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生活
V,伦敦的邮票原来加了价。两年前还在读硕士,每个星期都寄信给你,写完信之后就从宿舍走落山去邮局买邮票,那个时候一枚邮票1.33镑。总觉得要写信寄信才算是个真正的留学生,一百年前,胡适先生在美国留学,单在一年时间,他就写了1040封信。
刚过去一年,你也来了读书,一起生活。一年时间很快就过,你也毕业回香港了。我在英国这边还要多待一会,然后明年去台湾做研究,那个时候专栏名称大概也要改改名,叫“台湾通讯”了。读书做研究的生活就是漂泊,有朋友今年到德国读研究院,女朋友到机场给他送机,他在Facebook说了一句“上路了”,读起来就觉得感伤。人在外面,居无定所,每隔几个月就要搬家。每次搬家都头痛不已,我的家当都是书和酒,都是最重最难搬。
你和我又再分隔两地,又是那种你睡觉时我吃晚餐、我睡醒时你吃午餐的时差生活。用着之前剩下的几张信纸,给你写信。我本来还数好散纸[1],齐齐整整的1.33镑,殊不知现在邮票一枚要1.4镑,唯有用卡付钱。伦敦就是这点好,什么都可以用卡用电话付钱,不像在香港,出街总要带个装满银纸硬币的大银包。
自己一人生活常常不想煮饭,所以走到唐人街吃个晚饭。给自己煮晚餐,就算是再简单的即食面,等水煮开和洗碗的时间也比我吃面的时间长几倍,好像不太划算。而且在家待得太久,还是想出外吸口新鲜空气。
唐人街如常热闹,早晚都一样。擦肩走过的人说的都是广东话或普通话,听来还是觉得熟悉。我喜欢走在唐人街上,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故事。夜晚十一点,过了餐厅的繁忙时间,中年侍应大叔躲在门外,望望天抽几口烟,都是一张唏嘘沧桑的脸。这是他的生活日常,他是在想念这里的家还是哪里的家呢?
在唐人街会找到中国人做生意的头脑和心态,总要赚尽每一分钱。跟伦敦的其他餐馆非常不同,这里的餐馆不单全部都是卖中菜,而且每家店的台凳都摆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要用最小的空间放满最多的食客。我想,伦敦的卫生或什么消防条例肯定没有严格执行,否则全条唐人街的餐厅都应该违规了。
唐人街永远都有一阵江湖味,上世纪七十年代,香港黑帮活跃伦敦,常常都有黑帮仇杀。有黑帮就有黄赌毒档,到了现在,在唐人街的那些大厦楼梯,仍然见到不少上了年纪的阿姨大妈,一身短裙紧身衣向途人揽客,在对面街也听到她们说广东话。她们见尽唐人街的变化,从以前每间餐馆都卖扬州炒饭烧味饭,到现在满街小笼包四川东北菜。就算隔着一条马路跟她们对望一下,她们的眼神都在说:过来吧,走上楼梯,关了房门,我们有无尽的故事可以跟你慢慢地说。