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希腊化时代的文学翻译及其意义

第三节
希腊化时代的文学翻译及其意义

从公元前323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去世,到公元前30年罗马征服托勒密王朝统治下的埃及,这一时期被西方史学界称为希腊化时代(The Hellenistic Age)。亚历山大国王去世后,帝国分裂,陆续形成一系列各具特色的希腊化国家。其中最重要的有以埃及为中心的托勒密王国、以巴比伦为中心的塞琉西王国和以马其顿为中心的马其顿王国。从公元前229年起,罗马不断向地中海东部地区扩张,利用希腊化诸国的各种矛盾,必要时诉诸战争,对其进行削弱,先后消灭马其顿、塞琉西和托勒密王国,逐步使各希腊化地区并入罗马。直到公元前146年,罗马帝国彻底征服迦太基和希腊,将统治范围逐步扩大到地中海西部沿岸等一些地区。

希腊化这一历史时代的重要意义,在19世纪以前是被忽略的,常常被认为是希腊辉煌文明的终结。19世纪英国著名的历史学家格罗特在长达12卷的《希腊史》(1846—1856)的序言中写到:“亚历山大之后,希腊的政治活动变得狭窄,而且堕落了——再也吸引不了读者,或者说再也不是世界的主宰了……整个来说,从公元前300年起,到罗马吞并希腊这段时间,其本身并没有多少意思,其价值充其量不过是有助于我们理解先前几个世纪的历史罢了。”[1]

其实,这一时期的重要意义在于文化交流以及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影响。所以,从文化影响的意义上来说,这一时期不是古希腊文明的衰落,而是古希腊文明的向外辐射。尤其是它对古罗马的影响,显得格外重要。因为这一时期也是古罗马文学诞生和发展初期,其政治以及文化的发展对罗马有持续而久远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又通过罗马一直延续到近代西方世界。

所以说,希腊化时代的开始,与古罗马文学的兴起是同步的。“对希腊文化的接触和了解给罗马人原先落后的文化和闭塞的思想意识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出现了对更高的文学生活方式的追求。丰富而发达的希腊文化成为罗马人普遍追求的榜样,开始了罗马文化的希腊化过程。”[2]古罗马诗人贺拉斯曾经敏锐地说过,希腊被罗马征服,但它反过来又用自己发达的文化征服了罗马。罗马作家在广泛摹仿和吸收希腊文学成就的同时,根据本民族的特点和现实需要,进行改造和融合,从而创造了自己的独具特色的文学。

古罗马文学的兴起,与古罗马学者对古希腊文学的热情翻译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古罗马文学是从对古希腊文学的翻译开始的。最初的古罗马作家,便是翻译家。他们的文学创作活动,也是从文学翻译开始的。

李维乌斯·安德罗尼库斯(Livius Andronicus,前284—前204),就是当时的一位重要的翻译家,其文学活动也主要是翻译活动。在创作方面,他是“第一位用拉丁语写作的作家”[3],而且被誉为“古罗马第一位诗人”[4]

他曾经从事教育活动。为了教学需要,他将荷马史诗中的《奥德修纪》从古希腊文翻译成拉丁文,书名也是从古希腊文“ΟΔΥΣΣΕΙΑ”按字母相应译为“ODISSIA”。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部24卷的长诗拉丁文译本并没有流传下来,所存的只有一些片断,共约46行,而且也不集中,是分散在多达17卷中的零星诗句。不过,从这仅存的46行诗句中,大致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统一的翻译主张或始终一贯的翻译风格。根据需要,有的诗句他逐字翻译,对原文极为忠实;有的诗句则采用近似意译的方法,对原文做了较大的删节或改动。

如在《奥德修纪》第1卷的片断中,拉丁语译文对古希腊语原文的翻译非常忠实:

……

Virum mihi,Camena,insece versutum……

这句诗,从语法结构到各个词语的选择,都与原文严格对应,只有女神名称发生了变换。杨宪益先生从古希腊文直接翻译的中文本译为:“女神啊,给我说那足智多谋的英雄……”[5]尽管中文此处是“女神”,但是在希腊语原文和拉丁语译文中,却是不同的女神。古希腊语原文中的“ σα”是希腊神话中的文艺女神“缪斯”,而拉丁语译文则改为“Camena”,即罗马神话中的泉水女神“卡墨娜”。

安德罗尼库斯的文学翻译活动,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在他之前,美索不达米亚人和埃及人曾经从事过翻译活动,但是所翻译的主要是法律文本和宗教文本,在他之前还没有人翻译过文学作品。作为文学翻译的第一人,他特别注重文学翻译的艺术特性。无论采用何种翻译手法,他都坚持将艺术特性放在首要位置。

安德罗尼库斯还翻译和改编了一些希腊戏剧,并在罗马舞台进行演出。但是,他所翻译和改编的那些剧本现在基本上已经失传,仅有零星的片断流传下来。

翻译和改编希腊戏剧供罗马舞台演出的还有格纳乌斯·奈维乌斯(Gnaeus Naevius,约前270—前201),他翻译和改编的希腊悲剧中有五部与特洛伊战争传说有关。同样,奈维乌斯所翻译和改编的希腊戏剧剧本也没有流传下来。

他们所翻译和改编的希腊悲剧剧本尽管没有流传下来,但是,他们的翻译活动对当时罗马文学的影响是难以抹煞的。他们的戏剧翻译活动同样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正是他们的对希腊戏剧的译介,促使了罗马戏剧的形成。

[1] 转引自M.M.Austin,The Hellenistic World from Alexander to the Roman Conques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p.Ⅶ。

[2] 王焕生:《古罗马文学史》,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版,第34页。

[3] Ivy Livingston,A Linguistic Commentary on Livius Andronicus,New York:Routledge,2004,p.xi.

[4] H.J.Rose,A Handbook of Latin Literature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the Death of St.Augustine,London:Methuen,1954,p.21.

[5] 荷马:《奥德修纪》,杨宪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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