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封住陈丹青的嘴?

怎样封住陈丹青的嘴?

陈丹青也真够讨厌的,如果不说是可恶的话。回国几年,不老老实实在画室里干他的“主业”,却“对文字与言论”“投注”了“极大热情”,“对美术—教育—音乐—建筑—摄影—文学—历史乃至社会诸方面问题”都要“阐发出……文字与言论”!

以上引号中的语句,引自《文学自由谈》今年第四期上萧沉《由丹青到愤青》一文(下同,不一一注出)。“愤青”大概不是褒扬的词儿。但“愤青”倒并不是彼岸龙应台女士写了《中国人,你为什么不愤怒?》后才有的,文革中期或后期就大量涌现,又不限于“青”,“老”与“中”全都有份。那时候像萧沉先生这样的文化精英不知在哪里,他没有能像今天这样,站出来,以“改变需要时间”告诫世人,但像他今天所说的,“你若只横向去比,当然会感到……落伍许多;但若纵向来看,无疑又进步了许多”这样的启示,那时是早已沸然盈耳的了。

死了那么多人,伤了那么多人,中国付出了那么沉重的历史代价,怎么能没有进步?“否则你陈丹青讲的这些话怎么会被允许印成书而满天下发行呢,若在‘文革’早就够判死刑了,商量死缓的可能绝没有”,这就证明当前中国“‘说话权利’也几无什么限制”;况且你陈丹青已经进入了“中产群体”,“许多知识分子乃至泛文化人也已进入了中产行列,在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他们纵论政治、经济、文化、社情等,谁也没闭嘴”,而如你陈丹青,竟以此“暴得大名”,“火得一塌糊涂”,“带着美国式的民主与科学思想来横扫中国当代文化”,简直是策应“亡我之心不死”的国外敌对势力,说讨厌以至可恶已经轻了,难道不是罪该万死吗?

叫陈丹青闭嘴,当然有种种途径,这里提供了一个不着痕迹的方法。那就是像萧沉先生这样,告诉读者,陈丹青愤然指出的所有问题,都不过是“儿童问题”:

比如教育体制与高考模式,“在教育界资深人士看来其实早已是‘儿童问题’,几乎人人都清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中国城市不断拆毁古建筑的愤怒,也是‘儿童问题’,……全民的整体文化修养与素质,不可能一夜之间就都升华了。”

“陈丹青对国内新闻媒体的愤怒与嘲讽,仍旧是‘儿童问题’。”……如此,等等。

假如高傲的陈丹青先生以讲些“儿童问题”而自惭形秽,那就只好闭嘴。这时,萧沉先生倍加体贴地说,“但愿此文不会令始终激情澎湃的陈丹青心灰意冷起来”,云云。还给陈丹青指出一条出路:“我是希望陈丹青能多讲讲那些在国外昂首挺胸的中国人,才不失为一种阳光而又健康的‘教诲’。”

陈丹青果然“见与儿童邻”(苏轼句)吗?那就连“愤青”都够不上,又何劳家藏“两万多册书籍,90%都是中华书局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的繁体字竖排版‘经史子集’,有一部分还是线装书”,足证其博雅的萧沉先生出面封嘴呢?

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喊出“他没有穿衣服”的小孩,不是什么“愤青”,却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儿童问题”,萧沉这个封嘴法就不灵了。那该怎么办?

2006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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