——《告别军营》其二

“怀诚情总炽,意渴更求诗。”读志义的“新古诗”,你会发现,由于融入社会,融入家庭,他那富于文化意蕴和人性光辉的由衷慨叹,总能给人带来一份久违的感动。他把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忧思、对世态的剖析和对历史的回眸都化为一行行诗句,如同一只啼血的子规,用自己全部的真情,召唤着人间春风的回归。

第三是语言活。新古体诗是用传统古体诗的形式格反映现实生活的诗体。格是现成的,可以随意运用。押韵、押大致的韵,韵也不是古韵,而是今韵。可以不讲平仄、对仗,句数亦不受限制,相当自由,较易掌握。难怪有人说:“旧诗难学而易工,新诗易学而难工。”这难就难在既要有活的语言,又不能“以辞害意”。志义的新古诗只所以对路,成功正在于他的语言丰富、鲜活。而鲜活生动的语言,正源于他深厚的生活功底。志义在解放战争的炮火声中出生,走过建国初期、文革时期、改革开放时期,历经了跨世纪的艰辛,在军旅生活和新时期的战斗洗礼中,积淀了深厚的生活阅历,确立了他先进的审美价值观,清新鲜活的语言,使他在创作新古诗的实践中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佳篇妙句,呼之欲出:

隧道洞口乱石沙,石头窝里生豆芽。

厨房正愁菜无着,细雨柔情催牙发。

——《梅花山·生豆芽》

北国四旧一扫光,成都茶社仍兴旺。

闲来茶馆坐一坐,不好意思穿军装。

——《锦城街巷杂感》其一

这灵动自然、情趣横生的诗句,以自然平易的口语出之,透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给人以强烈的时代感。志义的竹枝词亦为读者所青睐,请看:

格桑花红红在心,驼草不枯命在根。

铁路修通幸福来,感谢亲人解放军。

——《青藏筑路竹枝词·格桑花》

盖房不难筑台难,有台起房成一半。

邻家有女欲嫁人,先问男方台多宽。

——《黄河岸边竹枝词》其二

像这样刚健清新的诗句,只几句鲜活的口头语,就把浓郁的泥土气息与生动的民俗情趣,写得融然浑然,余咏隽永。

诗歌毕竟不同于散文,语言不仅要生动、明了、精练、纯粹、准确、富于音乐感,更要有新意、要有波澜、要奇特而出人意料。为了达到这种艺术效果,志义吟诗看重字词的锤炼,注重语言的“陌生化”,常用象征、借喻、隐喻、暗示、通感、联想等多种修辞手法,尽情挥洒。他的纪游览胜之作,写怀古之情、历史之思和不遇之叹,总能在最贴近生命感受的前沿,因物得意,因意立言,不傍古今,自成一体。晚年的一些闲吟之作,亦写得淡泊安宁,有时片言只语便能使人感受到他那一份闲适逍遥的心境。志义老矣?论年龄,当跻身老者之列,但他童心不泯,诗心不老。五十多年来,他与诗苦恋,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终于在诗的原野上踩出一串属于自己的脚印。2001年世纪之交,正是沿着这串浅浅的脚印,他走进了自己第二个温馨的家——中国作家协会。作家的光环,是荣誉,更是鞭策。我深信,凭着他的执著与追求,他会沿着这串脚印继续走下去,去延长他的诗行,圆一个歌者的美丽梦想!

田望生

农历乙未年端午于京畿小西山

(序文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道建筑报社原副总编辑,曾任中国传媒大学特邀研究员、中国根艺研究会秘书长。——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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