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可可西里
“小伙子,你确定要在这儿下车?”“嗯,是的,师傅谢谢您!”“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过夜啊?!而且这儿半夜有狼,你不怕么?”“没关系,我会注意的,谢谢您的关心!”搭车搭到一半,我就让搭车师傅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把我放下了。在可可西里宿营,一直是我一个浪漫又不切实际的梦。
由于考虑到夜间的风会很大,这次对营地的选择格外小心,最理想是能找到一处临近水源和公路的背风山坳。就这样,待寻得理想的帐篷营地时,已经快下午八点了,唉,其实我真的不想用下午这个词,但天还大亮着,我也没有办法。
自从离开拉萨时与二弟阿正、阿洛和小鹿分开,至今,已有半个多月的光景了。阿洛和小鹿走新藏线经由阿里地区到达新疆,由于我没有事先办好阿里地区的边防证,又被老孙从昆仑山脉脚下给劝回来了,所以不得不原路返回格尔木,再经沙漠公路进入新疆。那么问题来了,二弟阿正为什么也要跟我分开呢?原因很简单,直接回兰州了,干吗去?想小莹了……我猜这他一定知道,就算去,也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义(不)无(知)反(死)顾(活)地去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分离也是为了下一次的重聚,况且这次跟二弟的分别还是为了他的终身大事。阿正锲(死)而(不)不(要)舍(脸)地追求,或许真能感动小莹,虽然也不指望立马成事儿,但长此以往,或许能让小莹对阿正的那一丝好感,能转化成爱。我坐在草甸上,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不管了,兄弟自有兄弟福,先准备今天的晚饭要紧。我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
搭起灶头,用气罐子把水烧开,然后放进去半块压缩饼干、一把糖和一小块紫菜,等饼干彻底煮散,一顿高能量、好味道的达瓦特制蛋白质糊糊就这样完成了。当然,高能量是一定的,好味道却因人而异了,我对这种食物已经度过了厌恶期,接受期,适应期,到达了热爱期,对方便面也是如此。
西藏的太阳走得晚,走得也快。刚刚才日照金山,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高海拔荒原宿营,务必要记住,一定要按照太阳的时间作息。也就是,太阳下山就一定要睡觉,太阳出来就一定要起床。
虽然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理想和现实之间终究是有差异的。早早入睡的我,才夜半就被活活冻醒。身体在睡袋里几乎毫无知觉,无论我摆出任何姿势,看似厚实的羽绒睡袋都无法留住哪怕一丝的热量。越是冷越是不能继续睡下去,否则一旦感冒,从而引发的肺水肿和脑水肿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我颤抖着从背包中抽出一件又一件衣服穿上,连短袖都不放过,然后把睡袋展开,裹在身上。此时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出去,微微的运动能让我产生更多热量,抵御严寒。
一切准备妥当,我拉开帐门准备出去,可就在探出头的一瞬间,我筛糠般的颤抖忽然停止了,半晌后开始了更加剧烈的颤抖。我满眼不可思议地望向天空,嘴不自觉地张开,大口地呼吸着,任西北如刀似锉的风如何摧残我的肺叶,也毫不动容,浑然不知。
“美……太美了!”我呆呆地望着如斯星空怔忡出神。一条硕大闪耀的银河,横隔于天空之上,把可可西里的夜,映衬得如白昼般璀璨。那星辰像是一颗颗的钻石,被天神如一件手工婚纱般,一枚一枚镶嵌进面前这匹如墨的锦缎之上。星光投射在脸上,我仿佛看到了通往天堂的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再去寻找存在的意义,越过谎言去拥抱你。”耳机里突然放起了这首歌,我的泪腺立时受到了刺激,有液体分泌,我知道那是泪水。
我极力控制自己,告诉自己,这是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可终究,我拗不过生理反应,泪水泛滥如雨季的恒河一般。我纵然千般坚强,渺小如我也无法承受整个世界的美丽,那种心灵的涤荡如电流般,刺激着我快速分泌一种感动的物质,蔓布全身。
对不起,我只是个孩子,一个永远不相信成熟是种自然规律的孩子,一个愤世嫉俗、天马行空的孩子,一个期许着如纳兰容若一般敏感、柔软的孩子。每当我孤独、困惑、愤恨,我是多么想穿越风暴和乌云,去拥抱那个最初的自己!纵然我无法向世界证明我的存在,但至少能向自己证明世界真的存在。为了这份存在,我愿意背负所有的误解和嘲笑,永远青春,永远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