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知子成婚,创作迈入高峰期

与美知子成婚,创作迈入高峰期

1937年中日冲突激烈,太宰治无法容忍所处的世界,在3月20日携情人小山初代去谷山温泉自杀,被双双救活,回到东京后,两人分居。太宰治与田部阿滋弥的自杀事件,让他被外界斥为“杀人犯”,这让他终身深感罪孽深重。他因与小山初代同居被家族扫地出门。这对从小就依赖家庭的他无异于灭顶之灾,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与之结合的小山初代背叛了他,这让太宰治感觉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也造成了他惧怕人、猜疑人的性格,并成为他讨厌现实、屡屡毁灭自我的诱因。

太宰治的一生也出现过峰回路转,1939年太宰治经过恩师井伏鳟二的介绍,与教师石原美知子结婚。婚后太宰首次体验到家庭的温馨,开始按规律写作,妻子操持家务,鼎力支持。他们还尝试新的写作方法,太宰口述美知子负责纪录,发展了独白诉说方式,这种文体令太宰稿约不断。

1940年太宰治在《新潮》上发表了短篇小说《奔跑吧,美乐斯》,同年秋以《女生徒》一书获第四届北村透谷奖。当时太宰治曾向恩师写信表决心:要努力写作,不再荒唐,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作家,为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而贡献出微薄之力。此后他的系列作品与最早的《逆行》和最后《人间失格》风格迥异,显得十分明快和温暖,是引人积极向上的小说。

《奔跑吧!美乐斯》讲的是,被迪奥尼斯国王的暴虐所激怒的牧人美乐斯挺身而出,被士卒逮捕要处以极刑。美乐斯因为参加妹妹的婚礼,请求缓刑三天,交出朋友塞里努丢斯作为人质,虽然国王答应了他,但是如果他没准时回来,挚友塞里努丢斯就会被处死。美乐斯如愿赶上妹妹的婚礼,但是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游过了被泥石流冲垮桥梁的急流,打倒了阻拦去路的强盗后终于精疲力竭,此时他心存放弃,绝望感不断袭来。从泉水中重获力量的美乐斯,竭尽全力奔跑着,他“要让国王看到人的诚信,然后微笑着上受刑台”。他衣衫褴褛、近乎全裸的身体向王城奔去,在太阳最后的一缕光芒即将消失时,身心俱疲的他终于站在处刑台前。

他与朋友塞里努丢斯互相告知对方自己心中曾抱有过的邪念,然后互相击打对方后相拥而泣。国王被二人的友情打动,知道了“诚信绝对不是虚妄”。中期的太宰治围绕着其他典故来继续写小说。像这种情况,与其说太宰治作为近代小说的作者,他考虑用自己的话语结构来营造罗曼这种形态,倒不如说他在既成的话语中添加了独特的解释,产生了新的感动,这种形态表明了他不外乎是一位讲故事的人。该作品也是通过把国王设定为在孤独地狱中痛苦挣扎的人,从这一点来看,也表明了太宰治对人性的敏锐洞察。

太宰治为何会创作出这个小说,笔者在看专栏作家岚山光三郎的《文人的饮食生活》时,发现了檀一雄与太宰治交往中的一则趣事:

有一次太宰治去热海的旅馆,但身上没有钱,于是拜托檀一雄帮他送钱来,当时檀一雄身上也没钱,太宰治的妻子凑了钱,请他带过去,他带着钱找到太宰治后,太宰治拉着他到附近高级餐厅吃喝玩乐。过了三天钱又花光了,太宰治说再找人借钱就溜走了,留下檀一雄当人质,被旅馆老板监视着。

本来的约定是三天内回来,但是檀一雄等了十多天连个人影也见不到,老板无可奈何,只好监视着他一起去找太宰治,结果在另一位友人家发现太宰治正在庭院与友人下棋,檀一雄大怒,痛骂太宰治一顿,被骂完后,太宰治有所感慨:“不知道是等人难过,还是被等的人难过?”檀一雄回忆时,认为这小说的灵感应该就是源于此。

1941年长女园子出生,因母亲病危,他偕妻返家照顾母亲,并陆续发表《新哈姆雷特》《千代女》《控诉》《风的讯息》等著作。1942年日本继续向外侵略,“笔部队”的急先锋火野苇平写下了《士兵三部曲》,还有佐藤春夫的《战线诗集》,这些都是宣扬战争的作品。太宰治受文学报国会委托,并到鲁迅就读过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取材,着手撰写《惜别》。在战争末期他写的是幽默逗人发笑的作品,比如《御伽草纸》《竹青》《人鱼之海》等。他不再将自己与现实的矛盾作为文学创作的素材。文学风格也由前期的“伤感”,转变为中期的“明快”“单纯”“朴素”和“正直”。战争期间是太宰文学的“多产期”。促使他写作的动力是他心存美好的愿望,他希望战争的结束能带来一个他所向往的思想自由的新时代。

然而,战败后太宰治所期望的新时代与美军占领下的社会现实相去甚远,这让太宰再度陷入失望的深渊。其中他强烈批判志贺直哉成为最典型的事件,太宰为了让自己意识到自身的罪恶,他认为描绘人类的罪恶就不能过着幸福的生活,他再次重复自己的过错,回到了原先放浪形骸、酗酒度日的生活,这也应了太宰治的名言:“唯有堕落,才能保持纯真。”在写作中他将这种失望之情以及对社会的讽刺与反抗通过他的《维荣的妻子》和《丧失为人资格》等加以体现。

1947年3月太宰治发表了《维荣的妻子》,这部小说描写的是战后混乱的日本,一个放浪的作家大谷,在酒馆不但欠债,甚至还抢酒馆老板的钱财。酒馆吉藏夫妇追到家来索要酒债,妻子佐知得知她丈夫的卑劣行径后,深感抱歉。为了偿还大谷的酒债,她毛遂自荐到酒馆帮忙。小说中的大谷像个无赖,而妻子佐知面对拮据的生活毫无怨言,面对醉醺醺的丈夫给予极大的容忍,还独自拉扯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佐知面对吉藏夫妇温婉礼貌地向他们赔罪。在吉藏夫妇眼里佐知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理。佐知到椿屋帮忙,她开朗地面对一切,忙碌地工作着。对于酒客的言语或动作骚扰,她微笑相对。这样为了家庭不顾一切付出的女性,让读者既感到心疼又令人钦佩。

在小说中作家大谷被戏拟为“维荣”,维荣是法国中世纪诗人,他做过强盗、杀人犯,一生过着荒唐的生活。无论是大谷还是维荣,都可以看出太宰生活的真实写照。他不惜抛弃自己幸福的家庭,在外面与情人厮混,以“地狱”思想来游戏人生,小说中佐知就是以太宰的妻子美知子为原型,她以最大的忍耐接受了他这种自我毁灭的写作方式。对太宰治来说,或许只有以这种牺牲幸福的家庭,抛弃亲爱的妻子的“破坏”精神,来获取攻击他人,批判社会的资格。

  1. 即浪漫主义,该词最早是由日本翻译的“罗曼”演变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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