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师兄
我有很多师兄弟,国内外的,都很优秀。师兄弟的感情和关系,说起来有点意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大家天南海北,各自为自己的事业打拼。平时联系也许并不见得很多,但大家暗地里可能都在互相关注,甚至会互相“攀比”。比什么呢?比今年谁又发表了多少高水平的论文,比谁又拿了哪些基金,比谁又进了什么计划,等等。有时我在想,师兄弟这种关系,还真不比大学的同学,因为大学的同学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利益冲突的,而师兄弟因为都师出同门,无论是学术上,还是资源的利用上,都多多少少地会有一些竞争。当然,有竞争,更有合作。我们在竞争中成长,我们在合作中成熟。竞争与合作串在一起,就是我们的科研故事。所以我准备借一双慧眼,因为从一起成长起来的师兄弟的眼里,能更清楚地看清我们自己,看清自己的优劣短长。这是很重要的,超越自己是最难的。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说说我的大师兄吧。我的大师兄,当然是我国内导师正式带的第一个学生。我的这位师兄其实读了两个博士,在我国内导师的指导下完成博士论文后,2000年又被导师推荐到香港换了一个专业又读了一个博士学位。而我2002年也能去香港读博士,当然也是导师的推荐,但这个机会其实是师兄告诉导师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是师兄给引荐去香港的,因而我一直对师兄充满感激之情。
师兄的研究是一流的,这一点其实用不着我谦虚。我的很多思维、很多考虑问题的方式、态度,其实都潜移默化地受他的影响。在香港,师兄换了一个专业。他原来也是搞岩石力学的,后来改为研究混凝土。岩石和混凝土虽然都是脆性材料,但其研究思路、手段、实验,甚至基本理论都差别很大,这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学科。很显然,即使师兄已经在国内受过了严格的博士训练,但要在这短短的三四年中挑战一个全新的学科,并要取得突出的成果才能毕业,这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前一两年他怎么过的我不清楚,但当我2002年到香港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那种压力。有一次,我去他们大学跟他讨论编程的问题,在我兴致正高的时候,我发现师兄有段时间没反应了,我抬头一看,他竟然坐着就睡着了。师兄的压力,我是非常理解的。除了改专业需要大量的精力去适应外,他最要命的一个短板是他大学里学的是俄语。也就是说他的英语全是自学的。香港那是什么地方?导师对英语的要求是何等的高!所以,不用问,以师兄刚到香港时的英语水平,肯定没少挨导师收拾。收拾倒是小事,英文文献看不懂,英文课听不明白,小组讨论搞不清大家在说什么,这个博士还怎么读?那怎么办?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所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在别人喝咖啡的时候,师兄是忙着学习英语,学习音标、发音,记单词,找任何机会跟人讲英文,练习听说读写。人要急眼的时候,是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的,师兄的英语水平短短一两年的时间,突飞猛进!谁能想到,来香港之前一点英文基础也没有的他,四年以后竟能用英文完成几百页的博士论文,并顺利通过答辩,时至今日已发表了几十篇英文论文。所以,对于那些英文学不好,但又经常跟我抱怨自己基础不行,学习条件太差的学生,我只想大吼一声:“赶紧给我闭嘴!找什么借口?怪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不够拼命。”人和人的差别其实就在对自己的一股狠劲儿。
我从师兄身上学到的另一个优点,就是认真。认真到什么程度呢?我记得有一次我去他们大学上课,顺便去看他做实验。当时实验结束了,他正在用相机拍各种压坏的混凝土试样。这要是让我拍,也就随便拍几张,差不多就行了。而师兄则不然,对一个试样,他要从不同的角度,要考虑光线、背景等很多因素,简直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样子。看我一脸的不解,师兄跟我解释到,做研究、做实验关键在于细节,成败取决于细节。你的认真、严谨别人从你的论文中是能品出来的。慢工出细活,慢就是快,搞科研是水到渠成的事,着急不得,浮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