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张怀宣同志
章曼华
按：2009年11月20日，笔者采访章曼华同志，了解有关张怀宣的经历。现将其回忆整理如下。
我是1950年10月初从天津到邯郸镇工作的。一个年轻的学生，很不懂人情世故的。先是做报道工作，就在那时认识了主持工会工作的张怀宣。他高高的个子，给我的感觉很慈祥，很忠厚，说话的口气非常友善，总是笑眯眯的，待人接物不温不火，像长者一样，有长辈风范。我是20来岁的女孩子，个子不高，和他说话，总得仰着头。我以为他40多岁了，因为那时候，40多岁就算长辈了，实际上他才30多岁。我采访工会工作时，张怀宣接待我。因为我刚参加工作，很拘束，不敢大声说话。他作为领导，笑着说我工作要放开一些，不要怕，都是革命工作。这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
我和温碧空结婚后，和张怀宣一家来往多了一些。老温抗战时期做地下交通员，和怀宣同志虽没有直接的革命关系，但也多有耳闻。他认识的许多抗战人员和怀宣是一条战线的，像怀宣领导的敌工人员杨真卿、卢文涛等。老温的父亲温景山和怀宣家是世交，所以无形中和怀宣有这样和那样的革命关系。加上老温建国前后在市委、镇委工作，和怀宣很熟。两家来往比较多，我也就认识了怀宣同志的爱人。他们家孩子比较多，怀宣同志的爱人整天忙于家务。那时是建国初期，国家建设很需要人。怀宣同志的爱人战争年代就帮助他革命，做过不少地下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很想参加国家建设，哪怕到工厂做工也好。但怀宣同志不同意，他从大局出发，说把家务做好了，也是革命工作，对党的事业也是帮助；现在有不少人要参加工作，我是领导干部，又是管工会的，如果让自己的爱人到工厂工作，影响不好。怀宣同志的爱人心里是不服气的，好多她认识的领导干部的爱人都在此时参加工作了，为什么我不能呢！我比她们水平也不差什么呀！经不住怀宣做她的思想工作，最后只好同意忙家务了。到晚年还说这是她一生的一个遗憾。老嫂子在这事上一直是埋怨怀宣的。
1983年，温碧空（副市长，后左一）及夫人章曼华（前左一）、王峰（原市总工会主席，后中）及夫人（前中）、张怀宣（后右一）及夫人（前右一）合影
建国后初期，怀宣的工作还是很顺的。大概到50年代中期，确切时间我不记得了。而且这些都是我爱人老温对我说的，也未必准确。从那个时候起，怀宣政治上开始走下坡路了。以他的资历和能力，他应该在政治上有更大的发挥。实事求是说，我们党对怀宣是不公平的。不过想想，过去那么多年了，有那么多的同志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怀宣的遭遇还不算最差的，他这一生还是比较平平稳稳的。听老温说的，50年代中期，怀宣突然有两年走了下坡路，很沉闷，见了熟悉的老朋友、老同志，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两句话，就告别而去。老朋友、老同志都知道他在接受审查，具体也不清楚为什么。后来才知道，都是抗战时期他被捕惹的祸。搞地下工作，很容易出事，被捕坐牢经常发生。许多人就因为这个，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受到冲击。我听老温说，怀宣还是幸运的，没被定成叛徒什么的，只是审查后在结论上留了条尾巴。后来到商业局工作，以后又到市区、物资局等处工作，但基本上都是二把手，一直到离休。就我对怀宣人品的了解，他不是计较职务问题，他耿耿于怀的是党对他的不了解。不像有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在怀宣的这件事上，没有什么人整人的问题，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对立面。他只想自己问心无愧，不应该受到怀疑的。为了革命，是准备掉脑袋的。胜利了，却受到怀疑，他受不了，思想痛苦。在那个时代，以阶级斗争为纲，组织程序很严格，许多人受了冤枉。到“文化大革命”时候，就不同了，乱了，多少人挨整啊。包括过去整别人的人，不都也挨整了？
2009年11月，章曼华接受邯郸市委党史研究室左金涛采访后合影
我老头老温是出了名的好人，离休后说过，怀宣这个人心胸是很豁达的。受冤枉的时间早，锻炼了他，不然到“文革”时期才受挫折，就他的耿直劲，他非和造反派闹个鱼死网破。到了70年代，他重新走上工作岗位，那时候叫解放出来，他对许多事情看淡了，只是对党的事业依然忠心耿耿。他对老温说过，咱革命为了啥，不就是让国家强大，让老百姓过个舒心日子？和牺牲的烈士们比比，我们很幸福了！其实，我觉得他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只是心胸大，不轻易表达出来罢了。
1983年10月，邯郸市委召开老干部座谈会，请来建国前邯郸建市后至全国解放期间在邯郸工作过的老同志，50多人吧。怀宣那时候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座谈会。与会的老同志们在会议期间，几十号人陆陆续续到他家看他。我是跟着老温去的，记得有苗锦众、薛经纶、柳超、黄贤等十来个人，走进他家，他们全家出来和这些30多年没见过面的老战友、老同志，聚在一起。握手时使劲攥着，一直不放手，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互相问候不停。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都退了，只有感情在啊。过去的工作很少说，只是问问子女的情况，对方的健康情况。一帮老家伙说着说着泪就流出来了。
老温这一生很少哭，知道怀宣去世的消息，他突然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然后，自言自语：论贡献，我不如怀宣的功劳大，论能力，彼此也差不了多少，但他的命运比我差，他的人品那么好，得到的却比我差，老天不公啊！
怀宣还有许多事情，是我听我爱人老温说的。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有出入，仅供参考吧。老温在邯郸革命、工作了一生，怀宣也在邯郸革命、工作了一生，都把毕生献给了邯郸这片土地，相知甚深。
怀宣去世后，老温总是怀念他。怀宣的子女经常到我家来看望我们老两口。
（中共邯郸市委党史研究室左金涛整理）
章曼华，1932年2月5日生，毕业于沈阳第二女子中学，1949年3月入北京华北人民大学学习，同年8月在保定地区妇联参加工作。1950年10月调到邯郸，先后在邯郸镇、市政府办公室，市法院，邯郸市市区政府，市城市建设委员会等单位工作。1987年12月离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