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戏作中呈现的幻想中国形象
武田雅哉 仓雅晨 译
一、前言
对于中国文化,日本人就好像在感性上预设了某种滤网一样,会做选择性接受。这导致比如在抄录图像的时候,他们并非直接原样复制,而是多用日本风格重新绘制一遍。江户时期,从研究古籍到研究白话小说,甚至学习中文,日本人在其各自不同的身份、语言能力和兴趣倾向之下,广泛接受中国文化,最后甚至流行故意塑造虚构的中国、中国话、中国人的形象,在戏作的世界里寻找乐趣的艺术构思。拥有较高汉文学素养的作者们,并不认为中国是“应该理解的”或“应该学习的”,而是将中国文化定位成“谜一般、不好理解、难以名状却似乎很有趣的东西”。这样的中国形象,即使经历近代史怒涛般的洗刷,现在依然作为日本人所抱有的中国印象的一部分,还没有失去它潜在的影响力。
二、被筛选的中国智慧
日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吸收中国文化,是否一点都没有过滤,只是一味全盘接受呢?似乎并非如此。比如日本没有引进中国的宦官制度和缠足,这点就经常被指出。那么,日本人在感性上是如何过滤的呢?这又难以一言以蔽之。
明朝万历年间中国大量编纂了《本草纲目》(1578)、《三才图会》(1607)一类的百科全书,引进这些书籍对日本来说是一个迅速获得世界知识的好方法。但日本在引进的过程中,其实经过一定的过滤和对信息的取舍选择。
《三才图会·人物》介绍西方异国中有“沙弼茶国”,这是在西方尽头太阳沉没之处的国家。每当日落之时,太阳和海水碰撞会产生巨响。为了抵消这种巨响,国王命令乐队在城墙上演奏音乐。相关内容亦见于13世纪的《诸蕃志》。其后在《西游记》第五十九回的火焰山一段中,猪八戒口中所说的西方尽头之国亦即源于此。
另一方面,西方世界却反过来认为“鞑靼人为了抵消日出时的声响而演奏乐器”(如13世纪《柏郎嘉宾蒙古行纪》等)。这种看法作为有关日食的传说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而《三才图会》将其场景描绘为一个四人乐队和在乐队面前正要沉入海中的直径3米左右的“太阳”。可是,这样的表现手法对日本的《和汉三才图会》的编者来说,究竟还是无法理解接受的。其结果就是,表现这一场景时仅仅画了非常普通的唐人乐队[1]。
此外,《本草纲目》卷五十《兽部·羊》中介绍了有关“地生羊”的文献。“地生羊”是从大地中长出来的“植物羊”,与太阳的轰鸣一样,被认为是西方世界的奇异事物。然而同时,西方世界将几乎可以认为是同一事物的东西称为“西徐亚的羔羊”。东西方都将其作为“另一边的世界”的奇异事物记录下来。不过,编纂《本草纲目》日本版《本草纲目启蒙》(1805)的小野兰山认为其“不详实”,将这些荒唐无稽的信息全部都删掉[2]。不仅如此,在《本草纲目》最杰出的一卷《人部》(卷五十二)中,对人体的所有部分的药用进行解说,甚至有采集“人魄”做药的方法,但兰山只将其直译作“ヒトノタマシヒ”,这美中不足让人多少觉得可惜。
将这些事例集中起来看的话,让日本人抱有“犹豫”和“戒心”的中国成分的性质也就多少能看出来一些。他们想和中国保持多大的距离呢?这篇文章以对这个问题的考察为契机,从江户后期的洒落本和黄表纸出发,思考一边幻想中国,一边和中国游戏的人们的所作所为。
三、用中国话游戏
18世纪初期,在元禄年间编纂的歌谣集《松之叶》(1703)中有以下这样一首题为《唐人歌》的“中文”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