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父之仇
第一节 九岁提亲
春华秋实，时光飞逝，转眼间，秋天来到了。铁木真长得越发仪态非凡，器宇轩昂。他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一般儿童没有的一种英雄气质。斡额仑夫人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长幼有序，你尊我爱，活泼快乐，心里像吃了五月槐花蜜，说不出的甜美，尤其长子铁木真，吉人天相，如蛟龙猛虎，威仪四方，更让她宠爱有加，欢喜非常。
这一天，斡额仑夫人走到帐篷外，站在青青的草地上，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听云雀在空中呢喃，陷入了对美好生命无限的遐思。突然，不远处跑来几个孩子，他们在玩娶新娘、做皇帝的游戏，他的儿子铁木真被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簇拥着，正在举行皇帝的登基大典，还要迎娶新娘做皇后。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玩耍着，一个个天真无邪，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微笑。斡额仑夫人看着当皇帝、娶新娘的铁木真，心里忽然一动，眼睛一亮，她想，铁木真长大了，是该给他订亲的时候了。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汉配娇妻。等丈夫回来，一定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为儿子选一个般配的姑娘，订一门合适的亲家。
也速该巴特尔狩猎归来后，斡额仑夫人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心事。他听后非常高兴，说：“是该给铁木真寻一门亲事了。”于是他们决定选一个良辰吉日，出门去为铁木真相亲。
“九”是蒙古人尊崇的数字，今年铁木真正好九岁，也速该巴特尔征求了夫人斡额仑的意见后，选定了九的吉数之年，在金秋九月百草结籽、万物收秋的吉祥时刻，驯好了作为坐骑的骏马，新置办了五彩鲜艳的鞍鞯，添置了华贵的服饰，带着铁木真辞别家人，走出帐篷，离开家乡去远方寻找合适的新娘。
此时，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深叶茂，也速该说：“孩子，跟随宝马前行吧！一定能找到你可爱的新娘。”说完，父子二人打马前行，冲进繁草深处。也速该巴特尔望着压倒的长长牧草之路，对铁木真说：“我们就顺着这条道路往前走，一定能够找到我们想去的地方。”豪放的蒙古人流行族外婚的习俗，他们居留之处，多是本族人，所以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求娶新娘。
父子俩放马远行，能否找到合适的姻缘呢？
经过长时间的奔跑，骏马跑累了，马肚子瘪下去了，马腿也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也速该巴特尔父子挽住缰绳，停住骏马，他们眼望前方，看到了一个部落驻地。这里正是翁吉剌惕部落。他们牵着骏马，走到一处泉水旁边，埋头畅饮，解除干渴。一路上风尘仆仆，饥渴交加，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下了。父子二人喝完泉水，又让马匹饮水解渴，他们站在旁边，望着远处的帐篷凝神细思。
海东青是猎鹰的一种，又称矛隼。爆发力惊人，且性情凶猛，产于中国关外黑龙江、吉林一带，是满族人打猎必备猎鸟，也是满洲的图腾。契丹人统治中国北方时期，曾经将海东青大量引入今天的内蒙古地区，成了蒙古人的喜爱之物。上图是明代画家殷偕所画的《海青击鹄图》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迎面走了过来，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来到也速该巴特尔父子身边，与他们互相问讯祝贺平安。也速该巴特尔这才知道这位老人名叫太斯钦，是翁吉剌惕部落的人。他向老人讲述了自己带儿子出来寻求亲事的事。老人听此，急忙仔细打量眼前的铁木真，见他目光炯炯，脸色红润，举止大方，气度非凡，感到大为惊讶。他想，我昨夜梦见一只白色海东青携带日月从天而降，飞落到了我的手上，立定不动，这是吉祥的征兆，今天他们父子来到我的眼前，应验了我昨夜的吉梦啊！我知道必有贵人来到我的部落，与我们互通友好，这真是福音降临！（太斯钦在蒙语中是智者的意思。）他确实颇具眼光，一眼就相中了这位非凡的铁木真。他决定带领也速该巴特尔父子去自己的部落，为铁木真寻求新娘。
也速该巴特尔非常高兴，他早就听说翁吉剌惕部落的女子美丽多情，远近闻名。他忙说：“人们都说你们部落女子美貌，能有幸与你们结亲，真是太好了！”太斯钦笑呵呵地说：“我家就在前方，我们回家详谈吧！”说完，带领他们父子朝自己家的帐篷走去。
翁吉剌惕部并非王室部落，地位比较低下，太斯钦听说也速该巴特尔的来意后，喜出望外，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让自己的部落与高贵的王室攀上亲，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啊！他自己也有几个女儿，其中孛儿帖年方10岁，聪慧异常，他一直非常喜爱这个女儿，觉得她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高贵无比。他一边带领也速该巴特尔父子前行，一边跟他们讲述翁吉剌惕部的习俗，并且不时地提起自己的几个女儿，他说：“我的女儿孛儿帖刚满10岁，请你们看看能否合你们的心意，我愿意将她嫁给铁木真做他的新娘。”三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帐篷驻地就在眼前了，铁木真望着帐篷，心中暗想，这里会有我未来的妻子吗？
第二节 订亲酒宴
太斯钦把也速该巴特尔父子请进自己家的帐篷内，三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太斯钦说道：“朋友，我昨夜做了个奇异的梦，梦见一只白色海东青，呼啸着从天而降，双爪捧着日月在我的头顶盘旋，如同蛟龙戏珠，上下翻飞，火舞银蛇，我感到惊讶万分，举着双手站立在大地上，等待幸运之神的降临。白色海东青盘旋良久，最后落在我结实有力的大手上。我一手托着炽热的太阳，一手摘下了美玉般的月亮，太阳和月亮瞬间变成了两个滚滚的巨轮，巨轮上托着一辆金光闪闪、华贵璀璨、宽敞大气的金车，金车在蔚蓝的天空下，向着广袤富饶的大草原飞驰而去，金光照亮了未来无边无际的原野啊！”
也速该巴特尔一听此言，知道这是长生天神的指引，是上苍的恩泽，他忙站起身，对太斯钦称谢道：“朋友！天神在召唤我们！在指引我们走出黑暗的夜空，迎来光明的早晨！朋友，我们还犹豫什么？按照神的指点，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吧！”
说完他又接着问道：“朋友，我们俩谁是那只翅膀有力，飞越万水千山，来到眼前的勇敢无畏的猎鹰呢？”
太斯钦竖起大拇指，语调激昂地说：“你就是那只矫健勇敢的白色海东青，草原和森林为之骄傲的勇士啊！”
太斯钦站起身，来到铁木真的眼前，目光中流露出无比骄傲的神情，他接着说：“这就是一轮金光闪耀、照耀四方的太阳啊！他正在我们的心中冉冉升起！朋友，感谢你顺着长生天的旨意，把一轮耀眼的太阳送到我的眼前！”
他接着说：“如今太阳和月亮即将配在一起，滚滚的巨轮就要驶向神奇的远方了！”
也速该巴特尔急切地问太斯钦：“那美玉般圣洁的月亮现在在哪里？”
太斯钦用骄傲自豪的语气说：“她就是我的女儿，兴安岭上最美的白鹿，夜空中最明亮娇贵的月亮。”太斯钦接着转头喊道：“我的孩子，出来吧！有尊贵的客人在等待你。”
这时，帐包里闪进一个美丽少女，面容姣好，落落大方，乖巧地向他们施礼问候。也速该巴特尔定睛端详眼前的少女，不由得心中暗喜，只见她身材匀称，脸色红润，眉清目秀，启齿说话，两排洁白的牙齿犹如牛乳般鲜亮光洁，鲜红的嘴唇恰似刚刚成熟的两枚樱桃一般小巧可爱。他转过头对太斯钦满意地说道：“太好了，这正是我想为儿子寻求的妻子。美丽的翁吉剌惕部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孛儿帖旭真画像，“孛儿帖”的蒙古语意是“苍白色”，《元史》里将其名后加上“旭真”二字，其实并非名字，而是“夫人”的意思，就像满语中的“福晋”一样
太斯钦命令侍从准备酒宴招待也速该巴特尔，让铁木真和孛儿帖站在一旁，服侍左右。铁木真自从看到孛儿帖，心中也十分开心，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但漂亮聪慧，而且举止言谈也很亲近，就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两个人各自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听大人们讨论他们的婚事。
也速该巴特尔性情豪放，如今为儿子寻求到一门可心的婚事，心情激动，他高兴地开怀畅饮，频频举碗与太斯钦共饮。他郑重地对太斯钦说道：“孛儿帖姑娘美丽大方，我请求您将她嫁给我的儿子。”太斯钦笑呵呵地回答：“既然您有这份诚意，我也不能违背神灵的指示，辜负您的一片心意。你们为寻求合适的婚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答应您，同意将我的女儿嫁给您尊贵的儿子。”婚事谈妥了，两家都愿意结为亲家成为至亲，铁木真和孛儿帖迅速对望一眼，孛儿帖羞怯地低下头，满脸红晕。
劳累、兴奋加上烈酒，让也速该巴特尔的嗓子沙哑了，他见婚事订下来，便举起酒碗，哑着嗓子对太斯钦大声喊道：“太阳和月亮就是阴阳两个巨轮，好！好！太好了！好汉一言，好马一鞭，今天的酒宴就是订婚宴，婚事订妥，永不反悔，来，我们干一碗！”
他们俩从中午一直喝到天黑，帐篷内点起火把，在火光的照应之下，两个人醉意朦胧，却遮掩不住满脸喜色。也速该巴特尔起身说道：“天黑了，我要赶回去了。”太斯钦忙说：“按照习俗，订亲之后男方应该留在女家住一段时间。我请求您把尊贵的儿子留在我家。”
也速该巴特尔当然知道这个规矩，立即答应了太斯钦的请求。这一风俗是很有道理的，男方留在女方家一段时间，既可以让女方家庭了解男孩的性格品行，又可以通过耳鬓厮磨的接触，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以便婚后二人生活和谐美满。
也速该巴特尔决定告辞亲家，返回自己的家。临行前，他嘱托太斯钦说：“我的长子铁木真从小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人情世事，稚嫩无知，如今做了你的女婿，你要好好教育他、培养他，让他成长为草原上一匹驰骋万里的骏马。”
太斯钦很敬佩这位亲家，一直把他送出很远。也速该巴特尔告别了太斯钦，飞身上马，向着自己的家乡，扬鞭策马而去。
第三节 中敌圈套
也速该巴特尔告别亲家后，一直沉浸在顺利为儿子订亲的喜悦之中，他快马加鞭，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飞回家中，把这一喜讯告知斡额仑夫人，和夫人一起分享这快乐的心情。心急路远。也速该巴特尔纵马驱驰，飞跑如奔，他却感觉一向矫健神速的骏马，今天突然慢了起来，他不停地扬起皮鞭，抖动缰绳，摆动双腿，鞭策骏马快些赶路，他此刻的心情是，快！再快！
正当他日夜兼程赶往家中，策马经过塔塔儿部落的领地时，一群塔塔儿人突然上前拦住了他。他深知塔塔儿人与他的部族之间的矛盾，双方曾经多次发生冲突，战斗中各有死伤，怨结无数。他意识到可能是敌人借机寻仇来了，所以他精神一振，“唰”地拔出腰间挂着的弯刀，大声喝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双方瞬间僵持住了，每个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气氛顿时凝重和紧张起来，一只苍鹰在头顶上盘旋，仿佛在观察着双方的动静。
这时，塔塔儿人群里闪出一个汉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素袍革带，慢条斯理地上前施礼说：“朋友，请别误会，我叫奥日古拉，草原上一只温顺的羔羊。我们在此等候您多时，为了答谢您上次对我们塔塔儿人不杀之恩，我们烤好了肥嫩的羔羊，煮沸了香醇的马奶酒，特请您到我们的帐篷里赴宴做客，洗去一路风尘，畅饮美酒佳酿，尽享我们塔塔儿人对您的深情厚义。”
九年前，铁木真出生的时候，也速该打败了塔塔儿人，俘获了他们的首领铁木真兀格，当时，他为了庆贺儿子出生，放走了铁木真兀格，并且为长子取名铁木真。奥日古拉说的正是这件事情。
也速该巴特尔也感到口渴腹饥，人困马乏，听他这么一说，就放下心来，点头答应了那人的邀请，跟随他们一起向塔塔儿人的大帐走去。
也速该巴特尔进入塔塔儿人的大帐后，看见里面已经摆好了菜肴酒茶，几个有威望的塔塔儿人坐在席中，见他进来忙站立施礼相迎。也速该巴特尔入席后，塔塔儿人轮流殷勤敬酒。一时间把盏碰杯，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而热烈。也速该巴特尔心情放松，情绪高涨，经不起塔塔儿人的热情相劝，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内心不停地赞扬塔塔儿人不计前嫌、热情好客。
也速该巴特尔哪里知道，这是塔塔儿人设下的毒计。是豺狼就改不了吃羊的本性，是仇敌就放不下罪恶的屠刀。塔塔儿人在他喝的马奶酒里放了毒药。酒过三巡，也速该巴特尔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凭他的酒量，喝这些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塔塔儿人在他喝的酒里动了手脚，他中了仇人的奸计了。他如梦方醒，勃然大怒，站起来挥刀向塔塔儿人砍去。趁着毒性还没有完全发作，他振作精神，一连杀死四五个塔塔儿人，只听帐篷内一片凄惨的哀号，杯盘狼藉，刀光剑影，那些命好点的塔塔儿人抱头鼠窜，侥幸没有成为也速该巴特尔的刀下之鬼。
也速该巴特尔杀出帐去，飞身上马，挥舞马鞭催促骏马疾驰而去，骏马似乎感知了主人面临危险，它撒开四蹄，飞速奔跑，像离弦的弓箭，眨眼间逃离了塔塔儿人的部落属地，朝着自己的驻地巴拉古浩热奔跑。
这时，也速该巴特尔体内的毒性渐渐发作，越来越严重，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全身无力，手握的马鞭也掉到地上，他强忍住痛苦，趴在马背上，任凭马匹疾驰而去，好马识途，也速该巴特尔知道骏马一定会把他驮到家的。他现在心里最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斡额仑夫人的身边，他还有很多心思要向心爱的人诉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们母子交代。他的孩子们还很幼小，还需要他的照顾抚养；铁木真刚刚订亲，不知道自己死后太斯钦会不会反悔，那样对铁木真幼小的心灵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啊！他就这样靠着坚强的信念、靠着对亲人的无限依恋，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茫茫的大草原上阴云笼罩，太阳藏起了自己的光芒，不见了踪影，昆虫哀鸣，小鸟悲泣，秋草瑟瑟，树木飒飒，如泣如诉，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悲伤忧郁之中。
第四节 临终遗言
自从也速该巴特尔带着铁木真出门寻亲那一刻起，斡额仑夫人的心就被他们带走了。她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昼夜难眠，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她每天站在帐外，遥望天边草原，盼望着也速该巴特尔的身影。她在心里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祈祷上天保佑铁木真找到情义相投、贤淑善良、美丽无双的妻子，祈祷上天保佑她的丈夫、一家之主的也速该巴特尔平安归来。
这天早上，她又站在帐外向草原的尽头望，她的心里慌乱紧张、情绪低落，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又希望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
天空阴沉，云幕低垂，秋天的草原上，秋风萧瑟，草木摇曳，凄清寂寥。
正当斡额仑夫人心烦意乱、神智迷茫的时候，远处传来骏马的悲鸣，她心头一惊，急忙登上路旁的一块上马石，手搭眉梢，向草木遮蔽的远方望去。她看见一匹骏马一路哀鸣着向自己家的方向奔来，她很快认出了那匹马正是丈夫多年喜爱的坐骑，但是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又看，怎么也没有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出什么意外。她迎着骏马跑去，脚步有些踉跄。
骏马很快跑到斡额仑夫人的眼前，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这时斡额仑夫人才看清了伏在马背上的也速该巴特尔，他已经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斡额仑夫人惊呆在那里，两眼一黑，瘫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众人，把马背上昏迷的也速该巴特尔扶进帐里，众人忙给他掐人中、灌奶茶，他渐渐苏醒过来。他看到身边的斡额仑夫人和众位乡亲，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家。他有气无力，用微弱的声音向斡额仑，也向众位乡亲说：“雄心未展，勇士末路，壮志未酬，丈夫失魂。我应了‘好马者伤于蹄下，善良者死在义下’这句俗谚。塔塔儿人忘恩负义、阴险狡诈，以毒酒害我，报答我当年不杀放生之恩。这是我乞颜部的奇耻大辱，是我子孙后代永远要汲取的教训，对待敌人，只有弯刀利箭，不可仁慈手软。”
说着，他拉住斡额仑夫人的手，满含期待地说：“以后家庭的重担就交给你了，待铁木真长大成人后，一定要他不忘旧恨，替我报仇，血债还要血来还！”接着，他看看身边勇士，这都是跟随自己跃马扬鞭打天下的好兄弟啊！他对蒙克力说：“你速速派人接回铁木真，他还年幼，以后部落大事由你辅佐。”
斡额仑夫人紧紧地攥着丈夫的手，看着他慢慢地合上眼睛，温暖的手心渐渐冰凉，忍不住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也速该巴特尔去世了，这位英勇的武士抛下妻子、儿女和许多部众撒手人寰，含恨离开了人世。还有六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他养育，还有部族大事等着他解决，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年轻的也速该却永远闭上了双眼，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众乡亲听说也速该巴特尔被仇人毒害的消息后，纷纷端着丧餐来到他家的大帐，一边安慰着斡额仑夫人，一边为他们的好国主的遇害悲伤不已。
斡额仑夫人望着众位亲人，眼泪哭干，泣血而歌：“太阳被妖魔吃了吗？蓝天被魔鬼盖住了吗？大草原为之跪服敬仰的英雄、小草依附的大树、我的丈夫也速该巴特尔，你脸上的光焰为谁散尽？你身上的热血为谁淌尽？你呀你，苍天还在为你的殒灭流泪，大地还在为你的沉睡哀歌，英灵远走，一去不回！你的臣民、你的子孙，已经磨亮了弯刀、养肥了骏马，就等你在天之灵指引方向，杀向仇人的家园，踏碎仇人的胸膛，为你报仇雪恨，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斡额仑夫人从痛失丈夫的悲伤、对塔塔儿人杀夫之恨的切齿仇恨中清醒过来，她一边和蒙克力一起派人去给刚刚入赘丈人家的铁木真送信，一边料理丈夫的后事。她深知，自己必须坚强起来，面对眼前的一切，才能不辜负丈夫的遗愿，把六个孩子养大成人，为含冤的丈夫报仇。
铁木真得知父亲被塔塔儿人设计毒害的噩耗后，急忙告别慈祥的丈人太斯钦和美丽的妻子孛儿帖，星夜兼程奔回家中。他回到家后，父亲早已离开人世，他趴在父亲的身上放声大哭，他多想唤醒父亲再看他一眼，父亲是为自己相亲，才被仇人加害的。母亲含泪为他讲述了父亲被害的经过，把父亲临终的遗言告诉了他，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很多日子里，幼小的铁木真都沉浸在无法排遣的悲哀之中。在他清澈的眼睛里，世界再也不是鲜花绿草、祥和美丽的了，到处是战争、杀戮和劫掠，到处是腥风血雨的可怕场面。他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失去了亲人的温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弯刀，时刻在风云变幻的大草原上磨砺着、淬打着，他确信，他早晚有一天会锋芒出鞘，刺向仇人的心脏！
斡额仑疯了似的舞动丈夫的精神之旗，黑色的马鬃飘扬在风中，离大队人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孤独的身影，只剩下一缕飘摆的马鬃。铁木真幼小的心灵突然间成熟了，他没有流泪，没有悲愤，他搀扶着母亲，带着几个弟弟艰难地转回家中。铁木真一家被抛弃了，苦难像块膏药紧紧黏贴在身上，他们衣食全无，在冰天雪地中苦苦煎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