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篇

内篇(1)

诗之说尚矣(2)。古今论著,类多言病(3),而不处方(4),是以沉痼少有瘳日(5),雅道无复彰时(6)。兹集开元、大历以来(7),诸公平昔在翰苑所论秘旨(8),述为一编,以俟后之君子贤士大夫之后好学俊彦子弟有志者之告(9)。所谓天地间之宝物,当为天地间惜之。切虑久而泯没(10),特笔之于楮(11),以与天地间乐育者共之(12)。授非其人,适足招议,故又当慎之。得是说者,犹寐而寤(13),犹醉而醒。外则用之,以观古人之作,万不漏一;内则用之,以运自己之机(14),闻一悟十。若夫动天地,感鬼神,神而明之,则又存乎其人也。是编犹古今《本草》(15),所载无非有益寿命之品。服食者莫自生狐疑,堕落外道(16)。噫!草木之向阳生而性暖者解寒,背阴生而性冷者解热。此通确之论(17),至当之理,或专执己见而不知信,则曰:“神农氏误后世人多矣(18)。”岂不为大诬也哉(19)

【注释】

(1)张健《元代诗法校考•木天禁语》曰:“怀悦本及杨成本系统都在《木天禁语》书名后标‘内篇’,《四库总目提要》卷一九七《木天禁语》提要谓:‘是编开卷标“内篇”二字,然别无外篇,不知何故独名为内。’是因杨成本《诗法》卷一为《木天禁语》,标内篇;卷二为《诗家一指》,标外篇。”

(2)说:学说,观点。尚:久远。

(3)类:皆,大抵。

(4)处(chǔ)方:给病人开药方。

(5)沉痼(gù):积久难治的病。瘳(chōu):病愈。

(6)雅道:风雅之道,即为诗之道。无复:不再。彰:彰显。

(7)开元:唐玄宗李隆基年号(713—741)。大历:唐代宗李豫年号(766—779)。

(8)平昔:平时。翰苑:文苑,文翰荟萃之处。秘旨:深奥的含义,隐秘的意旨。此处指作诗的方法。

(9)俟:等待。俊彦:杰出的人才,贤才。

(10)切虑:深感担忧。泯没:消失。

(11)楮(chǔ):一种落叶乔木,其皮可以制纸,故常以之代指纸。

(12)乐育:以育人为乐。

(13)寐:睡着。寤:醒。

(14)机:灵感。

(15)《本草》:《神农本草经》的省称,古代著名药书。因所记各药以草类为多,故称《本草》。

(16)外道:泛指不合于正道的论说、法则等。

(17)通确:正确。

(18)神农氏:传说中的太古帝王名。始教民为耒耜,务农业,故称神农氏。又传说他曾经尝百草,发现药材,教人治病。也称炎帝,谓以火德王。

(19)大诬:极大的歪曲。

【评析】

这段话相当于全书的小序,主要阐述该书编纂的意图宗旨及价值。作者认为,前人有关诗的论著虽多,但普遍存在只能谈诗病而不能提供治病药方的弊病,因而无法真正为学诗者指点门径,该书就是为彻底解决这个关键问题而撰的。对一般读者来说,能够发挥这么重要的作用,这本书可真是太不简单了!不仅如此,作者还特别强调了该书的三大优点:一是来历不凡、特别珍贵。从中国诗歌发展史来看,宋以后的诗人们无不奉唐诗为圭臬,特别是元明两代,对唐人的追捧更是甚嚣尘上,而在唐代的诸多诗人中,又以盛唐的开元、天宝时期和中唐的大历、元和时期的诗人最受后人推崇,这两个时期几乎囊括了唐代最杰出的诗人。所以作者自称书中言论均来自于唐代开元、大历以来的诗坛巨擘,而且是他们论诗的秘旨,也就是一般人无从得见的“天地间之宝物”,其非凡价值可想而知。二是具有普遍的指导性和极强的实用性。作者声称,如果运用书中的理论来观照古人的作品,则“万不漏一”,几可与古人之作达到完全吻合的程度。也就是说,书中的理论能够从前人的创作实践中获得最充分的印证;学诗者如能运用这样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来指导创作,即可达到“闻一悟十”的效果,摆脱不得其门而入的窘境而迅速登堂入室。这等于向读者宣称:你如果能拥有这样一本书,那该是怎样幸运的一件事!三是有益无害。作者强调,该书“犹古今《本草》,所载无非有益寿命之品”,并且是对症下药,学诗者对其功用和价值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和置疑,如若不信其言,则会“堕落外道”,无法了悟诗学的真谛。这些话跟今天的商品广告颇为相似,难免有王婆卖瓜、吹嘘夸大之嫌,读者朋友不能太过相信。不要以为得此一书,即可包治百病,从此高枕无忧,那是不切实际的。实际上,以中国古代诗学之深厚博大、奥妙精微,任何人都不可能写出那样一本诗学著作来。

由于著者对本书的功用吹嘘得很厉害,致使后人对此书的内容以及著者诗坛名家的身份感到怀疑。明代学者许学夷的《诗源辩体》、清代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及今人张伯伟教授的《元代诗学伪书考》(载《文学遗产》1997年第3期)等,均因此推断此书并非真出自“元诗四大家”之一的范德机之手,而是书商为牟利而托名伪撰,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当然,他们的推断都还缺乏有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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