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了不起

孤独又寂寞时,

旅行去吧!

旅行能把寂寞的心灵

和疲倦的身躯轻轻抱起。

微笑的种子,开花了

1

从赤鱲角飞大阪关西机场只要三小时,再直接乘一个半小时的车就到京都了。

我们这次是来抄经的,一群人浩浩荡荡迫不及待,但我还是要大家先吃顿好的,睡一晚,翌日去。我一向抄经就在早上,这习惯改不了。

第二天,我们来到岚山,因为路窄,要步行十多分钟之后才能到目的地“寂庵”。

“为什么抄经一定要跑到日本来?”有一位团友终于忍不住问。

“什么地方都可以,这里吃住都好,借故来的。”我笑着回答。

“京都那么多大庙,为什么要选这家小庵堂?”

“随意一点嘛。”我说,“庵的住持濑户内寂听是我的老友。”

“寂听是她的名字吗?”团友又问,“为什么取个寂字?因为寂寞?”

“照她的解释,寂字可作静。我们就静静地听她讲经吧。”

再也没其他问题,我们继续往前走。

从前只是一块农地,濑户内这位大尼只手空拳买了下来,按照自己的意思,一草一木地建起这个幽静的庵堂来。

门口很小,挂着一块用毛笔字写的“寂庵”两个字,已被风雨冲淡了墨汁,另有个大竹筒,筒上开了个口,写着“投句箱”三个字,用来让施主们留言,也代替了普通的邮箱。

走进院子,种满了树,可怜的小白花开放,一点一点。

花下有很多地藏石像,日本人供奉的都不是留胡子土地公,而是每一个都像儿童。有些包了一块红巾,像家庭主妇入厨时的围裙,不知有何典故,下次遇到友人再问个清楚。

另有一块巨石,刻着用抽象字体写的“寂”字,那么多个寂字,整个环境的气氛,产了一种非常幽静的感觉,令人安详。

再走前就是庵堂,而住持的住宅建在另一边。

2

“真是不巧。”濑户内寂听的秘书长尾玲子一见到我就说,“老师昨天晚上跌了一跤,肋骨断了。”

团友们听了失望,我说:“古人访友,有时过门不入。”

“您讲话还是那么有意思。”玲子说,“老师一直多么希望能见到您,从上次《料理的铁人》节目中遇到您之后,我们时常提起。”

“那时候你也在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微笑点头:“请进,请进。”

庵堂之中,前面摆着佛像,堂内已有数十张小桌,透过白纸可以看到下面铺满《心经》,我们逐字临摹即可。

砚箱中还有一块砚、一条墨、一个盛水的小碟、一枝舀水的小匙,日人叫为“水差”,另有二管毛笔和一块笔置以及两个文镇。

“写好了,请将砚和笔在后院洗干净,放回箱中好了。”玲子叮咛。

香炉中的烟飘过来,我们可以开始了。

团友们看着毛笔,又望见没有桌椅的榻榻米,一阵疑团,心里一定在说:“几十年没碰过毛笔,怎么写?又要坐着写,膝腿受得了吗?”

我说:“脚酸了,起来走走,中间停下,也不会像学校里给先生骂的。”

众人笑了,放松了一点,我又接着说:“毛笔,只是一种工具,我们一抓,等于是手指的延长,不必怕。这是我的书法老师冯康侯先生教我的。”

大家更安心了一点。

能写多少字是多少字,多少行是多少行,经文的内容不必明白,如果不懂又想知道,等写完我再解释。

先滴水,再磨墨,我们举起笔来,一字字抄。

寂听人不在,但她的文章曾经写过:“无心抄,也能把心安稳,任何苦难,任何悲哀,一概忘怀,这就是写经的无量功德了。”

3

大家一齐抄经,一字字用毛笔描,其中也有些写惯经的,但也因盘膝而不舒服,不过大家动也不动,把一页经书抄完。

“有点不可思议。”团友说,“我以为一定忍不住要站起来的。”

我走到各人面前看,有些笔画幼稚,有些纯熟,俨如书法家,其中一位刘先生写得最好。我说:“有什么要问的吗?”

大家都摇摇头:“今后慢慢体会好了。”

“有什么共同的感受?”

“舒服。”大家回答。

本来庵里也设了一个小卖部,今天不开了,看宣传单张,有好几种。

“和颜施”是挂墙日历。什么叫和颜施?寂听说:“是一直微笑的脸孔。布施并不一定用金钱,人类的表情之中,微笑最美了,遇到人便微笑,就是另外的一种布施。”

挂历印着寂听名言,也有每日一句的案头日历出售,印着旧历、二十四节气和一年中的自然现象,像“今日牡丹花开”等。

最值得购买的是寂听的“微笑日记”,和别的不同,没有年份。

不但没年份,月、日都是空着的,另有空格让人填上:一、起床和就寝的时刻,让人知道睡眠时间充不充足。二、今日早、中、晚饭,让记录吃的东西平不平均。三、早、中、晚的服药。四、今日走的步数。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叫“微笑的种子”栏目,寂听问:“你开心吗?你快乐吗?你感恩吗?觉得其中之一,就要记下来,这是你微笑的种子。”

她并不赞成每天都要记日记,她说:“想记就记,不必勉强自己,另外,一有快乐的,就要填入微笑的种子栏内,遇不愉快的日子,便翻阅。你能记得过往有那么多开心事,心情自然安详了下来。微笑的种子,开花了。”

4

“我看不懂日文,请你把寂听的名言翻来听听。”有位团友要求。

试译如次:

“爱有二种姿态:渴爱和慈悲。想独占对方,又嫉妒又执着的是渴爱。慈悲是没有要求回报的爱,没有条件的爱。释迦叫人别爱,是要人戒渴爱。”

“旅行和爱,有相似的地方。喜欢旅行的人,都是诗人。”

“旅行和死,又有相通之处,出门后不回来,是诗人才能了解的情怀。”

“孤独又寂寞时,旅行去吧!旅行能把寂寞的心灵和疲倦的身躯轻轻抱起。”

“在不同环境下,不同心情之中,我们有交友的缘份,这是天赐给我们的,旅行去吧!”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明天也是一个好日子。一起身就那么想好了。一旦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了,就说:咦,弄错了吧?这么想就对了,开朗的人,不幸的事是不会发生在你身边的。”

“穿华丽的衣服能够让你心情开朗,穿灰暗的衣服心情就沉了下来。所以我越来越爱漂亮的颜色,偶尔也施点脂粉,这并不犯戒。”

“近来的年轻人知道过圣诞节送礼物,过情人节又送礼物;他们不知道有布施这回事。布施,是送给佛的礼物。”

“我年纪越大,越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就是父亲的血留下来的。我倒酒给别人喝的时候,瓶口和杯子的角度、距离和手式,和父亲的像得不得了,令我想到在父亲生前,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

“任何悲哀和苦难,岁月必能疗伤,所以有日子是草药这句古话,只有时间,是绝对的妙药。”

“抄经和读经,不是一张进入幸福的门票。不期待回报的写经,才是一种真正的信仰。”

精神上的健康,比一切都重要

“你清瘦多了。”友人一看到我就那么说。

“你胖多了。”又一个友人说。

我不能阻止他们的评语,其实,一直以来,我的体重保持在七十五公斤左右,多年来没有变过,不然那么贵的西装,换来换去,再赚也不够花。让人感觉到肥胖,是照片或电视上的形象。镜头下,总比现实生活中臃肿,所以当演员的脸型都要瘦长的比较着数。

“没有想到你真人那么高。”没见过我的人也都那么说。人家看我清瘦,是因为我没有站起来。

我从十四岁开始就长到六尺,当今缩小了一点,也有一百八十公分,矮小的印象,是没有比例之故吧。

水墨画中,常有一个人物,才看出山峰之高。看到大鱼,人人都举着相机来拍,出现在照片中的是小尾一条。我会在鱼的身边摆着一包香烟,才能显出那条鱼有多大。

别人的主观,是避免不了的。

“你出那么多书。一定很辛苦!”他们总是那么说。

我一听到“一定”这两个字,就笑了出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和大家旅行时,我有助手帮忙打点一切,那几天是我最空闲的时候,吃完饭就睡觉,一大早起来写的稿,比香港的人数还要多。

精神上的健康,比一切都重要,为什么大家都要为我的身体担心呢?

都是好意。接受了吧,但是太过分的关怀,也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可免则免。

到了这个阶段,“一定”辛苦的事,我不会,也不肯去做。

“我替你拉拉皮,不痛的。”好几位整容医生朋友都好心地说。

我总是笑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着我每一种人生经验,这是我的履历书,不必擦掉。”

每一天都问自己活得好吗

在网上看到一则关于年龄的趣事,试译如下:

在我们生命中,唯一觉得老是一种乐趣的,只有我们当儿童的时候吗?

“你多少岁了?”人家问道。

“我四岁半。”

当你三十六岁时,你绝对不会回答:“我三十六岁半。”

四岁半的人长大了一点,给人一问,即刻回答:“我十六岁了!”

也许,那时候,你只有十三。

到了二十一岁那天,你伸直了手,握着拳,学足球运动员把拳缩回来,大叫:“Yesssss!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恭喜你,转眼间,你已三十,再也不好玩了!天呀,那么快!一下子变四十,怎么办?怎么挽留也没用,你不止变四十,而且五十即刻来到。这时候你的思想已经改变:“我会活到六十吗?”

你从“已经”二十一,“转为”三十,“快要”四十,“即将”五十,到“希望”活到六十,“终于”七十。最后,你问自己“会不会”有八十的寿命。很幸运的你九十岁了,你会说:“我快要九十一了!”

这时候,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发生。人家问起:“你多少岁了?”

你返老还童地回答:“我一百岁半。”

快乐的人把岁数、体重、腰围等数字从窗口扔了出去。让医生去担心那些数字吧!你付他的钱,医生要处理,我们别管那么多。

生命并非以你活了多少岁来计算,是以你活得有没有意义来衡量。打麻将去吧!如果你没有什么嗜好。至少你不会患上老年痴呆症。

每一天都问自己活得好吗?散散步,看看花,是免费的。

做人要做得比较有乐趣又更有味道

科学家发现甜、酸、苦、辣之外的第五种味觉,称之为UMAMI,此语来自日文的“旨味”。因为,这第五种味觉,就是味精的甜味,而味精是日本人提炼出来的,故此命名。

日人一尝佳肴,即刻大叫:“OISHII!OISHII!”写成汉字是“美味”,除了这个“美味”之外,他们称此食物好吃时,也点头说:“UMAMI!”写成汉字,就是“旨味”了。

科学家说味精包含有豆类、肉类。我们把豆熬汤,自然有甜味,而此甜味又与糖的甜不同,是种增加食欲的引诱的因素。

有些朋友受不了味精,一吃到就皱眉头,这是对味精的敏感,和有些人吃到海鲜便皮肤痒同一道理。

海鲜当然无害,在1995年科学家终于证明味精是无害的,除了敏感之人,我们可以放心大嚼味精了。

味精多吃口渴,盐吃多了也要喝大量的水呀!岂不一样?

我是味精的拥护者,一点也不介意吃。但是我烧菜时不用味精,这就和知道有自由权而不去使用一样。拥有了这一点,更觉生命很充实。

我不喜欢人生之中的种种禁忌。像把吃猪油形容得很恐怖,都是八婆们的谣言。有时我们对某些东西不去深入地研究,听了就信以为是,太可怜了。科学家已证实,100克的猪油之中的胆固醇含量,还没有一颗蛋黄那么多,我们早餐天天吃蛋,但怎会去吃到100克的猪油呢?

现在我们打破了味精对人体有害的传说,绝对是好事,煮菜煮得笨拙的人,大可下味精,至少不会那么枯燥无味。

味精对于食物,就像色情对于人生一样,有时讲讲荤笑话,做人,也做得比较有乐趣又更有味道。我们应该去重新发现“性旨味”。

一种本性特别喜欢的东西,可以当药

李渔说:“一种本性特别喜欢的东西,可以当药。”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一两样偏爱偏嗜的,像文王偏爱用菖蒲腌成的酸菜,曾皙偏爱羊枣,刘伶好酒,卢仝好茶,权长孺好爪,都是一种嗜好。癖嗜的东西,跟他性命相同,如果重病时能得到,都可以称为良药。

医生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定要按《本草纲目》检查药性,跟病情稍有抵触,就把它看成毒药对待,事实上这是特殊的病,不可能很快治好。当今,加上报纸上的医疗版,一说什么什么对身体不好,你就一世人甭想吃了。连豆腐也说有尿酸,青菜有农药,鱿鱼全身是胆固醇,咸鱼会生癌,鱼卵更不可碰。内脏吗?恐怖恐怖!吃鸡不可食鸡皮,剩下只有发泡胶般的鸡胸肉了。

当年瘟疫盛行,李渔得病犹重,适逢五月天,杨梅当造,这东西李渔最爱吃,妻子骗他说买不到,岂知他们家就住在街市旁边,听到叫卖,不管三七二十一,买来大嚼,一吃就是一斗,结果病全好了。

这种说法,与倪匡兄的理论完全一致,他老兄说:“人一快乐,身体就会产生一种激素,把病医好。”

我也同意,只要不是每天吃,一天三餐吃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别以为满足一时之欲是件坏事,其实是种生理和心理的良药,绝对可以延长寿命。就算不灵,死也死得快乐呀。

个性郁闷,言语枯燥的男人,是没有药医的,因为世上没有一种东西是他们喜欢的,他们本身就是一种传染病,会把你的精力都吸干为止,凡遇此种人,避之避之。

菜市场中,所谓的不健康食物,多是我们的酷爱。不喜欢肥猪肉,是因为你身体不需要肥猪肉,我年轻时又高又瘦,见到了就怕,当今爱吃,已把它当药。狐狸精会炆好三盅东坡肉,凡一切病,都替我治好,她才是名医。

我的乐观是天生的

记者:我看金庸先生写过一篇文章,说最喜欢跟你一起去玩。

蔡澜:我们很合得来,他很看得起我!我们刚刚从柬埔寨回来,去了一趟吴哥窟。

记者:你跟金庸先生交往多年,对他的印象如何?

蔡澜:他是我最敬佩的人,因为那时候看他的小说,看得入迷了。我最近又在翻看,很好看,写得很精彩。

记者:作品之外,他在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蔡澜:他睡得很晚,早上也很迟起床,然后就看书,看很多很多书,我看看书看得最多的人是他了。他看了也能记下来,记下来可以写出来,这个让我很佩服。

记者:那倪匡呢,你写了他那么多趣事。

蔡澜:他脑筋很灵活,想的东西很稀奇古怪。

记者:他现在旧金山的生活怎么样?

蔡澜: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定,逍遥自在。

记者:黄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蔡澜:黄霑在音乐上的才华是不可否认的,对音乐的认识也非常有趣。

记者:你、倪匡、黄霑三人曾主持轰动全港的电视清谈节目《今夜不设防》,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

蔡澜:那时候,倪匡爱上了一个夜总会的妈妈生,就常常请我们到夜总会去,叫所有的女人都来了。结果我们三个人一直讲话,那些女的就一直笑,变成我们在娱乐她们。我们说既然要花这个钱,让那么多人笑,不如就把它搬去电视台谈同样的东西嘛。那就做了这个节目,话题没有限制,什么都讲,大多是比较好笑的吧。

记者:美食、电影、旅游、友情等人生经历,你都写到书里去了,这些东西你写到最后,对人生的总体看法是什么?

蔡澜:乐观对自己很好,但我的乐观是天生的。我们跟整个宇宙相比,只是短短几十年,一刹那的事情,希望自己快乐一点,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就一直往快乐这个方面去追求。很多大学做了很多研究,全世界的结论是:最好的人生就是尽量地吃吃喝喝。

讲美好的人生,大家都高兴

早前到北京,顺便做一个电视节目,但主要目的,还是去北京大学,向学生们演讲。

到过剑桥、牛津、耶鲁、哥伦比亚和海德堡大学,就是没去过北大。人生第一回,也是很刺激的。

同事们载我在大学中走一圈,看到了未名湖和那个供水塔。校园内桃花开遍,全树花,一点叶也没有,粉红得灿烂。

建筑物不统一,这一栋那一栋,老的新的,杂乱无章,是没规划,也把传统的部分拆除建新之故吧。

礼堂是金庸先生讲过的,我在同一个地方沾上一点光,有点喜悦。

挤满了年轻人,我主动地请在门外的同学走进走廊中坐下,说别那么严肃,当成朋友交谈。

我一向不会准备好讲词,开场白说了一段简短的什么光荣之至的客气话,就请同学们发问。这个方法最好,反正是同学最喜欢听的话题,好过自己决定。

“尽管问好了。”我说。

最初的问题很长,同学们手上拿着笔记,自己发表了一些言论之后:“有三个问题,第一……第二……第三……”

我最怕这种问法,第一个还记得,谈到一半,第二第三的都忘记了,还是请他们再问一次,耐心地从头答到尾,大家很满意。

接近尾声,我要求问题愈短愈好,我的答案也尽量精简,像球一样,抛来抛去,搞得气氛非常热烈。

北上演讲,旁人有点忌讳,我谈的都是怎么把生活质素提高的,符合走向小康的原则,又集中在美好的人生,大家高兴。

愈讲愈放肆,拿出小雪茄来抽,同学们先说不介意,最后干脆从和尚袋中找到二两装的玻璃瓶二锅头喝,得到的掌声最大。

放下一切,走吧

欧洲的国内机,又窄又小,当然没有电影看,只听录音书罢了。在巴士上,我也读不了书,全靠听。只在酒店房间,才翻翻正式书本,这几天重看了《路上》(On The Road)。

这是作者积克·卡劳圭(Jack Kerouac)的半自传性著作。此君之前没写过书,文学修养也不是特别好。总之在旅行途中,有什么记什么,并无什么特别的趣事,啰哩啰唆地,到底有何种力量,吸引我再读此书呢?

不单是我一个人,天下爱好旅行的人,都在重读。今年是它出版的五十周年纪念,日子,过得真快!

在六十年代,此书影响了整个文坛,卷起一阵颓废之中又求知的风潮,创造了“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

作者的旅程,当今看来,短暂得可笑,只有一千七百二十七里长,走的都是美国的乡下,连外国也还没踏出一步呢。

五十年来,平均每年还能卖十万本,加起来是个惊人的数字。这本书将一直畅销下去,成为经典,是经过时间的考验的。

一接触到它,你就会染上放翁癖,从此爱上旅行,一生乐此不疲。

这本书最强烈的讯息是:放下一切,走吧!

愈年轻看这本书愈好,马上出发。其实老了也不迟,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解放,而不是实际的旅行。

五十年前的作者,只够钱买汽油,用一辆破车和朋友到处流浪。当今的旅行,可以说是历史上最便宜的时候,所有物价都在高涨,只有机票愈来愈便宜。

还等些什么呢?出门吧!你目前的工作并非没有你不成的,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你要照顾的人,也不会因为你不在他们身边而马上死去。多看天下,多观察别人是怎么过这一生的。回来后,你会对别人更好,你会对自己更好。

如果你还犹豫,就去买这本书来看看。读原文最好,台湾人也应该翻译过,书名译成什么就忘记了。

作者积克·卡劳圭在短短的三个星期内就写完这本书。

他用一张张九寸阔的纸连贴起来,成为十二尺长的长条,放进打字机内打出来,从来没有断过句子,连续书写。到最后,这卷纸变成了一百二十尺,中间也用笔修改过几次,终于在一九五七年,由Viking Press出版成书。

这卷原稿在二〇〇一年拍卖,售价两百四十三美金,买主把它拿去十一个城市览展之后,当今存于卡劳圭的家乡的博物馆里。

五十年后的今天,USAToday报社的记者跟着作者的路线,走了一趟。

当年卡劳圭从芝加哥出发,他写道:“……我只想在深夜里消失,躲进一条路上,去看看我的国家的人,在干些什么事……”

记者看到的沙漠上的绿洲,被小型购物中心取代,购物中心里面有张震动按摩椅子,你花五美金,就可以享受一个小时,这都是卡劳圭没有看过的事。

在路上的餐厅,多数是麦当劳的连锁店,还在推销新产品,但并不好吃。住的酒店,房内的电视机还是低科技的,播着免费的CNN新闻和收费的色情电影,房租也要八十五块美金一晚了。

路上经过爱荷华监狱,狱墙愈搭愈高,有档人家在卖雪糕,店主说这附近反而很安全,因为有个二十四小时的电视监视着,但几年前还是有人逃狱,大概受不了雪糕的引诱吧?

加油站中卖的全是保健药品,原来强壮的司机大佬也注重起健康来。一切在改变,但青山故我,记者还是被大自然感动,没有后悔地走完这次旅程。

卡劳圭最后一站是到达曼柏斯的纳斯维亚,这个终点成为每年最大的音乐节地点,所有摇滚歌手,不到这里表演一次,终生有憾。

《路上》一书也影响了后来的嬉皮一族,年轻人对固有的生活感到枯燥,旅行去也。爱花、爱自由,与他们的后代优皮一族的爱安稳、爱享受,有很大的分别。

一切,又打什么紧

张敏仪约查先生和我吃饭,时间上我们都没有问题。

“十点多了,打电话给倪匡,不知道会不会太迟?”敏仪问。

“还没睡吧?”查太太说。

电话铃响,倪匡兄从梦中惊醒,敏仪拼命说对不起。

翌日,去接倪匡兄时,我问:“你通常是几点钟上床的?下次给你电话,也不想太晚。”

“有时十二点才睡。”他说,“昨夜吃过晚餐就上床。”

“敏仪吵醒了你,你有没有生她的气?”

“生什么气呢?反正我听了电话,马上就可以再睡的。吃了就睡,睡了又醒;一切,又打什么紧?”

“那天黎智英要约你吃午餐,才中午十一点多,你说你已经吃过了,真的是那么早就吃吗?”

“想吃就吃,那才过瘾。一切,又打什么紧?”他又说。

真羡慕这位老人家,一无所挂,把“一切,又打什么紧”当了口头禅。

“我已经叫秘书把稿费拿了给你,收到了吗?”我问。

“啊,我才想告诉你的,收到了,那么多,太谢谢你了。”

“怎么会多呢?从前你租我这个地盘写稿,是帮了我的忙,还给我一半稿费当租金,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现在我们一人写十五天,已不能当是租金了。”

“还是你多收一点吧。”他说,“一切,又打什么紧?”

我已不再和他争辩,照拿一半给他。

“不过,”我说,“读者们有些意见,要我们在一个星期,而不是一个月分开来写。这样吧,一个星期前半由我写,后半由你写,遇到有连贯性的就多几篇,反正一人写一半就是。”

倪匡兄懒洋洋地:“你说什么就什么,一切,又打什么紧?”

我不后悔我经过的每一个阶段

“人一生,只年轻一次,好好珍惜。”大家都那么讲。听到后差点喷饭。

只年轻一次?那么人到中年,也当然只有一次啦!变为老年,难道可再?

所以,既然都只有一次,每天都应该珍惜。

人到中年,为什么要叫“初老”,或是“不惑”?什么事到了“中”都应该是最好的,中心、中央、中原、中枢、中坚、中庸等。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那个“中年”的名称。为什么不可以改称为“实年”、“熟年”和“壮年”?

怎么叫都好,我没有后悔我所经过的每一个阶段,它们都相当充实。

再过一些日子,我便要进入“老年”了。“老”字没有“中”字那么好听,老大、老粗、老辣、老化、老调、老朽、老巢、老表和老鸨的,但是再难听也要经过,无可避免。

幽静的环境下,焚一炉香,沏杯浓茶,写写字、刻刻印,又有名山、佳肴和美女的回忆陪伴……

我的头发已白,但不染。

做得勤快,做什么都会被尊重

今天收到的一封信:“请你抽出你的宝贵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见面谈谈。数年来,我饱受事业和家庭的压力,如今已面临绝境。我非废人,可是活得比废人更不堪。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只是对儿子及亲朋,我有未完之责任。找你,是因为你是一位智者,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意见,感激不尽。”

唉,比你需要帮助的人更多呀,如果你常读我的文字,就知道我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写作人,说几句什么做人要开朗、豁达的话,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行得通,谁知道呢?

我能给的意见,绝对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不如读古书吧。明人小品最可贵了,对人生的探讨,都给他们写尽了。

袁中郎写信给龚散木说:“散木近作何状?人生何可一艺无成也?作诗不成,即当专精下棋。又不成,即当一意蹴鞠搊弹。凡艺到极精处,皆可成名,强如世间浮泛诗文百倍。”

信中所提的“蹴鞠”,是古代的一种运动,鞠以皮络于外,中塞有物。“搊弹”,弹奏乐器也。此信就是教人写不成文章,可以去踢足球,做体育明星,也能学音乐,当流行歌手,赚大钱去。

绝对不是什么风凉话,凡艺到“极精”处,并非讲什么艺能,而是要专心,要勤力,要积极。我们看到一个辛勤又工作愉快的人,爱得要死,巴不得他们永远不辞职。

要活下去,什么都得做,就算倒垃圾,做得勤快,也被尊重,我在九龙城饮早茶时就看到这些人物,每天笑嘻嘻的,怎是废人?

做生意的过程,也有无穷的乐趣

从前,认为“生意”这两个字是肮脏的字眼。

现在自己做起生意来,觉得乐趣无穷,并不逊于艺术工作。其实做生意,也在不停地创作呀。

生意越做越好,就把这两个字慢慢分析。哎呀呀,这一分析可好,原来“生意”是“生”的“意识”,多么灵活,多么巧妙!

别的地方,做生意不易;在香港,却是满地的机会,等你去拾。

不熟不做,这句话只对一半。不熟不做,不是叫你除了老本行,什么事都别去尝试。真正的意思,应该是对一样东西深切地去了解之后,才去做。

所以,要做生意的话,一定先成为专家才行。

张君默夫妇对玉石研究极深,现在卖起古玉来,头头是道,生意兴隆。

古镇煌卖古董表和钢笔,也做得有声有色。

这种高贵玩意儿,要看本钱才行呀。你说。

也不见得,举的例子都不是以本伤人的,而且属于半路出家。

不只是高档货,另一个朋友养金鱼,养久了当然分辨出品种,这一只打那一只,把金鱼性交当乐趣,生出了一只新品种的小娃娃,也发了财。

“工”字不出头,利用余暇做做小生意,略为动动脑筋,先把它当成副业,再发展下去不迟。主要的是抓紧时机。而且生意不做白不做。一向主张机会像一个美女,你上前去搭讪,成功率为五十五十;你连打招呼都不敢,那只有痴痴地望着,成功率是零。

家庭主妇也可以做生意,朱牧先生的太太辣椒酱炮制功夫一流,用的是干贝丝、泰国小辣椒、虾子、大蒜、火腿等材料,请教她做法如何,她总是笑融融地:“你喜欢吃,做一罐给你好了,何必自己动手那么麻烦?”

这种辣椒酱后来渐渐传于各个餐馆,称之为“XO辣椒酱”,现在已让李锦记商品化,销路不错。不过,朱太太也不在乎赚这些钱,她在电影监制方面下功夫,照样行得通。

方任莎莉烧得一手好菜,现在谁不认识她?做个广告,钱照收。

湾仔码头北京水饺的臧姑娘,白手兴家,产品打入每一家超级市场,都是我服的人物。

做生意的过程也有无穷的乐趣,还能认识许多有性格的人:

第一,你先要注册商标,那个律师长得高大英俊,简直是做电影明星的料。

第二,商标设计,那个半商人半艺术家的家伙,脾气臭得很,但是画出来的东西使你对他又爱又恨。

第三,把设计样板拿去拍照片分色,你会发现哪一家人的冲印技术最高。

第四,分好色的菲林交给制版厂,有位固执的中年人对印刷的要求比你还高。

第五,说明画和传单,须要清雅又能解释内容,不然人家拿到手即刻扔掉,写这类文章的又是个可爱的人。

第六,宣传,你会接触到报纸、杂志、电台、电视的各位做推销的美女。

第七,出路,摆在什么地方卖?遇见的人更多些,条件一直谈下去,直到双方满意为止。

第八、第九、第十,种种说不完的阶段,走一步学一步,不尽的知识和智慧在等待你去完成。

开餐厅的友人也不少,成功的多数是先有创意,做人家未做过的菜色招呼客人。

不过做餐馆面临的是人手问题,大厨子不听起话来,苦头吃尽。服务员的流动性,也令人头痛。

只要亲力亲为,问题还是能一一解决的,“大佛口食坊”的陈汤美,自幼爱打渔,理所当然地开起海鲜馆子,他能亲自下厨是信心的保证,而且他拼命把新品种的海鲜给客人吃,都是成功的因素。

当然失败的例子也不少,但是只要脚踏实地,起初小本经营,亏起本来,也无伤大雅,总比在股票上的损失来得轻,来得过瘾呀。

外国流行跳蚤市场,把自己做的东西,家中的旧货等,统统拿出来卖。可惜香港地皮太贵,兴不起来,但也逐渐有些类似的场地出现。

星期天没事做,利用空闲,摆个地摊做小生意,和客人闲聊几句,比打麻将还要充实。

赚到了一点钱,买架货车改装,成为流动的商店,去到哪里卖到哪里,想想都高兴。

“你自己做起生意来,就把生意说成生的意识。”友人取笑我说,

“那么‘商’字呢?‘无奸不商’你又作什么解释?”

我懒洋洋地回答:“‘商’,商量也。‘无奸不商’?那也要和你商量过,才奸你呀。”

噩梦醒来,怎么会不高兴

我每晚做梦。和倪匡兄聊起,他说:“我也一直有梦,而且连续。”

“怎么连续法?像电视剧?”我问。

“也不是,像半夜起身到洗手间,停了一下,但倒头就继续。”

“不是长篇?”

“你知道我最没耐性的了,《大长今》大家都着迷的戏剧,我也看不下去。个性所然,梦也是短的。”倪匡兄说。

“记不记得清楚?”

“记得。”

“好呀。那么不必去想了,自然有题材写短篇小说呀。”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发生过。”倪匡兄说,“但是要勤力才行,一醒来即刻记下,不然转头就忘记,你要我牺牲睡眠,不如等到我醒来再写。”

“梦有没有彩色?”

“有呀,”他问,“你呢?”

“我的也有彩色,而且是新艺综合体(CinemaScope)呢。”

“哈哈哈哈,这个大银幕的名称年轻人不懂吧?他们当今看的都是小戏院。喂,你怎么知道是新艺综合体呢?”

“我梦见我走进戏院,看了一套完整的电影,是新艺综合体放映的。”

“紧张、刺激、香艳、肉感?”他问。

“悬疑片。电影里的主角是我,杀了敌人,虽然痛快,也躲开了警方,但是一世人活在噩梦当中,醒来还在做噩梦。”

“我最喜欢做噩梦了。”倪匡兄大叫。

“什么?那有人喜欢做噩梦的?”

“我一直做梦,梦见给人追杀。醒来,原来是一场梦,怎会不高兴?哈哈哈哈。”

每天吃,每天笑,人生夫复何求

和倪匡兄到星马去演讲,新加坡一场、吉隆坡一场、槟城一场,各地住上两天。

主办当局问说:“演讲应该有个主题,你们的主题是什么?”

哈哈哈哈,倪匡兄和我连笑四声。我们演讲,从来没有什么主题,反正由听众发问,他们想听什么,就讲什么好了。自说自话,人家不觉好奇,又会有什么效果?

不过,我向主办的大员早慧说:“倪匡兄喜欢吃鱼,要多准备几餐。”

“我早就知道了,”她说,“有很多鱼餐,但也有一次吃娘惹菜。”

“不必什么娘惹菜,还是餐餐是鱼好了。”

“但是马来西亚出名的是河鱼呀。”

“马来西亚的海鱼种类可真多,但河鱼肥起来有时比海鱼好吃,准备些大条的苏丹鱼和巴丁鱼吧,但都要野生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叫人找到野生的笋壳鱼呢。”早慧不应该认识我们这些麻烦朋友。

一想起掀开河鱼肚充满的油膏,就要抽纸巾擦嘴,倪匡兄一定也会高兴。

本来是从槟城直飞返港的,但时间不对,早慧安排了我们去完吉隆坡一天之后,飞去槟城,从那里陆路乘车一站站折返吉隆坡,再住一晚,然后从吉隆坡回香港。这也好,路边可吃的东西还真多呢。

我把修改过的行程告诉倪匡兄,他耸耸肩:“无所谓,你说什么就什么,我负责的,只是去吃吃喝喝。”

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弟弟蔡萱:“请你准备一根拐杖,爸爸用过的,选一根就可以。”

“要拐杖干什么?”他问。

“拐杖带上飞机很麻烦,只好在当地买,下机后即用,放进行李中带回香港。和倪匡兄旅行,每到一处都买一根,希望今后他的客厅摆满拐杖。”

和他旅行,真是一乐,每天吃,每天笑,人生夫复何求?

快乐教教主

和梁玳宁及倪匡兄一齐吃饭,是数十年前的事。当年她办一本饮食杂志,来邀我们两人的稿,被她请客。

近年来,梁玳宁一直宣扬健康的重要性,拼命介绍食品、药物和医师给读者,造福人群,对她十分敬佩。

但是健康的重要,和“阿妈是女人”一样,理所当然;倪匡兄和我强调快乐,做人一快乐,什么病都少了。

梁玳宁很欣赏倪匡兄的豁达,封他为快乐教教主,问道:“但是要快乐,没那么容易吧?”

“是没那么容易。”倪匡兄说,“但尽量不做不快乐的事,就不难。做人不快乐,于事无补。如果悲哀能解决痛苦,我就要扮忧郁。”

昨夜,查先生宴客,庆祝许鞍华得导演奖,众人提到《明报》五十周年庆典的事,少了查先生出席,今天的《明报》,已非我们心目中的《明报》。

值得一提的是倪匡兄在《明报》创刊那天结婚,也有五十年了,他说:“人类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可以生存,政治迫害下也能生存,但是,说什么,也比不上对婚姻制度的容忍。能结婚五十年而安然无事,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不了了。哈哈哈哈。”

“理曲气壮。”倪太说。

倪匡兄又笑:“只有听人家说理直气壮,没有听过理曲气壮。”

席上,他又讲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一次饭局,倪匡兄忽然流起鼻血,而且流得很多,周围的人都吓死了,他老兄说:“一孔罢了,不要紧;七孔流血,才厉害。”

离开第一次流鼻血,是二十年前。座上有位穿低胸衣服的靓女马上拿冰块俯身来堵,倪匡兄望了一眼:“那还不流多一点?哈哈哈哈。”

想起梁玳宁说我也是快乐教信徒,和倪匡一比,我哪及格?他已不必为生活奔波,我这个还想赚钱的人,便有烦恼,参加不了快乐教。

我喜欢看别人吃东西,多过自己吃东西

其实,我喜欢看别人吃东西,多过自己吃东西。

什么都吃,吃得津津有味的相貌,是多么赏心悦目。

最怕遇到对食物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这种人多数言语枯燥,最好敬而远之,不然全身精力都会被他们吸光。

各有选择,我对素食者并不反感,尊重他们的权利,你吃你的斋,我吃我的荤,互不侵犯。

讨厌的是吃斋的人喜欢说教,认为吃有机种植的蔬菜才是上等人,吞脂肪的人像患麻风,非进地狱不可,永不超生。

素食者人数一多,对肉食者群起而攻之,凡肉类,都是一切病源的开始。我没有不舒服,却一定要说到你去看医生。

素食者人数一少,便眼光光地坐在一旁,看别人大鱼大肉,自己作委屈状:啊!我这个可怜的人,什么东西都没得吃!啊!可怜呀!好可怜呀!

已经专为这种人叫了一碟什么罗汉斋之类的。一上桌,试了一口。咦!怎么这么难吃?从此停筷,继续作他们的委屈状。

当然,又不是素菜馆,大师傅烧不惯,像个样子已经算好的了。不吃白不吃!算了,他妈的!

吃素没什么不好,但是强迫儿女也一起吃斋,就是罪过。这些人的儿女长大后,和他们的面孔长得一模一样,面黄肌瘦,可憎。

有一位朋友,不但不吃肉,连蔬菜也不碰,一味喝酒。她一坐下来就向各位声明,不太吃东西,主人不相信,拼命夹菜给她,她只是笑笑,也不拒绝,但不碰就不碰,反正早已告诉过你,不能说我浪费。这种人,什么都不吃,也可爱。

我的宗旨,总是敬老

我的宗旨,总是敬老。

自己想抽烟,但是在座有年纪比我们大的人不喜欢烟的味道,那怎么办?

起初,我也觉得相当难忍的。改变想法,即刻解决。

把自己带进一个禁烟的地方好了,像在纽约的Nobu吃饭,总不能抽烟吧?到门外去,那也有几个伙伴陪你抽。

想通后,烟瘾一来,我就往外跑,一点也不觉麻烦或辛苦,虽然有时外面下雪。

日本是一个抽烟最自由的地方,烟草事业由政府的专卖公社经营。

但是,日本最爱跟流行,尤其是给美国人牵着鼻子走,国家不禁烟,但地方政府可以下令不准吸烟。像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禁止在银座等几个区抽,他们做什么都想走先一步,美国禁烟是室内的,日本人现在在街上也不许人家抽一根烟。

这次住帝国酒店,到附近的书店文具店走走,天气冷,有根烟多好!忽然,我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烟斗吸,迎面来了一个警察,看我,表情有点古怪,到底要抓我好还是不抓我好?禁的只是香烟嘛。

近来爱上雪茄,晚饭后在家赶稿,先抽一根Cohiba,是好友杨先生送的。早上在办公室,开工之前又来一根,大乐。

当今的办公室也有很多禁烟的,为五斗米也可以折腰了,区区个把小时的放弃抽烟,又算什么?

但已到了生意做不做都不要紧的时候,很少出门,你要找我?行呀,来我的办公室好了,不止香烟可抽,雪茄烟斗都不拘。

年轻人已大多数不抽香烟了,很好。

和他们一起吃饭,我也不抽,因为他们很稳重,感觉上比我还大,我敬老。

得奖是开心事

2008年年底,无线来个电话:“有个扬威海外蜚声国际颁奖典礼,要你出席。”

到底是什么事,去了才知道为2008纽约电影电视节发出的旅游美食节目优异奖。阿猫阿狗的什么非洲刚果节得了也高兴,别说纽约的,对手一定强劲,得奖是开心事。

凭什么呢?自忖是节目做得轻轻松松吧?一有心理负担,面孔严肃,说什么也做不好。最大卖点可能是最后一段,要厨师为我做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一个蛋。

这是从前拍《蔡澜叹世界》时得到的灵感。当年到了里昂,找到最早得米其林三颗星的保罗·包古斯。他向我说:“很久没亲自下厨,你既然老远来到,要我烧什么菜,就烧给你看。”

我从裤袋中掏出一个蛋,他看了抓抓头,但也做!后来做这个新节目时,我都要求各地名厨,以最平凡的一个鸡蛋煮出各种花样来,成为终结的一个环节。

在几乎没有宣传的状态下推出了街,收视率平均也近三十点,我的功课算是交足。合作的深圳卫视台的普通话节目,也只是全年收视最高的一个,我比较喜欢普通话版的名字,叫《蔡澜提菜篮》。

可喜的是能在世界各地播出,我在巴黎的乔治五世酒店中也看过这个节目。既然做了,当然希望愈多观众愈好。

旅游美食节目并不容易做得好,多数要餐厅赞助,来个免费餐,吃到不好的,也只能叫:“噢,很得意。”好在无线资金雄厚,我不必受约束,尝到难咽的,还能在镜头前皱眉头。

得奖后记者问做主持的心得,我送上一首平仄不对的打油诗:

“镜头一出现,不必照稿念;资料收集好,切记随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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