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世故的地方首领——说龙王家族

老于世故的地方首领——说龙王家族

在《西游记》一书中,龙王虽非着力描写的核心人物,但也不是可有可无的龙套角色,无论在大闹天宫部分还是西天取经部分,他们都是十分重要的配角,贯穿整部作品。在阅读作品时,对这类人物不能不给予关注。

如同牛魔王家族的写法,作品是将龙王家族作为一个整体来描写的。不过龙王家族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实力上,都非牛魔王家族可比。为首的四海龙王不说,每条河流甚至每口水井比如乌鸡国御花园的井,都有专门进行管理的龙王。江河湖海,沟渠井塘,大大小小的龙王和他们的子孙、部属,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龙王家族,管理着水中的一切。这些龙王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构成了一张十分严密的关系网,比如泾河龙王是西海龙王的妹婿,黑水河龙王是西海龙王的外甥。

龙王家族虽然接受玉皇大帝管辖,承担着播云降雨的任务,但实际上又自成一体,具有较强的独立性。在江河湖海这样的水中世界,他们是拥有绝对发言权的。在管辖的地盘上,他们都建立了自己的小朝廷,这和西天路上占山为王的妖魔们倒颇为相似,不过他们比那些妖魔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在神仙社会中,他们属于最富有的一群,多的是奇珍异宝,难怪孙悟空专门跑到东海去借兵器,果然借到了称心如意的金箍棒。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小朝廷都是合法的,尽管偶尔有些麻烦,但不会为天庭剿灭这类问题担忧。

从作品的具体描写来看,这些大大小小的龙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是相当蛮横的,这可以从泾河龙王私自改变玉帝降雨意旨一事上看得出来。这位老兄显然是作福作威、发号施令惯了,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以至于得意忘形、头脑发热,为了和人打赌,竟然随意改变行雨的时辰和点数来。等到算命先生点拨,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上面原来还有一个玉皇大帝。大祸闯下,再去低三下四地哀求平时未必看得起的魏徵,为时已晚。这也怨不得别人,可谓罪有应得。

基层的龙王如此,上层的龙王也好不到哪里去。黑水河河神的水府被人夺去,按说这是一项性质相当严重的犯罪行为,但由于抢夺者是西海龙王的外甥,结果没有人出面来管,黑水河河神就连告状的地方都找不到,水底世界之黑暗,由此可见一斑。毫无疑问,这里面有舞弊的成分在,西海龙王放纵、包庇自己外甥的罪行是很明显的。西天取经路上,孙悟空遇到不少出身水族的妖怪,其中不少和龙王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水中世界毕竟是个小天地。龙王家族人数虽然不少,管辖的地盘也不能算小,但武功、法术出类拔萃者几乎没有,最起码在《西游记》里找不到一个。神仙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缺少底气,在神仙中的地位自然也就高不起来。这种尴尬的局面养成了龙王们欺软怕硬的性格。平日对手下发号施令,好不威风,一旦碰到像孙悟空这样惹不起的主儿,或是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马上就会换上一副面孔。

总的来看,四海龙王对孙悟空还算不错,在其出道之初就提供帮助。西天取经路上,唐僧师徒也不时得到他们的支援。

孙悟空学艺回家,在四老猴的指点下,到东海龙宫去求兵器。“求”不过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是去强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猴子竟然跑到龙宫里来要兵器,这是很有挑衅意味的。奇怪的是,此举并没有遇到东海龙王的正面抵制,反而得到他的配合,一件一件拿出来让孙悟空挑试。何以如此?笔者以为,这正见出东海龙王待人接物的厉害。

东海龙王这样做,显然有他自己的考虑。以龙王势力之大,孙悟空如果没点真本领,是不敢找上门来要兵器的。由此一端即可知道这类耍横的主儿是招惹不得的。再说,兵器拿出来一试,就可以看出来访者手段如何,如果真是个志大才疏来骗宝贝的,等露馅了再处理也来得及。孙悟空这么一试,连叫兵器太轻,可见其实力之不俗,这更证明龙王做法的正确。如果他起初一听孙悟空的来意就勃然大怒,来个先下手为强,那可真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拿出真宝贝是送不走孙悟空的,于是定海神针才有了出世的机会。东海龙王这样做,看起来是个赔本的买卖,实际上仍是稳赚不亏的。道理很简单,定海神针虽然是件稀世的宝物,但龙宫里没人拿得动,放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有这么一个强悍的猴王做邻居,将来遇到麻烦时说不定还可以有个照应,反正龙宫里宝贝多的是。

从孙悟空到龙宫开口求兵器,到得到定海神针;从孙悟空得寸进尺索要披挂,到一路舞着金箍棒打出去。在整个过程中,东海龙王始终表现得很克制。显然,他是不会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不过是慑于孙悟空的武力,暂时应付而已。前面刚把孙悟空打发走,转眼就到天庭去告状,把难题推到上边去。上边如果能解决问题,金箍棒自然会物归原主;如果上边都对付不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东海龙王的这种两面派做法玩得真是得心应手、滴水不漏。由此可见这位老龙王很不简单,在官场混久了,精于人情世故,圆滑得让人抓不到破绽。

当面做好人,奉送定海神针,背后却偷偷跑到天庭告御状,东海龙王所玩的这种太极手法,刚刚出道的孙悟空哪里明白?好在大家始终没有闹翻脸,看在金箍棒的份上,孙悟空对东海龙王的印象似乎还不坏,后来的相处也算比较融洽。孙悟空第一次离开唐僧时,直接跑到东海龙宫而不是其他地方喝茶诉苦,就证明了这一点。

唐僧的絮絮叨叨听不进去,东海龙王的几句劝告却很有效果,让孙悟空很快回到唐僧身边。可见,在做思想工作方面,唐僧还要向东海龙王多学习。孙悟空之所以愿意接受龙王的劝告,固然是因为他的话有道理,但也不可否认,此前的送宝情谊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有金箍棒在,孙悟空对东海龙王自会有相当的好感,对他的劝告也比较容易接受。

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龙王家族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的实力,对其采取百依百顺的谦恭态度。西天取经路上,龙王家族对孙悟空十分配合,要人出人,要力出力,无论是收服红孩儿,还是降服青牛精,都是随叫随到,不辞辛劳。西海龙王的儿子还变成白龙马,加入取经队伍,为唐僧取经立下了汗马功劳。孙悟空似乎也十分乐意找龙王家族帮忙,每当遇到困难,总是想到他们。也正是为此,孙悟空对龙王家族也颇为关照,比如抓到黑河怪后,本来可以一棒子打死,但看在西海龙王当年奉送披挂的份上,让他们家族自行处理,可以说是很给面子了。

由于技艺不精、法术不高,龙王家族虽然多次出面帮忙,但效果有限,在降妖除怪过程中,大多未能起关键作用。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龙王家族这种随叫随到的敬业精神着实可嘉,作为水底世界的一方诸侯,被孙悟空这么呼来唤去的,还真是不容易,说起来龙王家族为取经事业还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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