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你坐到旁边那桌去。”
“钱多啊,你包场了啊,旁边那桌不要钱啊?”
“快点。”阳子看了看表,轻咳了两声。
“我要相亲——”看着我不动,阳子放大了音量。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张开血盆大口,间或还听到周围一圈人扭头搬凳子的声音,我不知道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别这么看我,我是有苦衷的。”阳子说这话的时候,耿直的脸蛋硬是摆拍出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我看你是不想放过一个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小施主。”
“有劳师太费心了。”
“你倒是把苦衷说给师太听听,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太试试普度众生,也造个几级浮屠。”
“我小姨的邻居的侄子,座驾宝马745,在市内一二三环均有房产。”
“听你这么说,那座驾倒是比你的小毛驴强多了。但请问阳子小姐,这里面有你的苦衷吗?恕师太眼拙,我怎么光看到一个见钱眼开、攀龙附凤的市井俗人呢?”
“等下跟你说,快点,他来了,你先坐过去,记住照我们对好的暗号行事啊,我左手举杯就打我电话。”阳子一边接电话一边说。
我乖乖地移步向右,虽然始终想不通她来相亲的目的,但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谢绝了“黑衬衣”送的“秋天的菠菜”。阳子是从来不乏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她究竟是不是攀龙附凤的人我最清楚,一个小学数学从没超过30分,身上不带任何现金的人,一个家里床底下、沙发上、水果篮里到处都能找出钱来的人,能对金钱有多少概念?但是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我都能完全读懂,皱眉、使眼色、扯嘴角,什么时候玩笑,什么时候当真,我什么时候该表态,什么时候该抽身就走,全部了然于胸。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长翅膀的也未必是天使。这大概是本年度最大的悲剧了,我丝毫没有把眼前卖花型的中年男人跟传说中的钻石男扯上半点联系,谁让我脑海中约定俗成,侄子一定是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王子?
两分钟后,看着中老年男士粉墨登场,我在椅子上笑得不怀好意,手放在通话键上等着阳子举起左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着两个桌子,我笑盈盈地看着阳子跟靠过去的中年大叔微笑、握手、坐定,气氛虽然不算十全十美,但也算相谈甚欢,良久,阳子丝毫没有举手的意思。我心想,遭了,这厮莫非受了驻唱男的打击,口味一夜间变了?这投资未免也太分散了吧。
微秃,油亮的男人,以为是司机、秘书或者卖花人之类的角色,一手的玫瑰也掩盖不了一脸的菜色。能入小姨法眼的,我本来是绝对信服的,而且佩服得五体投地。阳子小姨和她妈妈一样也是人民教师,以前她叫人回答问题,火眼金睛,每个人站起来都滔滔不绝,尤其是有校长听课时,一叫一个准,站起来就能把《桂林山水》背得风生水起,朗诵技巧、表情甲天下,从未曾失手。她能看上的人自当不会差,但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