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理想国的朋友约我编一本沈从文诗选,我以为这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没多想,就答应了。到动手做起来,却觉出取舍之难,斟酌难定,以致一再拖稿,延期至今。

沈从文生前没有出版过诗集,二〇〇二年北岳文艺出版社印行《沈从文全集》,第十五卷为诗歌,广泛搜罗新诗和古体诗,第一次完整展示了他的诗歌创作,功莫大焉。我原来想,从全集诗歌卷挑选篇目,应该比较容易吧。

选来选去,拟定篇目,推翻重来,再推翻,再拟定,反复多次,终不满意。我几乎要打退堂鼓了。

后来豁然开朗,定下新的工作原则:

一、新诗,全收,求全;

二、古体诗,精选,求精。

三十多年来,从沈从文的作品重新“出土”开始,图书市场上的各种选本数量多,类型杂,却没有一本诗作。这当然与沈从文不以诗名有关——这句话未尝不可以换个说法,与对沈从文诗创作的认识不足,甚至没有认识,有关。那么,何不就把新诗全收了?况且,即使对一本书来说,全部新诗的篇幅,也不会太大。在这个意义上,我把“诗选”的计划,变为“诗集”。

沈从文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开始写作之初,即尝试多种文类,诗为重要一体。他的第一本书《鸭子》,戏剧、小说、散文、诗,各体杂陈。一九三一年陈梦家编《新月诗选》,选沈从文七首。同时,沈从文极为关注新诗的状况和发展,做新诗批评,尤其是到大学教书后,把新诗研究带进课堂,并且由他的新诗讲义,脱胎出系列的新诗论。三十年代他主编《大公报·文艺》,即注重扶持新诗的探索和实践;四十年代后期主编《益世报·文学周刊》,对现代诗的推动,格外用力,为开一代新风,实有贡献。一九四九年,深陷危机的沈从文,以三首长诗,来描述从精神崩溃中艰难恢复的深切经验,是为最后的新诗创作。

简单地说,沈从文与新诗的关系,是创作者,也是批评家,还是助推的编辑。其中每一个方面,都有值得探讨的空间;这些方面综合起来,成为新诗史上一个丰富的存在,即便是沈从文自己小说和散文创作的卓越成就和长远盛名,也不该遮蔽这个丰富的存在,以及对这个丰富的存在的好奇、兴趣乃至研究。更何况,一个人写作,各体并行,文类之间绝非森然壁垒,其间的关系也大可探寻。

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沈从文写作古体诗,杂咏抒怀,留下特殊时期的心灵信息和思想痕迹。

这本诗集既然以全集诗歌卷为“底本”,自然应该列出原书编者:全集在编辑委员之外,各卷有特约编辑,诗歌卷是王继志、吴蕴东。同时,对这本诗集与全集诗歌卷的不同,做以下说明:

一、 全集以“新编集”为单元和次序,本书照搬,只是加标“第×辑”字样;

二、第一辑,全集原集名《筸人谣曲》,含有沈从文搜集、整理并加以说明阐释的《筸人谣曲》和《筸人谣曲选》两篇,本书删去此两篇,辑名改为《镇筸的歌》;

三、第二辑,全集原收《莲花》,因见解志熙文章指误,故查核原刊报纸版面,看到发表时并未以诗行形式排印,本书删去此篇;

四、增补全集未收的两首诗,《文字》和《一种境界》。这两首集外诗是裴春芳发现的。本书编入第二辑。

五、古体诗,全集编为多集,本书因选收数量少,只编一辑,拟题《古体杂咏》。

张新颖

二〇一八年五月四日 复旦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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